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盧蜜亞
她愛世間上的孩子，全然的愛。
孩童就像一張張白紙，上紅即如火光，上藍即如海面，上黑即如暮色，她可以任憑己意創作、改造。更重要的，每個見到她的孩子，總會被她散發的母愛氣場所打動，而顯得乖巧聽話。
愛麗絲是她在鶴凱黎雅神殿尚未崩塌時所生之女，但神殿崩塌是八年多前的事，而愛麗絲僅只五歲，一路保持至今。她真正五歲的那一年，盧蜜亞將女兒交給聖傳湖使者卡莉。卡莉利用光明之力與湖水的力量，將公主的年齡封藏，因此即便經過這麼多年，愛麗絲仍維持五歲的稚嫩樣。
她並非盧蜜亞第一個骨肉，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她憶起神殿健在時的種種，絕大多數的男性神族都為她的美貌與姿色傾倒。她收過各式各樣的鮮花與一車車的金子，甚至有神族為她奉上一大箱來自於海靈狹的珍貴藍寶石。但盧蜜亞根本不在乎這些。神殿內戰一爆發就是維持數年之久，誰能獲得勝利，站上神族的最高之位，不論是鮮花、黃金、寶石，都能伴隨著得來的權力而至。至於她最愛的孩子們，以她美若天仙的外表，想和哪個神族孕育，想必無神會拒絕。
嚴格來說，收集孩子是盧蜜亞的興趣。孩子的大腦潔白無瑕，見不到半點塵埃，我可以輕易將他們塑造成我想要的樣子，她總是這麼對自己說。到頭來還是為了鞏固自我權力。有一年在鶴凱黎雅神殿的日子，一位男性神族為了向她求愛，竟從暗影森林帶了一名精靈王國的孩子，當作一份求愛之禮。於是她接受了。但她並不愛他，可她懂得如何運用「愛情」這玩意兒操縱迷戀她的男神，以致他拔起手中武器，舉起權力之旗，高呼自以為的光明正義，宣誓效忠。
盧蜜亞畢生所望向來明瞭，征服艾諾森，為世間萬物都受神力壟罩。平定神族內戰後的漫長歲月，她始終為了目標努力。建立聖殿大廳，架起光明王座，訂下千百條神規，集結各類神兵、工匠、學士、治療官、守護者，納入所有可造將士引領前線執行任務。她為此感到驕傲，卻也為宏大深遠的夢發愁。
她坐在優雅之塔的閨房，按手在穿了淡紫色羊絨棉襖的腹部，感受著另一份神血的流動。薩尼啊！她想著凜冬的前夕，你為我孕育的血脈，可是一個半人半神之子哪！薩尼對她來說不只是平民，而是掌控人類王國的棋子。想掌控一國之權，除了親自登上王位，捏緊一國之君亦不失為一計上策。
她覺得掌心微微發熱，暖意似薰風由腹上穿過神襖到她手溫，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自己神力無窮，彷彿體內不只有光明之力竄動。
算一算日子，距離薩尼替她受孕已過兩個月，贊尼爾當時估算的時間約略兩年才能產出；卡莉則說愛麗絲浸泡於聖傳湖的時長尚須一年，方可獲得至高無上之神力。等待永遠是最漫長的一件事，她討厭等待，這讓盧蜜亞近幾天有些毛躁，但她對於脾氣的控制良好，鮮少受情感操弄理性思緒。若不算上幾天前得知蘿兒背叛而動怒的話，其實她很少發過怒火，就算有也是裝出來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下屬乖乖聽話。
