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之六：急行軍】
雪花飛掠過庫萊因的臉頰，黏在頭髮與鬍子上。
無數的馬蹄揚起雪塵，從高空俯瞰就像一條蠕動的白蛇。
他沒有心思抹去臉上的雪，自屈城出發後已過了半天，全速奔馳的隊伍來到第一個休息的村落。
「休息半個時辰，所有人準備開飯。」
庫萊因撕下半塊麵包往嘴裡塞，取出懷裡的地圖確認接下來的方向。
隊伍走的並非拉薩爾先前的進攻路線，而是沿著凱薩與薩可區交界移動，為了確保安全必須嚴加謹慎。
「庫萊因先生。」
一名士兵策馬走到庫萊因身旁。
「村長要我向您轉達，前方的山路每逢下雪便難以通行。」
「嗯……但是去諾斯拉城從這走最快，傳令部隊即刻出發，我們得在積雪前趕過去，越過山頭再行休息。」
（拜託了，一定要趕上啊。）
望向西方一片陰霾的天空，庫萊因在心中這麼祈禱。
日落時分，不顯眼的月昇至半空，眾人目光聚集在最後一座攻城塔的崩塌。
「背水一戰，大家上啊！」
即便攻城塔全毀，上到城牆的部隊依舊士氣高昂，像是在與底下的破門部隊較勁誰能先攻進城內。
「媽的，背水一戰的是我們才對！？」
拉薩爾率眾死守在牆上，每揮一次劍傷口就會隱隱作痛，即使如此他仍沒有退縮，奮勇地揮舞劍刃。
因為他知道只要城牆被攻破，整座城就等於失守了。
「──哇啊！？」
拉薩爾砍在敵兵鎧甲上的劍刃應聲斷裂，躲過一劫的敵兵全力反擊，拉薩爾一個後退，整個人從六米高的牆上摔了下去，所幸有底下的乾草拖車墊背。
「拉薩爾大人！」
見到拉薩爾摔下城牆，守備部隊的士氣大減，一舉遭到對方的突破。
眼看敵軍就要進到城內了，拉薩爾急忙起身，但是手一用力傷口就大量出血，使得他痛苦萬分。
「滑膩術！」
細若游蚊的施術聲傳進拉薩爾耳裡，接著上方傳來一陣哀嚎聲。
拉薩爾探頭查看，樓梯上的敵兵全擠成一團滾下樓梯，最後被底下的士兵們給制伏。
「拉薩爾先生，您沒事吧！？」
聲音的主人抱著與身型不符的木杖，小跑步到拉薩爾身旁，撥開拖車的碎木協助他起身。
「……我沒事，其餘兩側的戰況呢？」
「由於傾注大量油罐和箭矢，已經保住了，但是防衛物資所剩無幾。」
「也就是說，下一波攻勢抵擋不住了嗎……」
注意到拉薩爾右臂的伊娜卡，驚慌地大喊：
「拉薩爾先生！？我馬上去請醫生過來！」
拉薩爾本想攔住她，但一放鬆下來疲勞與痛楚就開始蔓延，意識也隨之模糊，等到清醒時已是三個時辰後的事了。
「哈哈哈，看來輕敵的人是老夫，得修正下對這小夥子的評價了。」
傷透腦筋的巴德夫，搔著斑白的臉頰。
「像這種大城，沒有攻城塔可攻不下來，重建需要多久時間？」
「是，最快需要到明日正午。」
「也罷，就讓恐懼籠罩諾斯拉城一個晚上。」
他單手撐著大鎚起身，撫摸灰白的鬍鬚說道：
「下次的攻城，老夫也一同上陣。」
拉薩爾做了一個夢，一個清晰無比的夢。
一望無際的雪原上，火焰燃燒著照理說不可能助燃的雪。
熊熊燃燒的烈焰朝著北方不斷延燒，所到之處只留下鮮紅色的雪水。
越燒越旺的火團，來到一座冰山前，它理所當然的開始吞噬眼前的阻礙，卻被冰山的融水給澆熄。
最後，一望無際的雪原上，什麼也沒留下。
睜開雙眼的拉薩爾，首先注意到外頭的喧嘩聲。
「外面在吵什麼？」
他想向床邊的劍鞘伸手，這才發現右臂纏上了更厚的布。
「拉薩爾大人，您終於清醒了！」
負責照看的士兵，高興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敵軍進攻了嗎？」
「不，騷動是城中民眾引起的，諾基大人正在處理。」
