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怎麼會！」瑞爾剛說完，佳蒂、記者情侶和電影院的女員工不約而同地驚嘆。
男黑衣人咬著牙，忖度了數秒，最後索性啐了聲丟下獵槍：「呿……」
「啪搭！」獵槍摔在地上，彷彿把在場人質們心中的大石頭也給甩了下來。
「你怎麼發現的？」男黑衣人長嘆了一口氣後問道。
「從在大廳，一直到我們被關在這間放映廳內，你一直做出一件不太自然，甚至有點危險的事情。」瑞爾背倚著座椅，槍口仍舊對著男黑衣人。他的表情倏地嚴肅起來，彷彿正要寫出一道完美的證明。
「不自然？」女記者疑惑地問道。
「嗯。」瑞爾點點頭，把目光探向她和其身旁的男友：「大哥你是記者吧？在我們剛被關進來時，你曾經被獵槍槍管甩了一記，感覺怎麼樣？」
「問這什麼問題啊？當然是痛死了啊！」男記者面對突如其來的詢問，兩手一攤：「我的臉頰現在還麻麻的耶！」
「對啦，很痛，我知道。」沒得到料想中的答案，瑞爾忍不住扶額：「槍管打到你的瞬間，你還記得……『溫度』嗎？」
「嗯，記得清清楚楚。好像冰塊甩到臉上，槍管很冷。」男記者雙手抱胸，充滿怨懟地看著男黑衣人。
「我在為了救她而被關進來前，脖子也同樣被敲了一下，和你的感覺差不多。」瑞爾邊說邊忍不住摸了微微發疼的後頸，他看向佳蒂，卻未得到預期的目光──佳蒂的身旁又出現德雷等人從外傳來的訊息，但現在的瑞爾並沒有閱讀它們的餘裕。
傳了什麼東西進來？瑞爾只瞥了眼浮出的面板，並沒有像佳蒂一樣細細地閱讀著。
「所、所以這和獵槍是假的有關係嗎？」女員工把瑞爾喚了回來。
「別急別急，大家可以再回想一下，在被關進來之前，在電影院大廳裡發生了什麼事情。」見在場其他人，乃至當事的黑衣人自己都摸不著頭緒，瑞爾神祕地笑了笑。
「他們闖進來時，曾經對空鳴槍警告──啊！原來如此！」女記者很快地進入狀況。
「看來你知道矛盾發生在哪裡了。」瑞爾欽佩地點點頭：「在放映廳內敲記者大哥的那記暫且不算，但敲我的那下不久前，才剛開過槍的獵槍槍管，怎麼可能瞬間冷得像冰塊一樣呢？這只有一種解釋：根本沒有開槍。」
「可、可是有槍聲啊。」女員工怯怯地囁道。
「只要有錄音器材，或著更簡單的手機，放出槍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瑞爾一手指著仍小聲地撥放著外頭新聞，女黑衣人的手機：「之所以沒有拿出你的手機，大概就是保險起見，怕再誤觸而產生槍聲吧？」他向男黑衣人問道，對方沒有吭聲，算是默認了瑞爾的說法。
「只要事後調查大廳的天花板有沒有彈孔，就能證實我的推測了。另外，如果這把獵槍是真貨的話，隨便拿他的槍管打人也是很危險的事情。要是槍管歪掉了，再開槍可能會膛炸，應該不會有人冒這種風險。」瑞爾走向男黑衣人，一手插在口袋，充滿自信地微笑著：「以上說明完畢，還有疑問嗎？」
整間放映廳內彷彿剛放完一場氣勢磅礡的電影，觀眾還震懾在結局的餘韻中，鴉雀無聲。
瑞爾淡淡地開口：「我能理解你們為了救人，四處求助無門，最後只好出此下策引人注意的心情。事實上，你們的目的也算達成了吧。」
「一個也好，如果有人願意對我們伸出手的話，或許今天就不會發生這種事。」男黑衣人微微舉起雙手，沒打算再抵抗：「如果真的能救到人的話，我不後悔。」
「即使越過法律的界線也一樣？」
「當我們待在界線內時，什麼回音也聽不到。」
「即使如此，也不能為了救一個人，去傷害更多無辜的人呀！」瑞爾一手放在自己胸前：「包括我在內，在場的大家原先都和你們的過去毫無關係，卻硬是被牽扯進來──」
「我們想救的那位工頭大哥，把無依無靠的我們當兒女般照顧，他對我們的重要性有多大，你知道嗎？要是我們什麼都不做，他就會死得不明不白！為了救他，我們什麼都嘗試過，最後才只好……」
「拿我們五人的性命來換嗎？」
「從一開始就說了，只要你們配合，我們就不會傷害你們！」男黑衣人眼角餘光瞥向仍在播送新聞的手機：「我們只是在等一個答案，等一個終於有人肯好好面對問題後給我們的答案。我們大哥他可是面對生死交關的情況，但是你們──」
瑞爾的臉色突地一沉，黑衣男子也不自覺地禁聲。面對黑衣男子的自白也好、辯解也罷，瑞爾的心中與其說是憤怒，更多的是莫以名狀的鬱悶。即使對方即將要面臨冤枉的裁罰，對其他人質、對自己和對佳蒂做出這些事就該被諒解嗎？難道這真的值得用五個人，甚至是更多人的擔心、受怕和奔波來換取嗎？
瑞爾在沉默中緩緩說道：「生命不是貨幣，更不是討價還價的籌碼。」