塔中窗戶溢進初升的斜陽，在她雪色肌膚和寶冠上留下金屬般的光澤，發亮而動人。今日不須晨禱，不須替女兒餵奶，贊尼爾提醒女王好好待於優雅之塔休息，才能將體內良子孕育完善。他還請手下其他治療官研究從聖傳湖打撈的湖水，為飲品加進聖殿市集的稀有香料、聖域草原採集的珍貴藥草，以及他親手調配的藥劑，供女神陛下飲用。
盧蜜亞從窗旁橡木櫃上的玻璃圓球壺中倒了一點入杯。湖水原先是清澈無比，但在贊尼爾調配過後呈現金銀色澤，嚐起來不如以往的無味，保留住原來的清新，多了甘甜與藥草的香氣。她酌飲一口，這依然只有光明之力，她心想。湖水除非經由卡莉造化，否則要讓喝下的神族，其體內的神元素獲得像是星神之力、神箭之力等等神力，原則上不可能。
神元素與其它元素的位階遞增概念不大一樣，力量無法靠累進的修煉而得。光明之力幾乎是所有神族的基礎功力，他們藉由此魔法力量修煉成不同功用並各自發展，例如贊尼爾的治療與防護、盧蜜亞的白光之束。僅有少數坐擁第二或更多元素的神，為了修練而將其荒廢，以致體內雖有神元素，卻無半點光明、星神、神箭等魔法。阿萊斯特就是個最明顯的例子。盧蜜亞觀念很清楚，艾諾森七大元素體系是她長年累月精讀的知識。她擅加利用此種技巧，才得以使勇和愛麗絲分別獲得神箭之力與星神之力。
她繼續感受懷中的結晶。雖然神族懷孕時不像人類會挺個大肚，生產時亦不會因子宮強烈收縮而劇痛，最後的產出更不是看見寶寶嚎啕大哭，在血與羊水之中誕生。她憶起當初生育愛麗絲時，公主赤裸著全身從她兩腿間發出橙白色光輝中滑出，宛若上蒼所賜予她的一份大禮。但此刻的懷中之血是和人類所生，導致她的下腹有些微凸。這讓盧蜜亞挺不習慣。
過去她都是和神族生孩子，從未與人類配種，凜冬來臨前的那夜，她仍記憶猶新。當時他們在火舌交融、撫慰彼此身軀後，薩尼畏畏縮縮地、像是一名剛要上戰場的年輕士兵，不敢鼓起勇氣攻佔女神下方的鮮嫩草原。「進來吧！」盧蜜亞說。於是薩尼怯弱地將他的「寶劍」向下游移，就等一舉進攻。
她瞇著眼望見那把巨而粗挺的武器朝她襲來，這是我第一次敗倒在人類劍下，她當時想。但她並不覺害臊，不過就是把女性自個雙腿間的玩物擺進自己的征服計畫而已。但當她遭受「寶劍」狠狠地插入體內時，一股熟悉氣息順著發燙的血液流經大腦，這和愛麗絲的父親用的是同一把劍，回憶不留情得勾著盧蜜亞的腰間，可在她之上晃動的是個十九歲騎士。光明女神焦躁地感受騎士的征討，兩刻恍如一日，在他之下嬌喘不息。直到滾燙的奶白色川流清掃戰場後，薩尼癱倒在一側，不久便睡著了，她也收拾神襖返回光明聖殿。
片刻後，盧蜜亞將一件白織緞的灰底神袍穿上，延著優雅之塔的螺旋梯漫步而下，她在每個輕柔的答答聲中細想那晚的情景。少數她覺得恐懼之時。
也許和人類交配就是如此。她揮別甫的思緒，延著隔在優雅之塔和聖殿大廳的室外長廊行走。烏雲擋住了冬日，為天際披加了一層灰藍絲緞的厚幕，上蒼似乎就要降雨，於是她加快腳步，趕在第一滴雨落前進入聖殿大廳。
幾名聖殿將士在金碧輝煌的王座前禱告。穿著橙白色斗篷的光明之子勇、一樣是全身白製盔甲和六片潔白羽翼抖動的首席治療官贊尼爾，以及頂替蘿兒之位的光明守護者之首潔西。他們在盧蜜亞拖著白袍緩步而至時恰好禱告完畢，眾神同時道出：「女神陛下好。」
