那天的夜晚異常漫長,蓓絲甚至不願記住那尷尬的瞬間,然而,當蓓絲睜開雙眼、起身準備下床時,沐浴在透窗而入的朝陽、趴在桌上熟睡的愛莉莎像是強而有力的記憶點,強行將其載入。
「嗚哇,丟臉死了!」
儘管沒有驚叫出聲,但蓓絲的動靜足以驚動愛莉莎,使其迅速轉醒。
「唔嗯,早安──。」
一瞬間,蓓絲對眼前的景象感到驚嘆。
同樣都是年輕女孩,蓓絲確實對愛莉莎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段,以及隱隱透露出天地靈氣的氣質感到羨慕。但在此刻,真正令她感到驚嘆的,是愛莉莎那雙透過朝陽的映射,閃閃發光的眼眸。
「火紅色,是火紅色的?」
蓓絲反射性的呢喃,換來愛莉莎的疑問:
「嗯?蓓絲,您剛才有說什麼嗎?」
「咦?啊,什麼都沒有!」
是我看錯了嗎?蓓絲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後,愛莉莎的瞳孔依舊、是翡翠般的綠色,而非火紅色。或許是光線偶然的折射,所以才會看錯吧。
「今天的早餐會是什麼呢?」
當蓓絲放下疑問,動身前往放有水瓶與水杯的矮几時,一顆水球不快不慢的飄到蓓絲眼前。蓓絲不明所以,轉頭望向愛莉莎。
「要是不介意的話,先洗把臉如何?」
愛莉莎不僅給出建議,更搶在蓓絲前面,用另一顆水球洗臉,將睡眠期間悄悄堆積的細微髒污洗去。
這一動作,不僅帶給愛莉莎臉部的清爽,更提醒蓓絲此刻的儀容,難以向外界展示。
「謝、謝謝妳。」
愛莉莎準備的水球沁涼無比,剛好替蓓絲通紅發熱的嫩臉降溫。
「那麼,晚點樓下見。」
前往飯廳前,愛莉莎打算先行回房,關心妮可菈是否宿醉。蓓絲知曉其中的無奈,向愛莉莎揮手示意,要愛莉莎不用介意。
「啊,對了。」
房門即將關上之際,愛莉莎突然探頭,再次向蓓絲發出提醒:
「不要忘了今天的訓練哦。」
訓練、訓練、訓練……啊!對,訓練!思來想去,蓓絲總算是想起另一件大事──在愛莉莎的協助下,展開克服恐懼的臨場訓練!
『別擔心,您一定可以的!』
要不是愛莉莎昨晚的一番鼓勵,蓓絲也無法安心入睡。
早餐的麵包依舊堅硬,若沒有愛莉莎的技術支援,牛頭戰士兄弟恐怕又要製造出成堆的麵包小山。
「嗚喔!小蓓絲做到啦!」當麵包被掰斷的瞬間,牛頭戰士兄弟無比感動。
「別喊這麼大聲啦!」面對前者的過度反應,蓓絲忍不住丟出手中麵包,只希望他們能就此打住。
「至少走出第一步了,不錯。」從哈爾瓊斯善意的微笑中,不難看出被誇大的欣慰情緒。
「搞不好是個好兆頭呢。」
眼看蓓絲轉眼就掌握折斷硬麵包的訣竅,愛莉莎將之視為好的開始,趁機給予蓓絲更多鼓勵。畢竟,在愛莉莎眼中,蓓絲正被漆黑的壓力團塊重壓,不是隨便幾句話就能化解的。
「……」妮可菈不發一語,不單是因為宿醉所帶來的頭痛導致,正在上演的溫馨小劇場趁其不備之際,悄悄化為回憶的絲線,將妮可菈的意識帶往遙遠的過去。
那時候,她也是像這樣,鼓勵正在復健的我……
即使在意識恍惚的現在,妮可菈也能依靠反射神經,在愛莉莎向自己搭話的瞬間,將意識拉回現實,並給出相對應的回答:
「訓練嗎?只要照著我當初教妳的,應該就沒問題才對。」
不等愛莉莎回應,妮可菈旋即起身,輕撫額頭、滿懷歉意的說道:
「因為頭還有點痛,要是因此失手就不好處理了,對吧?」
交代完無法與愛莉莎同行的原因,妮可菈向眾人告辭,繼續獨自面對宿醉帶來的痛苦。愛莉莎理解妮可菈的難處,因此沒有勉強挽留,轉而向哈爾瓊斯等人尋求協助。
「抱歉,愛莉莎小妹,今天還有鬥技比賽等著咱們,改天吧。」
牛頭戰士兄弟表示惋惜。
「晚點還要去工會處理綁架犯的事情,今天恐怕是不行了。」
作為哈爾瓊斯的得力助手,喬自然也得一同前去,以免處理不當,造成日後的麻煩。
歷經一番詢問,早餐時間結束,小隊成員們各自離開,前往應該前去的地方,進行對自身、對小隊有益的活動。
「那麼,要是蓓絲不介意的話,今天就讓我來陪您吧。」
回房整理行裝的途中,愛莉莎的言語略帶歉疚。
「別、別這樣說!小愛,今天還請妳多多指教。」
