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哭聲讓我愣了一下,但還是先對妮歐薇妲說:「史萊姆沒事,我需要……」
話沒說完,她就把手上提的一個布包和一個卷軸交給我,說:「裏面有套衣服,跟月映長袍同樣可以讓你城內自由通行,我們在你房間裏準備了一些旅行時可能會用到的東西,不妨研究看看。明日九時到輔佐官室來找我。」
我一看卷軸上鑲嵌著水滴形的藍色寶石,因為先前見過,知道這是類似時鐘的設計。我道謝接過之後,她探頭向後花園看了一眼,發現狂犬呼呼大睡,而史萊姆果然無事,於是向我微微一笑,說:「我先去向城主報告好消息。」
我苦笑著目送她離去,然後走回後花園,望著已經收斂哭聲,別開頭故意不看我的珮菈西亞。
我走到她身邊,對她說:「我的故鄉沒有命能,妳到了那邊無法存活,所以妳不能跟我回去……」
她還是不看我,我在心裏下定決心,對她說:「如果妳願意,我可以為妳留下來。」
珮菈西亞驚訝的張大眼睛,轉回頭來看著我,梨花帶雨的臉龐已不復見原本的剛毅強勢,讓我不由得心生憐惜。
她瞪著我看了一會,才顫聲說:「真的?」
我堅定的回答:「是!」
然後一瞬間她就衝到我面前,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被她「壁咚」到背後的木壁上,然後扯掉我的面具、印上熱情的一吻。
我一方面按捺衝動的本能,一方面感到有點心虛。雖然我並沒有騙她,但實際上我選擇留下來的主要理由是變成這副模樣之後,根本不可能回到地球去正常生活。
從獸人們那些奇型怪狀的外表來看,他們的審美觀跟地球想必大不相同,這或許是珮菈西亞並不會對我感到噁心嫌惡的原因。無論如何,變成這樣還有人願意與我為伴,讓我對她打從心底生出感激之情,甚至覺得有點虧欠。
擁吻過後,她近距離凝視著我,輕輕說了聲:「謝謝你……」
我反倒覺得有點難為情,覺得自己並沒有值得她感謝的地方。
她垂下眼神,有點遲疑的說:「我一直沒有向你道歉……那樣對你……阿叔和母上也都責備過我,可是我……我就是不服氣……」
原來她指的是去牢房找我算帳的事,我趕緊說:「那沒什麼,後來反而是我對不起妳。」
她抬起一雙妙目,有點懷疑的看著我,說:「真的?你不在意我去侵犯你?」
我呆了一下,仔細回想在獸穴的經歷,包括君妲對狂犬的態度、獸穴大廳裏席位的擺設、獸人們應對進退的先後順序……然後發現自己有很大的誤解。
(獸人是母系社會!)
因為出身在偏向男性主導的社會,讓我一直以為珮菈西亞是打算利用我被拘束起來的機會,用費洛蒙刺激我的原始衝動來折磨我。現在我才發現她那時其實是想對我施加性方面的屈辱。
狂犬說過在他們的故鄉並不禁止這樣的事情,所以雌性獸人很可能都可以釋放費洛蒙,而雄性就會不由自主的……
想到這裏,我不禁涼了半截……我可以很肯定的說,就算是那個外型像河馬或是狒狒的女獸人,只要放出費洛蒙,我照樣會難以自制。
所以狂犬口中所說的受害者其實是我,而君妲之所以會感到為難,就是因為她的寶貝女兒犯禁,所以只能先厚待我,再看看這件事怎麼處理。
在另一方面,因為獸人們是母系社會,所以他們也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因為我是個「比史萊姆還不如」,又是個雄性,在他們看來可說是完全沒有地位,所以珮菈西亞才會認為被我誤傷是奇恥大辱,同時也覺得不管怎麼對我都沒有關係。
一直到我使出「狂獸戰道」追打她,不但讓她所做所為曝光,同時也讓獸人們發現我負絕學,加上我跟狂犬是舊交,他們判斷我的「狂獸戰道」是他所傳。所以他們不再認為珮菈西亞可以任意處置我,也讓她的處境更加為難、非離開獸穴不可。
(這個「紅拂夜奔」的故事裏,紅拂女其實是我!?)