盧蜜亞點頭，頂上皇冠閃著金與紫的交錯光芒。「剛禱告完是嗎？」她的語氣因為身體為另一個生命供應養分而顯得有些無力。
「是的女神陛下。」勇答話，「我們在為您祈禱，還有為光明聖殿的將來祈禱。」
「女神陛下。」潔西說。她穿著藍色絲絨斗篷，頭上綁著粉色綴飾髮帶，內裡搭上一件粉紫色的百褶長裙。「我們三個昨晚都夢見您，帶領光明聖殿的眾神英勇奮戰，為普天之下的眾生滋養神力與光明信仰，因此今早才來王座前禱告，希望能令夢境成真。」潔西的聲音清甜，活像蜂蜜。
「是啊！女神陛下。」贊尼爾也說話：「您是我們的唯一信仰，這是世人都無法抹滅的事實。您下的每道命令潔如聖旨，我們都會陪伴在您左右，為您築夢，還請陛下別再為瑣事煩心。」
盧蜜亞聽得出贊尼爾是在安慰蘿兒背叛她的事。「贊尼爾，不用安慰我了。蘿兒背叛已成事實，我不會動怒，也不會難過，更不會忘記這筆帳。報仇雪恨只是早晚的事。我現在需要的是內部的安定，還有聖殿周邊的穩固。」
首席治療官說：「陛下，目前光明聖殿內部在近幾週的調度與整合下，算是相當穩固，請您別太擔憂。」
「喔？說來聽聽。」
「內政的部分……神米之田雖處於休耕期，但今年秋收的盛產足以支撐神兵及神民一年的伙食，冬季大約剩下三個月，明年春季將開始新一季的播種。照往年來推算，糧食會因兩季的豐收而夠我們撐過整整三年。光明畜園的牲畜養成則是和前幾年大致相同。牛群、豬隻、雞與羊群的產肉量不會更動太多；離聖傳湖前方一哩的星神川，漁獲量在幾個月漸增，甚至有個好消息……漁民延著星神川下游漸巡，找到一條能直通海靈狹的小徑，我派了一批建築工匠前去開挖道路，通往海上之路已形成，大海的漁獲量想必在這一年會我們構成新的一筆收穫。」
海靈狹？那個大海據說有著千奇百種的海怪，盧蜜亞暗自思量，我們能通往那，代表牠們也能來光明聖殿，這可未必是件好事。她聽著贊尼爾繼續說道：「至於內地的建設……聖光教堂一如往常，每日都有約一萬的神民前去禱告、祈福。他們祈求豐收，祈求畜隻平安產子，祈求漁產獲增，為神族生命祝安，更為女神陛下您祈禱。建築工匠預計在半年之內建造另一座教堂，以舒緩聖光教堂的擁擠。鑄幣廠和橋梁、神族住所、磨坊、武器庫等等也重新修裝，市集的物價都在控制範圍。更值得一提的是，綢緞商和裁縫匠在棉花園收穫——」
「——說說軍事方面吧，這對光明聖殿重要得多。」盧蜜亞打斷他的報告，神族內部政事早在她八年前建立光明信仰後便以安妥，只要大夥都定期喝下聖傳湖飲品勢必不會構成內憂。
「遵命，女神陛下。」贊尼爾開始從軍事方面切入：「光明聖殿的神兵數餘一萬七至兩萬不等，剛邁入十二歲的神族孩子正在各處聖地訓練，正陸陸續續從軍，估算三年後神兵數將提升至兩萬五。」
太少了。這數量連打下人類城堡都不夠。「神兵內部編排狀況如何？上次冰霜絕境一戰，持刀步兵傷亡較為嚴重，其他隊伍也好不到哪去，你的觀察呢？」神兵在大戰後其實只少掉兩成，比聖騎大軍幸運得多，但盧蜜亞無法因此滿足。
「陛下，持刀步兵剩下兩千，長柄半月刀隊約六千。神盾軍……他們向來擅長防守，所以戰後的損失僅只五百，尚有四千數量。而勇大人的精銳弓手部隊數量最多，多達八千。」
