滲透世界的計畫敗露之後,邪神學到一個很重要的教訓,那就是不要投入力量太強的別體。因為別體的力量太過強大,很容易不小心干擾世界之理而被發現。而且至高神從那之後開始提高戒備,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進行深入調查,強大的別體根本無所遁形。
此外,祂看到實力不錯的靈魂常常會克制不住慾望,但是如果別體的實力沒有強到足以去吞噬他們,這個問題也就迎刃而解。在另一方面,強大的別體不但容易被發現,遭到消滅時的損失也比較大,實在是完全沒有好處的做法。
因此邪神使用削減力量的別體進行滲透,雖然確實躲過至高神的耳目,可惜祂最後還是失敗了。
因為這次祂的別體實在太弱,雖然不容易被發現,但是也讓祂一事無成。在低階的世界還好,只要位階稍微高一點的世界,祂的能力就會比凡人還不如。所以發生了一些悲劇,也讓某些靈魂被祂列入「早晚要你們付出代價」的名單上。
舉例來說,有一個充滿魔法的世界,魔力的強弱和法力的高低,就是評判生命價值的基準。在這樣的世界裏,邪神的別體被認為毫無價值而備受歧視。
再舉個例來說,在某個世界裏面,所有生命都必須運使靈魂的力量來發動技能,邪神的別體因為連基本的跑和跳都比別人差,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
經歷種種的磨難之後,邪神變得更加陰狠狡滑。世人加諸在祂身上的壓迫、算計,最終還是衰回自己頭上。當初那些霸凌別人的傢伙,一定沒想到將來會受到什麼樣的報應。
在邪神那「早晚要你們付出代價」的名單中,還包括了祂的同伴。
什麼?邪神還有同伴?
是的,而且是祂當冒險者時的同伴。
因為邪神並不是全然無計可施。祂再怎麼說也是名神祇,就算沒有力量,也還有解明世界之理的能力。祂就像是個學過程式語言的工程師,就算跑去玩別人開發的遊戲,也很快就能知道內容大概是如何編寫、設定又是做到什麼程度。所以只要不是一入世就被人踩在腳底戲耍,祂大概都能找到一條出路。
在侵入某個世界之後,邪神因為在其他世界得到慘痛教訓,很快就了解到自己的能力太過低落。所以先花時間觀察了一下世界之理,然後設法發了一筆橫財。這筆財富足以讓他衣食無缺,但是沒辦法讓祂自在漫游。
為了伺機攫取他所需要的資源和情報,祂選擇了成為冒險者。不過因為實力不足,單憑祂一己之力根本寸步難行。幸好財富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也就是花錢聘雇打手。
他自己什麼都做不到,所以從掩護同伴、吸收傷害的坦克職、負責殺傷敵人的傷害役、替隊伍恢復的補師,以及探路、開寶箱、迴避陷阱的盜賊斥候等角色,全部都要外找。
簡單來說,就是一支完整的冒險者隊伍。可是厲害的隊伍根本不想帶上祂這個累贅,甚至看不上祂出的那點錢;而差一點的隊伍又入不了祂的法眼。
幸好祂別的沒有,多的是時間,所以可以慢慢物色合意的人選。可惜在「強,就是一切」的價值觀底下,祂完全只看來應徵的人夠不夠力,沒有去思考:「為什麼這麼厲害的人會沒有隊伍?」
首先是坦克,這個角色固然看重個人能力,但是裝備也很要緊。邪神拿出一身神裝當誘餌,就有不少人感興趣。經過祂仔細評判後,選中了一個耐力和生命值最高的盾衛。
接著是補師,這個職位雖然大部份待在後線,但是需要能夠縱觀全局、作出正確而即時的判斷,才能避免隊伍成員的折損,同時提高續戰力。這個角色的招募就困難許多,原因除了厲害的補師本來就很搶手之外,不少人還有悲天憫人的聖母情結,而讓邪神覺得十分受不了。
更重要的是,有不少應徵者一見到邪神的別體,就忍不住想要使出「驅邪」法術。
花了不少時間,邪神才找到一個勉強可以接受的人選。他能夠使用高階的恢復法術,而且還能忍住不向祂動手,所以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傷害役的人選就非常多,邪神認為需要一個物理傷害和一個魔法傷害的高手,因此分成二次進行海選。不過淘選的過程和標準完全相同:誰能造成最大的破壞,誰就勝出。雖然邪神不免在心中嘮叨:「人類所能做出的破壞就只有這種程度嗎……」但是最後還是選出了二人。
最後剩下盜賊或斥候,邪神本身對這職業並不是特別重視,因此選擇了一名非常敏捷靈活的女盜賊。
基本上這是怎麼看都十分均衡而全面的隊伍,再加上邪神深黯世界之理、從旁指導,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才對。