我有點哭笑不得。對弱勢的異性進行強制的行為實在值得非難,但因為珮菈西亞在我的審美觀裏算是名美女,因此對於這個結果也就還能接受。
(如果是那河馬或狒狒,結果又是如何?)
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去想那麼可怕的問題,同時暗自覺得羞恥……我不想讓別人嫌棄我的外表,卻還是根據容貌去評斷別人。
事情釐清之後,我至少不再覺得自己是癲蛤蟆吃天鵝肉,我反過來強硬的摟住珮菈西亞,凝視著她說:「我願意只屬於妳,不過妳也只能屬於我!」
珮菈西亞想也不想就說:「好,我也當你的狗。」
我在心裏暗嘆了一聲,覺得獸人的這個用詞實在不太妥當,但基於文化的差異,又不知道該如何糾正。
我對她說:「我要去探望前輩,他就在我住處的旁邊,狂犬……」
珮菈西亞走過去搖了搖狂犬,他在半醉的狀況又喝光一瓶命之露,看來一時半刻是醒不過來了。
我打開布包,發現裏面不是長袍,而是一套精靈戎裝,於是走到一旁隱匿處把獸人的裝束脫下來裝進布包裏,再穿上這套戎裝。
完成後拎起布包,才發現珮菈西亞已經把狂犬扛上肩頭。雖然她看起來並不嬌弱,但毫不費力頂起狂犬巨大身軀的畫面還是讓我吃了一驚。
她對我換上精靈的裝束似乎不太滿意,不過並沒有多說什麼,就跟著我走出後花園。
能自由通行後,我就不用大繞遠路,領著她經過升降裝置和大道,最後走進我的房間。
然後我又呆了一下,妮歐薇妲說過幫我準備了一些東西,但沒提到我的房間已經由小套房被擴建成二房一廳的公寓。
一進門就看到客廳裏確實增加了不少東西。我先幫著珮菈西亞把狂犬放到另一個房間的床上,然後跟她一起回到客廳。
最先吸引我目光的是房間中央木桌上的一塊木板,旁邊有張字條,娟秀的筆跡應該是出自妮歐薇妲。
珮菈西亞也注意到了,冷冷的問我說:「上面寫什麼?」
我皺著眉說:「這是前輩請妮歐薇妲轉交給我的東西,似乎是前輩在剛被召喚來此處的時候,精靈們詢問他來歷時留下的記錄……」
紙條上面還有其他的內容,大意是老人在這邊舉目無親,就只有我這麼一個同鄉,所以最後決定把這東西留給我。
先前我暫時離開月映城,而老人決定在此終老,想來是他擔心日後再無機會相見,所以給我留個紀念……我只覺得其中有點交付後事的意味。
我抬頭望了珮菈西亞一眼,示意她在此稍候。然後走到隔壁敲了敲房門,可是連敲了幾次都沒有回應。
心想老人很可能又入定了,於是手撫木門,說了聲:「前輩,久疏問候,晚輩將有遠行,希望您一切安好。」
走回房間,對著珮菈西亞搖了搖頭,她也沒有多問。我們就一起把客廳裏的那些東西全翻出來看看。
果然全是些出門在外需要的東西。首先就是錢,除了一袋精靈銀幣之外,還有許多貨幣,總值看來跟老人當日送給我的差不多,而且分門別類的一袋袋整理好,袋上還大概說明是在哪個地方通用。
再來是食物,看起來像是餅乾,拿在手裏卻是十分的厚實沉重。珮菈西亞在一旁說明,這是精靈們的乾糧,一小片可抵三餐,可以乾吃,也可配水調成漿狀。我咬了一小口,果然命能含量驚人,至於味道……不提也罷。
接下來是禦寒衣物、帳篷、防身的武器和魔法卷軸等等。看尺寸連珮菈西亞和狂犬的份都準備好了,果然是十分的「周到」。
最後我拿起妮歐薇妲剛才交給我的卷軸,打開一看是個地圖,只不過是月映城的地圖,上頭有一個小點,用精靈文標示著「目前位置」。
我注意到卷軸的木軸可以旋轉,試著轉動後,就看到地圖隨之縮放,最大居然可以到整個星球。
然後我才發現,地圖上可以讓生命存活的生存區,在這星球上居然只是呈正圓型的一小塊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