「擁有神箭之力的有幾位？」她轉頭看勇問道。精銳弓手部隊多數只靠光明之力操弓，除非靠鐵匠的造箭技術，否則無法輕易穿透鋼鐵製的鎧甲。但神箭之力不同，它是一種專為弓箭手發展的力量，一旦此種神力傳達至箭矢，隨著弦上越發緊繃，力量漸增，穿透鋼鐵，乃至於黑精鋼皆是輕鬆自如。
勇回答：「僅有一千。女神陛下。」
要是聖傳湖夠大，當初就該多讓些孩子浸泡的，盧蜜亞暗想。「贊尼爾，你也聽到了，具有神箭之力的精銳弓手數是一千，而非一萬。知道我們神族的弱點嗎？即便防守能力一流，光明之力的守護、治癒、心靈提升方面勝出其他元素力量許多，但缺點就是殺傷力過低。雷元素只要到達第二階便能砍鋼如撕紙，火元素甚至僅須初階力量。」
「我了解，女神陛下。要輕易穿透擊碎鋼甲冑或更硬的鎧甲須依靠神箭之力或鶴凱黎雅神力，而神族多半是光明之力。這確實是我們的致命傷，以對外征伐來說。」
「我多希望現在能將神族孩子通通浸泡聖傳湖，因為只有年幼者才能藉由卡莉的造化而得到神箭之力。但這也意味著等待的時間拉長，他們用刀、用盾，或是用弓的訓練亦會被延後。」盧蜜亞帶點惋惜的口吻說。她身子打著冷顫，將神袍拉緊一些。神族最怕的還有冷焰的侵襲。
贊尼爾拿出經溫熱後的那罐給女神陛下的調配飲品，盧蜜亞接過後啜飲一口繼續說：「叫裁縫工匠多趕製羽絨袍，我可不想在征服艾諾森前就倒在凜冬下。」
「遵命，女神陛下。以目前的局勢來看，對神族來說是有利的。據偵察兵回報，冥界前陣子因內憂而遭到大量屠殺，雖然不是軍力受損，但馬洛斯為了內部之安，短時間內不會朝光明聖殿進攻。就算他想進軍，我們還有人類城堡的合作關係，他們會作為神族的前線防守。」贊尼爾戴的全罩白盔下透出自信一笑，橙光在眼中微微發亮。
「但他們元氣大傷，你也看到冰霜絕境倒臥多少人類屍體了。馬洛斯若再度出兵，那座城堡用不著兩天就會功虧一簣。而且莫托斯一死，儘管薩尼接下聖騎之王之位，可他當上騎士團團長不過一年就要領導整個人類王國，遑論平民區更非全部都在貴族的控制下。你說，這樣的前線防守能不擔憂嗎？」
首席治療官似乎有著難言之隱，他支吾著，「陛下……現在的人類王國……不……不是由薩尼領導。」
盧蜜亞瞪大皎潔橙孔，那我體內的孩子不就失去對人類王國的牽制了？「不是薩尼？」她訝異地回問。
「現在是哥德爾掌權。城堡內全是黃金雄獅與冰魄戰斧軍。」
「那薩尼呢？」
「他遭黃金雄獅謀害，不知去向，想必已死在不知何處。」
他都還沒見到自己的兒子呢！可憐的父親。「那我們更別想和人類王國合作了。」
「敢問陛下原因。」
她看著三神回答：「你們以為人類自以為信奉正義嗎？」他們點點頭。盧蜜亞則噗哧地笑了，「太傻了，別把人類想得多麼高尚，他們內部都發生叛變了，難道不會輕易毀除和神族的合作協議嗎？」
這時守護者潔西開口了：「女神陛下，小的有另一見解。」潔西的聲音甜如蜜桃，讓人聽了不禁專注。
「請說。」光明女神回答。
「現在人類城堡元氣大傷，馬洛斯若率軍必會先將其打得體無完膚。但正因這點，我想他們不會放棄任一個結盟的機會。」
盧蜜亞沉思了一會兒，她剛剛的想法或許真的錯了。「我懂……意思是現在的他們比我們更需要對方。」
「是啊，女神陛下！贊尼爾大人說的對，此刻正是我們光明聖殿最有利的時期，我們可以趁此鞏固內部實力，甚至將周邊地區收歸為己，作為更堅強的防禦陣線。」
