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磐‧長武同學，請您明天中午一點半到我的辦公室討論那天您入侵Server系統一事及其處置。記住請務必一個人單獨前來。」
在醫院被亨利克教授逼問過後，長武的手機在同一天下午就收到了如上的簡訊。雖然亨利克在聽過長武的解釋後，臉上完全沒有惱火的表情，但他神祕的微笑讓長武更加心驚膽跳。
儘管情有可原，長武入侵Server還是鐵一般的事實，更何況當天為了救人，只顧著侵入，根本沒心思隱藏自己。即使長武抵死不說，只要稍加調查，很快就能知道入侵者是誰。
自己做了不能做的事。走在數學系館中，這句話在長武的心裡不斷地迴響。
「不會有事的。」注意到長武始終惴惴不安，佳蒂堅定地開口：「你是為了要救我們才會這麼做的啊！」
「日比同學……」
「別擔心，我們一起去把話說清楚。要是系上因為你救人而處罰你就太過分了！」佳蒂邊說道，腳步邊停在簡訊的發訊人，加巴爾‧南斯的辦公室門口。
長武本來還逡巡不前，猶豫地看向佳蒂。在佳蒂點頭示意後，長武才吞了口口水，緩緩走到門前，深吸了口氣，輕輕敲門。
「叩叩！」「特磐‧長武嗎？請進。」
門後傳來的聲音和南斯教授平常上課時有些膽怯的聲音截然不同，雖不致中氣十足，但語調間充滿了活力和自信。
長武雖然憂疑各半，卻也明白已經回不了頭。他壓下門把，後頭的佳蒂忍不住幫他推開門。
「教、教授好。」
一進門，兩人就看到南斯斜揹著電腦包坐在辦公桌後，桌上收拾地乾乾淨淨，彷彿他是新搬進來的教授一樣。然而，和兩人料想的不同，辦公桌前坐著另一位教授，儘管沒有上過他的課，但他的名號響徹全系──紐特勒‧康希斯教授，別號鬼步。
「隨便坐，不用太拘束。」南斯嘴上雖這麼說，辦公桌旁卻也只留下一張椅子。他望向一旁的佳蒂，忍不住皺起眉頭：「長武，我不是請你單獨來嗎？」
「那、那是因為──」
「教授，系上真的打算處罰長武嗎？就算違反規定，他也是為了救我和瑞爾啊！」沒等長武解釋，佳蒂搶先站在他前面說道。
「日比‧佳蒂。接下來的事情我必須單獨跟長武談。」南斯雙手在桌上交疊，語氣冷若冰霜：「請妳在外面迴避一下。」
連在課堂上都沒有這麼生硬地叫過學生全名，眼前這位冷淡的男子真的是南斯教授嗎？佳蒂啐了一聲，一手按在胸前：「什麼嘛！如果你們真的要罰他的話，那就乾脆罰我好了！那天是特殊情況──」
「佳蒂，別著急了。」康希斯始終沒有抬起頭，只淡淡地插話：「系上還會另外討論你和瑞爾的處理方式。」
「什麼意思？」
康希斯沒有正面回覆，反倒揚起一股意味深長的微笑：「包含長武，有一件事情我倒是可以事先向你們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
在盤算些什麼嗎？佳蒂不解地退了一步，眼前的兩位教授也很有默契地沒再說下去。
「日比同學……」長武輕聲打破尷尬的沉默，儘管掩飾不住擔心，他眼角瞄著門口，佳蒂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現在出去，留長武一個人在裡面真的沒問題嗎？但是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佳蒂思忖過後嘆了口氣：「知道了。我在外面等你。」
看著佳蒂轉身離去的背影，南斯和康希斯的眼神似乎也從原先的警戒和緩下來。
「那麼，特磐‧長武，你應該很清楚今天為什麼會被找來了吧？」
「是……」
長武緩緩地蹭到空椅子旁，手才剛碰到椅背，都還沒坐下，南斯就音量略大地喝道，嚇得長武趕緊正襟危坐。
「擅自登入亨利克教授的帳號，沒有他的允許就打開Real Mode。」南斯扳著指頭，一條一條地清算著。
「侵入Server的方式太具破壞性，害我花了好幾個晚上修補系統。」康希斯也面帶不悅地接續。
「Server被侵入，這幾天學界不斷有人關切，壓力很大的。」
「系上建了多年的銅牆鐵壁輕易地被你這新生給敲壞，面子實在掛不住。」
「還有還有……」
兩人的對話有如事先套過地流暢，長武只覺得自己彷彿身在戰場中心，四面八方的炮火襲擊而來。勢單力薄的他毫無掩護，只能默默承受轟炸。
長武雖然有想過入侵系統會被系上責罰，但完全沒想到影響層級會這麼大，連學界都有人關切。而且話說回來，雖然最後電影院的事件解決了，但瑞爾會受傷，打開Real Mode的自己似乎也得付一部份責任。
到底他們想怎麼罰人家？長武越想越坐立難安，記過嗎？如果只是記過，搞不好還是小事，只怕──
「對、對不起！」長武一手掩著嘴，聲音微微嗚噎：「人家只是想要幫忙哈亞士同學他們，真的沒想到會影響到這麼多人。系上想怎麼處罰人家，人家都會接受。但是可、可以不要退人家學嗎？人家在這裡學到好多東西，也好喜歡系上的大家！」
眼前的長武突然上演三秒落淚，看得康希斯趕緊住嘴；反倒是一旁的南斯沒有停下的打算：「這樣就哭？這怎麼可以──」
「可以了啦，南斯。」
康希斯隨興地抓著桌子，在辦公椅藉著反作用力滑向南斯之際，順勢拿起了他背著的電腦包。
「呀、呀！不、不要把那、那個拿走啦……」南斯的聲音又恢復和上課時一樣小聲，剛才的自信也彷彿打了對折。
「呼，受不了。」康希斯忍不住嘆了口氣，把電腦包塞到自己和椅背中間。
只要斜揹著電腦包，原先個性溫和，但沒什麼自信的南斯就會瞬間變成完全相反的個性，講話犀利、高傲又不留情面。他本人也深知這點，若非特殊情況，絕對不揹電腦包；所以別說學生們，知道這點的教授在系上也不到一半。
長武一時不知怎麼應付突來的變化，只能愣愣地看其發生。
「我們兩個剛才說的雖然誇張了點，但離事實也不遠。」康希斯雖還扳著臉，但語氣已經緩和下來：「但是你想救朋友的努力我們都看到了。換做是我大概也會那麼做吧？前提是我要做得到啦。」
「所、所以，系上──」
「有一點你大概搞錯了。」康希斯終於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心裡為剛才作弄長武有點愧咎：「系上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處罰你們。」
「連開會的時候，也、也沒有人……這麼說過喔。」
「所以人家還可以待在這裡？」長武邊擤著鼻水，邊仍未完全放心地問。
「當然，有那種駭客技術，我們還不希望你離開呢。」康希斯微微前傾，身體靠在辦公桌上，隱約讓長武有種壓迫感：「那關於找你來的理由，我們就不拐彎抹角，直接切入正題吧。」
長武擦乾眼角的淚，同時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特磐‧長武，你願意加入我們嗎？」「加入──什麼！」
創作內容
魔都妖探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