剛開始確實如此,邪神找了個初階的地城讓新隊伍試試手。祂先派出盜賊前去探路,結果證明祂的眼光沒錯,這名女盜賊就像陣輕風般的飛掠出去,然後小心的探查陷阱並加以解除,或是留下記號、提醒隊伍避開。
再來輪到盾衛上場,他二話不說就架起盾牌、向著魔物走去,然後魔物立刻對他群起而攻。高度的生命力、耐力,再加上一身的神裝,魔物們的攻擊就像是在幫他搔癢一樣,邪神對他的表現也很滿意。可惜的是這一來就沒有補師表現的機會了……祂本來是這麼想的。
看到盾衛已經吸引住魔物,祂向二名傷害役使了個眼色,大魔導士立刻放出一發「焦灼地獄」,這是一種傷害相當高的範圍法術,但是一般不會在隊伍裏使用,因為這個法術並不會迴避隊友。
結果在伴隨的高溫的強光過後,魔物當場全滅,不過盾衛也受到不小的傷害。補師見狀立刻施放高階「癒傷」,恢復盾衛的傷勢。
盾衛站起來之後,立刻走到大魔導士面前。全罩式頭盔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任何人都能猜到他一定是火冒三丈……他身上真的還有幾點火星,多虧那名女盜賊上前幫他拍熄。
不過最後他只是默默的走到一旁重重坐下。邪神把大魔導士叫過來訓了幾句,倒不是祂對這樣的做法有什麼不滿,而是這樣會耗損祂砸了不少錢才弄到手的神裝。
大魔導士只是聳了聳肩,說:「魔物都死了,而我和你都沒受傷,那不就好了。」
邪神一聽也覺得很有道理,所以不再追究。轉過頭去望著站在一旁的大劍師,問道:「你為什麼沒有出手?」
大劍師雙手抱在胸前,斂目垂神,淡淡回應:「這些雜魚,還不夠資格讓吾出劍。」
邪神也很輕易的就接受這個說詞,畢竟沒人比祂更清楚,花費無數心力在眾多的世界裏應付雜魚的無奈。所以只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在聽到邪神和大魔導士的對答,以及大劍師的回應之後,盾衛二度站起身來,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不過還是保持沉默、坐回原地。這是邪神當初看中他的原因之一:他從不抱怨。
於是隊伍稍事休息之後,繼續攻略地城。邪神對於隊伍的實力感到滿意,心想:「以凡人的水準而言,這樣算是還不錯了;要挑戰這個世界的中高階地城應該也沒有困難。」
可是祂沒注意到這隊伍的問題實在不小。那名大魔導士所會的魔法全都是以「地獄」為名、不分敵我的攻擊魔法。這類魔法的好處是在消耗相同法力的前題下,具有比較高的威力;缺點則是很容易誤傷隊友。
大部份魔法系職業不會去專精這類的法術,因為強大的法術施法時間也比較長,所以需要隊友的掩護,而這類「地獄」法術的性質只適合孤軍作戰、不適合在隊伍中使用。
一個地城攻略下來,那名盾衛已經不知道吃了多少發魔法重擊。事後他總是氣沖沖的衝到大魔導士前面,可是過了一會兒還是最後不發一語的走開……事實上,邪神未曾聽他說過一句話。
也因為這樣,補師在每場戰鬥之後都要幫盾衛恢復。然後他會走到邪神面前,手一伸、要他付錢。
邪神這才想起,面試的時候這傢伙也是一看到祂就想要施放「驅邪」,但是在他拿出白花花的銀子之後,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因為錢不是問題,所以邪神就照他要求的數目給付。哪知他食髓知味,就算隊伍的任何成員有一點小擦傷,他也不惜法力施放「究極癒傷」,然後伸手要錢。
那名盜賊也有點小問題,就是只要探查一小段距離就要求休息,這樣一來當然使得地城探索的速度變慢。不過因為她本職的表現還不錯,所以邪神也就抱著騎驢找馬的心態,先耐著性子遷就她,再慢慢尋找更適合的人選。
祂所不知道的是,那名大魔導士早就臭名遠颺,不知道已經跟多少隊伍結下樑子,那個大劍師更是出名的難搞。就憑這二個傢伙,根本就沒有其他人肯加入祂的隊伍。
因為大魔導士的作風,隊員們不想上前陪著盾衛挨轟也是情有可原;所以邪神、女盜賊和大劍師從來不曾加入戰局,補師也只有在戰鬥結束後露一手而已。
盜賊探完路、盾衛上前、魔法狂轟、補師幫盾衛補血,然後伸手要錢,接著全隊陪盜賊休息一陣子。這是個穩定而緩慢的循環,邪神的隊伍就這樣慢慢的把幾個低階的地城全都攻略完畢。
有一天,大劍師突然說:「吾覺得只有龍,才夠資格當吾輩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