她又喝了一口飲品，甘草味暖著身子與體內結晶。「很好，潔西！感謝妳的諫言。也許當初我錯看了，應該早日把你晉升至守護者之首的位子，而不是蘿兒。」
「感謝女神陛下厚愛，但我從無貪戀權位之念，我只想做好該做的，守護光明聖殿，守護您。」
「勇，我知道你常對外執行征討任務，對於周邊區域的收服有甚麼建議嗎？」
光明之子撥開橙黃色瀏海，髮梢沾的雨水滴閃著金光。「陛下，現在鋼鐵山脈空無一人，塔拉與鋼鐵部落已離開，該地又盛產鋼鐵，我想此為不二之選。」
「很好。那就請你帶著一千名神箭之力的精銳弓手、一千名光明之力精銳弓手，前去鋼鐵山脈駐守開挖鋼鐵。贊尼爾，撥出五百名持刀步兵在光明聖殿與鋼鐵山脈間往來，將鋼鐵運回內城，再請鐵匠多打造戰衣。還有切記，羽絨神袍不可少。潔西，妳則帶著其餘四位光明守護者加強聖域草原的防守，有狀況隨時回報。」
「遵命，女神陛下。」三名神將接過聖旨後一同道出禱詞：「親愛的光明女神，謝謝妳來到我們面前，賜予眾將士職位，賜予眾生榮光，賜予我們聖語。謝謝女神陛下，我們永遠記得您的信念。為了光明聖殿，為了艾諾森，我們尊崇無法取代的光明信仰，依循光明女神的指引；求女神保守在我們心中，如願完成每道聖旨，不淌一滴血淚，將神力照耀大地。謝謝女神陛下，禱告奉盧蜜亞光明女神寶貴的名求，Ｎｅｗｓｉｏｎ！」
廳外雨聲哭號，伴著幾聲雷鳴與時不時閃著藍白色光的閃電，勇與潔西拉起斗篷踏出聖殿大廳，腳步聲隨著外頭漸大的雨勢淡出。
贊尼爾身為首席治療官，誓言守護在女神陛下身邊，於是他待著不離去。「女神陛下，近日身體可安好？」他是在場唯一知道盧蜜亞有孕在身的神族。
「還行吧。有你和治療官調配的飲品，我感到神力洶湧。」
「陛下，方便我再為您把脈嗎？」
她伸出手，拉開的紫袖露出奶白膚色的細小手臂，纖弱的橙河在膚下流動。贊尼爾脫下白色手套，他的手在移去衣物後呈現一般神族的但土色肌膚，他將粗曠的手指移至女神的腕動脈。節奏一拍拍跳動，搭配著屋外一滴滴雨聲作響。在首席治療官耳中，那是極為美妙的音樂；他為無數女性神族把量過孕育時的脈搏，卻從未聽過此種節奏與力量。答答！答！盧蜜亞也聽到了，她的脈搏已這般節奏跳動。這樣是三拍呢？還是兩拍？她細聽，卻聽不出所以然，她的光明之力沒有治療的功用。我與人敲響的節拍啊！
「陛下。」贊尼爾說：「我從沒量測過這種節拍，很美妙哪！這孩子的神元素極為渾厚，他帶給我一種……怎麼說呢，熟悉、不可踰越、至高無上、力與美的展現……抱歉，恕我想不到更多的形容詞了。我能保證孩子的入世定能為光明聖殿增添一道強而有力的神流。陛下，您的身體最近鐵定很疲勞，對吧？」
「是啊！你也聽出來了嗎？」
「孩子的父親一定不是個簡單人物，就像您一樣。當兩位英雄的血脈結合，孕育出的生命會是無人能出其右的。不過您必須忍耐，在生育期間，可能會感到痛苦，但一切都會值得。」
「大概還要多久？」她只在乎這個。
「很快地，一年半。」
盧蜜亞討厭等待。「一年半的時間，就怕馬洛斯已整頓完好，再度朝人類王國和光明聖殿進攻。十萬啊！每當我瞧見墮落者大軍，儘管自認為神力所向披靡，但不知怎地我依然恐懼不已。還記得莫托斯將馬洛斯一劍穿心前，他帶著十萬惡魔在聖域草原做的好事嗎？」她的眼眸流出一絲膽怯，就快要擠出恐懼之淚。她又要用眼淚攻勢了。