受不起愛莉莎滿懷關心的說話,蓓絲慌忙還禮,卻換來愛莉莎更多的關心。蓓絲在感受到久違的溫暖之餘,內心的壓力也以另外一種形式累積。
「究竟會是什麼樣的訓練啊──!」
再怎麼渴望吶喊,蓓絲也不敢向一旁的愛莉莎吐露,以免糟蹋愛莉莎的好意。
§
「很好,就是這裡了。」
對愛莉莎而言,位於郊區、與森林接壤的小片草原,作為訓練場所可說是再適合不過。沒有太多閒雜人等,唯一需要戒備的森林邊緣更是一目了然。
「咦?要在這裡訓練嗎?感覺、好像還不錯?」
說是訓練,但這裡帶給蓓絲的唯一感覺,竟有如出外野餐般的輕鬆寫意。畢竟,為了避免中午折返、只為午餐的麻煩,愛莉莎的手中確實提著裝滿食物的野餐籃。
「那麼,接下來……」
放下野餐籃,愛莉莎隨即詠唱咒語,其唐突程度,教蓓絲愣在原地之餘,還以為森林方向有魔物出現,嚇得她立刻舉起手中魔杖,不安的顫抖傳遍全身,咒語也唸得七零八落。
「……在您的羽翼下,我等將放下雜念,專注精進……風鈴──!」
愛莉莎一聲令下,魔力結晶如同大片布幕、沿著草原邊緣不斷延展,直到包圍整片草原為止。
原來,為了預防萬一,愛莉莎選擇以風鈴術作為保險,確保有外人進入時,自己能在第一時間察覺異常、做出正確判斷。
「這、這是風鈴術!?小愛,妳是怎麼辦到的?」
蓓絲當然知道風鈴術的效用,但愛莉莎施展的風鈴術遠超出自己的認知,使得蓓絲在驚訝之餘,不斷發出的疑問彷彿洪水猛獸,壓得愛莉莎一時間難以招架。
「蓓絲,冷靜點……」
眼見溝通無果,愛莉莎轉念一想,索性伸出手,再次詠唱咒語。魔力受到咒語牽引,再次匯聚於一處。
「蓓絲,您看,只要像這樣,在這裡加入這段詠唱,魔力就能從線變成面。」
不出意外的,嶄新的咒語、搭配魔力的構築過程,蓓絲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全神貫注的模樣更是展現出決不漏聽的決心。
「那、那麼,如果這樣做呢?」
不等愛莉莎回應,蓓絲接著詠唱,嘗試將自己想出的構築方式加入其中。儘管覺得突兀,愛莉莎仍舊跟上蓓絲的節奏,將蓓絲的詠唱納入魔力結晶中。
不出幾秒的時間,布料般的魔力結晶猛然膨脹,最終化為結實、有彈性的立方體,既能達到示警的功用,更具備防禦魔彈一類、具有穿刺性質的魔法攻擊。
「好厲害。蓓絲,您是怎麼想到的?」
愛莉莎由衷地發出讚美,不僅讓蓓絲感到開心,也讓蓓絲有些難為情。
「沒什麼啦,只是想說,既然線能織成布,那也可能變成衣服、沙包之類的東西吧?所以就在咒語中加入這段膨脹的式子。」
糟糕,說太多了!意識到自己過於沉浸於咒語中、甚至開始詳細解說的當下,蓓絲猛然回神,深怕愛莉莎會對自己不經修飾的說明感到反感。
「咦?原來是這樣啊……」
從結果來看,是蓓絲想多了。同樣身為魔導士,愛莉莎非但不覺得有任何不妥,甚至陷入與蓓絲雷同的情境中,開始嘗試在魔力結晶中注入自己的想法。
「蓓絲,要是在這裡加入硬化的描述,提高對物理攻擊的耐受性,會變得如何呢?」
愛莉莎手中的魔力立方體經過調整,清淡的綠色變得深沉,彷彿寶石般,質實、碰得著。
「咦?咦?!這樣、不太好吧?要是想防禦物理攻擊,還是用土元素,或是水元素的魔法比較好哦。」
蓓絲在安心之餘,更對愛莉莎的疑問提出看法。不說還好,一旦話頭開啟,隨著時間過去,兩人在魔法的話題上,就如同相互共鳴的樂器,在草原上展開別具一格的二重奏。
訓練可以晚點再做,但像現在這樣、愉快的討論魔法方面的話題,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際遇。
「咦?所以說,小愛妳,已經聽得懂我說的那些術語了?」
「嗯?很奇怪嗎?」
愛莉莎輕描淡寫的回應,令蓓絲心中的不協調感瞬間膨大,最終化為驚嘆的猛獸。
果然,能出來旅行,真是太好了!比起身在魔導學院、苦於無人討論的窘況,蓓絲更喜歡像現在這樣。哪怕眼前的愛莉莎理解力驚人,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