原先氣焰仍盛的男黑衣人聽完後一時語塞。他忖度了好半晌，才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說的，我怎麼可能不懂呢……」
「在我放出第一聲槍聲──不，早在我們踏進這間電影院，跨過那條界線之際，這場電影就已經不能回頭地放映下去了。」抬起頭，男黑衣人從面具的縫隙中看到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沒想到劇本裡會有你這號人物，算我們不走運吧！」
瑞爾聳聳肩，自嘲地笑了聲：「彼此彼此。」
「你……到底是誰？」男黑衣人壓低聲調，語氣中帶有一絲敬畏。眼前的瑞爾釋然地輕闔雙眼，揚起如初生朝日般柔和的微笑。
「我呀，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生罷了。」
瑞爾把槍口對準了對方的大腿：「請你醒來後，好好思索這一切值不值得吧。」
「咻──」男黑衣人應聲而倒，瑞爾連忙伸手攙住他，讓他安穩地躺在地上。
「結、結束了嗎？」女員工怯怯地問道。
男記者倏地站起身：「太好了！我們趕快出去吧！」
「慢著！雖然這裡解決了，外面警察還在跟他們的同夥對峙啊！」女記者趕緊拉住就要衝出去的男友。
「沒錯，先不要引起騷動，通知外面這裡的情況比較要緊。」瑞爾邊說，邊輕巧地將手往上一揮，手上的槍瞬間化為一陣紅色的煙霧消散。
「你手上的那個是Connector吧？這麼說，你是T大數學系的學生？」女記者微笑著問道。
「嗯，我跟我朋友都是。不過你怎麼知道？」瑞爾望向還坐在地上休息的佳蒂，佳蒂也亮出了手上亮著白光的Connector回應。
「以前跑新聞的時候看過。不管怎麼說，這次還真是多虧你了。」
「原先我還沒戴著Connector，要戴上時還好是你們轉移黑衣人的注意。只是還害大哥被敲了一記，不好意思哪！」
「唉，事情解決了就好。」男記者瞥過頭，語氣中仍帶著一絲忿忿不平。
「其實剛才開始，我們就一直靠著Connector跟外面有聯繫，只是怕被黑衣人注意到，沒辦法告訴你們──呀，還有剛才我造出那把槍的事情，千萬別跟大家說呀，會很困擾的。」瑞爾靦腆地笑了聲：「佳蒂，學長他們有傳什麼訊息進來嗎？」
「沒有啦，只是Real Mode的用法而已。」佳蒂說完後，又欲言又止地看了瑞爾一眼。久韶學長給的說明很詳盡，看了肯定就知道怎麼用了；只是剛才在Real Mode打開和說明傳進來之間有時間差，瑞爾他怎麼就──算了，現在好像不是問這個的時候。
佳蒂把放在口袋裡已久的手抽了出來：「那我通知外面的學長嘍？」
瑞爾微微頷首：「嗯，交給妳啦！」
「你……你這傢伙……竟然敢……耍我們！」「什麼！」
瑞爾的身後突然傳來女黑衣人斷斷續續，似從深淵響起的低沉聲音。回過頭的瑞爾只看到女黑衣人趴在地上，手因麻醉未褪去而微微顫抖，搆到掉在一旁的手槍，把槍口對準了他。
「妳要做什麼！」「砰！」「唔啊！」一旁的女記者見狀連忙要伸手奪槍，但在她出手前，板機已隨一聲爆鳴扣下，隨之而來的是瑞爾的嚎叫。
「瑞、瑞爾！」佳蒂倏地彈起身，跑到瑞爾身旁。另一頭的女黑衣人在記者情侶合力下被反手壓制住。
「佳蒂，我……」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瑞爾踉蹌地退了幾步，還來不及搞懂發生了什麼就跌坐在地上。
呿，那把槍竟然是真的，麻醉的威力下得太弱了嗎？瑞爾的右腹部如撕裂般地陣痛著。他捂著傷口，一陣惡寒伴隨著錯愕和無力感瀰漫全身；鬆開手，只見滿手被鮮紅恣意地染滿。
血……血……全都是自己的。瑞爾的身軀和視線隨著恐懼而顫抖，眼前佳蒂的面容失焦而扭曲，耳邊也只有模糊的聲響。
不行在這裏就倒下，出去後還有好多想對大家、想對佳蒂說的話呀。瑞爾邊想道，思緒卻像氣球般越飄越遠。
「可……可惡……」「咚！」
「瑞爾？」見瑞爾無力地癱倒，腹部還汩汩地滲出血來，佳蒂一時還難以接受地晃了晃瑞爾的肩膀，但他的雙眼沉重地闔著，沒有絲毫的回音。
怎、怎麼會？剛才瑞爾他不是還很活躍地說明自己的推理，為什麼現在會倒在這裡？不是還有重要的話要跟我說嗎？一陣沉默狠狠地敲在佳蒂心頭，強迫她承認眼前超現實的景象，最終讓所有渾沌的思緒如爆炸般一湧而出。
「瑞爾啊──」
創作內容
魔都妖探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