「記得呢，女神陛下。惡名鼎鼎的雷魔王趁著莫托斯處理人類王國內政之餘，打算先進攻光明聖殿，那是聖域草原的天空頭一次受紫雷黑雲籠罩。惡魔各個咬著一口尖牙，手上利爪發著駭人黑光，紫色魔氣在上蒼沉浮。我聽見刀劍敲擊、長舌高吼，以及尖銳咆哮，活像漫漫長夜裡作的惡夢啊！勇一箭箭射穿墮落者的黑精鋼鎧，阿萊斯特喚起雷電而成的長鞭削開敵軍半身，蘿兒張開白色羽翼發出強勁的光束攻勢，而我則帶著三萬神兵搭起防禦陣線……那是光明聖殿的鼎盛時期，可馬洛斯仍舊擊潰我們的自尊。」
盧蜜亞回想著，「最後莫托斯率領聖騎大軍從側翼突襲。墮落者大軍不得不向後拉開陣線至冰霜絕境，最後才得以一劍捅入他的雷魔心，結束戰爭之殤。」她把即將由肩滑落的斗篷再次拉高，雨勢變大，雷聲轟隆，她尖叫一聲。雷電似乎在提醒她過去所做的一切。殺害自己丈夫、奪走雷電王座、宣判阿萊斯特死刑……
贊尼爾攙扶她往光明王座坐下，然後利用光明之力造出透明耳罩，替她阻絕雷聲的干擾。「女神陛下，我們何不重啟鶴凱黎雅三域呢？這樣對於光明聖殿的安全更有保障啊！」
她記得鶴凱黎雅三域。那是曾在聖域草原所搭建的三座由強大神力守護的堡壘，位於西、西南、南。在過去為神殿外圍的安全提供保護。當時鶴凱黎雅神殿尚未崩塌，想攻占神族聖地之敵，必須先擊破所有堡壘，才能將進入屏障解除。不料，反倒是神族內部開始爭鬥，三位守護堡壘的英勇神將依依離去，最後鶴凱黎雅三域便不告而終。
「我又何嘗不想呢，贊尼爾？但鶴凱黎雅三域的搭建，必須憑藉鶴凱黎雅神力，或是具有雙元素力量的神族提供能量。如今你瞧瞧，光明聖殿裡還有哪位勇士具備這些條件呢？」或許我不該把阿萊斯特宣判死刑，但他已經發現自己的身世，因此絕不可留。何況只有他，也無法重啟鶴凱黎雅三域。
「女神陛下……」贊尼爾邊聽著盧蜜亞的無助邊思量著。「我明白三位英勇神將不好找，但終會有辦法的。況且眼下已有一位了啊！」
「誰呢？」她最近的思緒紊亂，無法猜想到是誰。
「伊耿士長老啊！您半年前請他去火焰聖地修煉，他是目前光明聖殿裡唯一擁有火與神元素的英勇神將。」
盧蜜亞勉強感到一點希望的火苗在血液灼燒。「那另外兩位呢？僅有一位是無法開啟的。」
「如果您願意等的話，我想卡莉能藉聖傳湖的寶貴力量把愛麗絲公主培育成鶴凱黎雅神力的擁有者。這麼一來就有兩位了。」
她的血液已在白膚下的橙河賁張，縱使討厭等待，但贊尼爾提議的兩位神將讓她願意為此守候。我隨時能請伊耿士出關，阿萊斯特不在後，他的實力的確在光明聖殿首屈一指；卡莉則說我的寶貝女兒獲得鶴凱黎雅神力只需一年，在這期間我的兩萬多名神兵與眾將都還能把持住。我要等，讓處境成為進可攻退可守的優勢方。她秉著油然而生的希望問：「最後一位呢？」
贊尼爾提出的最後一名神選令她全身竄動的神血剎那間停息。「或許……我們該把光明之子阿萊斯特請回來。」
創作內容
【長篇奇幻】艾諾森樂章第二部：千鳥尖鳴-7盧蜜亞
艾諾森樂章：冥冥魔海 (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