「我去看看，你不必跟來。」
天色已經黑了，隻身離開內城醫務室的拉薩爾來到三樓走廊上，透過窗子觀察情況。
城堡前的廣場聚集著原本該待在內城居住區避難的民眾，諾基率眾站在大門前安撫眾人的情緒，但是看上去沒什麼效果。
他豎耳傾聽爭吵的內容，無非是抗議家人被捲進戰火，起義軍擾亂薩可區的和平之類的。
對此拉薩爾眉間深鎖，一時想不出安撫民眾的對策。
「民眾比敵軍還難應付呢。」
道出他心聲的人是嵐影，滿身是擦傷的他聳肩解釋：
「果然不能太依賴影的力量，刀法都變得遲鈍了。」
仔細一看，他臉上還留有與炎魔交手時，替自己擋下火球的燒傷。
「這不該是我負責的工作。」
拉薩爾無奈的語氣中帶有幾分埋怨。
嵐影也明白，某人一向最擅長這種擦屁股的收拾工作。
「你覺得他趕得上嗎？」
「我甚至不曉得他會不會來。」
「會來的，拉薩爾，他會來的。」
「……該去替老爺子解圍了。」
嵐影隱約感覺到拉薩爾不想談論到庫萊因，先前也不願遵從他留下的計策，在屈城產生的間隙，不只沒能修復，反而隨著時間變得更深了。
看著拉薩爾孤寂的背影，嵐影心裡起了一絲不安。
（希望我的憂心是多餘的。）
推開大門的拉薩爾，在幾名衛兵的跟隨下來到人群前，縱使沒看過本人，群眾也感受到氣氛改變安靜了下來。
「我是起義軍領袖拉薩爾，希望大家能聽我說幾句話。」
「我來自貧窮艱苦的外圍區，或許你們之中就有人來自那裡，在那每天都有人死於飢餓、死於天災、死於皇國不段剝削的暴政下。」
「為了對抗暴虐無道的極皇，我們舉著正義之旗起身反抗，僅以數百人攻下獵捕軍團所在的屈城，靠的是團結一心。」
「征戰過程中無數人民加入我們的行列，因為他們知道我們是為誰而戰，知道我們是為了什麼不惜犧牲性命。」
「今天各位要是只顧著自己的安危，那麼這座城將被攻陷，寄託人民希望的我們也將慘敗。只要極皇持續征戰，對人民的剝削就不會停止，外圍區被剝削完後，接下來肯定就是這裡了。」
群眾們交頭交耳，仍然難以接受無故被捲入戰火。
「就算你這麼說，單憑這點軍力實在是……」
「要是戰敗我們也會被牽連的……」
嵐影從拉薩爾身後走出，幫腔安撫說道：
「只要堅守下去，援軍很快就會到來，請各位相信我們。」
「原來有援軍啊！」
「是啊，我聽說外圍區還留有重兵。」
「會不會是鐵衛軍團啊？」
見群眾的心已被動搖，拉薩爾進一步號召。
「沒錯，若能軍民一心，我們絕不可能戰敗，還請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好，我們的命就交給你了！」
「為枉死的兒子們報仇！」
「能打仗的人都站出來！」
這天晚上，諾斯拉城非但沒有陷入恐慌，反而團結了起來。
於此同時，投靠義軍陣營的前皇子侍從甘特，前兩次防守戰皆未露臉的他，在內城城牆上急得跳腳。
「該死的巴德夫，早不來晚不來，再這樣下去不是被判叛國罪就是跟著這群蠢貨一起送命，得想個辦法才行。」
（即便擁有一身魔法才能，在魔導軍團滅亡的當下，投靠其他區恐怕也難有所發展，不如狠下心來加入叛軍，說不定還能謀個一官半職，以我的聰明才智擔任參謀也不是問題。）
（倘若他們提到的援軍所言不假，那麼只要想辦法撐過這一關，之後就海闊天空啦，叛軍裡看起來都是些頭腦簡單的窮武份子，好好利用的話說不定真能推翻極皇。）
「到時候我就是開國功臣啦，哈哈哈哈！」
帶著過份膨脹的妄想，打定主意的甘特朝拉薩爾所在的內城走去。
創作內容
【奇幻小說《影之痕系列》】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