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響著女歌手慵懶緩慢的爵士唱腔，空氣中則飄著濃醇的咖啡香。同一天下午，在離T大不遠的咖啡廳裡，渥塔和亨利克面對面坐著。
「這是兩位的特調咖啡。」在兩人的沉默間，紮著馬尾的女服務生親切地送來兩杯熱咖啡後轉身離去。
真是的，這傢伙什麼意思？亨利克用鼻哼了一聲。照著早上的約定，提著手提電腦來到咖啡廳，渥塔除了邀請他坐下，直到現在都一語不發。
正當亨利克差點因惱怒而開口之際，渥塔啜了口咖啡後悠悠地說道：「不錯吧？這裡的氣氛。」
「我可沒有好好享受的閒情逸致哪。」亨利克翹起了腳，嘆了口氣。
「這裡的咖啡也是用直接從巴西進口的阿拉比卡咖啡豆研磨的，有種特別的香醇。每當我需要一些靈感的時候就會來這。」渥塔起先自顧自地說著，但眼見亨利克的臉色越來越沉，他才微微一笑，雙手抱胸：「很抱歉啊，在你上課時冒昧地跑了過去。」
「要來拜訪別人之前，先打個電話吧？」亨利克無奈地抗議，雙手枕在腦後：「那麼其他客套話就別說了，直接切入正題。你今天會來找我，大概是我上次的直覺不幸成真了吧？」
「你的直覺還真敏銳呢。」渥塔回過頭，從自己的公事包抽出平板電腦：「那件婚姻騙子的案子都還沒追到其他線索，又有類似的事件發生了。」
「這次你要調哪天的資料？」亨利克也拿出手提電腦，掀開頂蓋，登入Server的管理系統。
「哈，也別這麼急嘛。案件又不一定和你們有關──找到了。」渥塔翻找著資料夾，調出一份寫滿密密麻麻文字的表格：「上個月25號凌晨，負責巡邏的員警在國北市立第一公園裡，發現有位年輕男子被槍殺。」
「公園？都市叢林國北市裡最後一塊淨土呢。」亨利克喝了口咖啡說道。
「以前確實如此。」渥塔隨興地把平板電腦放在桌面上：「大概一年前吧，一群混混開始在公園裡出沒，一開始只是隨意找人家碴當好玩，後來甚至演變成勒索，讓警方也很頭痛。而不過這次的被害者是他們的頭頭，年紀才二十出頭。」
「很年輕呀……」驚覺到課堂上雖偶爾調皮卻認真學習的學生竟和公園混混差不多年歲，亨利克忍不住搖搖頭：「那麼這次的事件和上次類似在哪裡？」
「這嘛，首先都是用槍，也都是乾淨俐落的打在胸口。」渥塔又拿起平板電腦，滑出一張子彈的照片：「子彈也跟上次一樣。」
亨利克只用眼角瞥了眼照片：「即使先假設Server和這起案子無關，兇手是使用特製槍枝，但少了如同槍枝指紋的膛線痕，也沒辦法追蹤是不是同一把槍。」
「當然不只這點線索。」渥塔啜了口咖啡，一手指著自己的胸口：「更詭異的是，死者的胸口和上次一樣，被放了一條黃色的莫比烏斯帶。」沉默數秒，渥塔才緩緩續道：「雖然不願意這麼想，但很可能是連續殺人犯的作案宣示。」
「慢著，不考慮是模仿犯的可能嗎？」
「普通的槍枝一般人本來就很難取得了，更何況是特殊改造槍枝或Connector呢？」面對亨利克的質疑，渥塔不疾不徐地回答：「另外，除了警方或像你這樣的特殊人物，社會大眾和媒體根本不知道有莫比烏斯帶和特殊槍枝這回事。」
「原來如此。」亨利克點點頭，暫能接受其解釋：「那麼就先假定是同一人做案下去推論吧。有辦法用動機篩選出嫌犯嗎？」
「理論上應該分別找出在兩起案件有動機，而且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接著再取交集，是吧？」渥塔無奈地續道：「傷腦筋的是，公園的混混也亂了一年，受害者多到數不清。」
「聽起來想要那傢伙消失的人不少呀。」亨利克冷笑一聲，眼神若有似無溜過一絲殘虐。
「嘖嘖，為人師表怎麼說出這種話？」渥塔一聽不禁開起玩笑，原本嚴肅的氣氛稍稍被舒緩：「要說動機的話，確實很多人都有。但是真要到殺死人的程度，我覺得還是──」
「產生想要一個人消失的執念，其實遠比想像的要簡單。」亨利克悠悠地打斷了渥塔，他的語氣平緩低沉，如同用此築起一道牆，阻擋別人深究。渥塔看向亨利克，卻難以望穿讓人不寒而慄的心防。
想讓人消失在這世上嗎？渥塔一時沉默了下來。案件至今約兩個禮拜，他還忘不了被害人的雙親在得知訊息時，毫無哀痛，反而如釋重負的神情。之前人潮稀少的公園在消息傳開後，越發回到昔日盛景，成為市民休閒的好去處。
難道真的有人消失在世界上後，不會有人難過，不會有人惋惜，眾人反而樂觀其成？但即使如此，就能奪去他人的生命嗎？渥塔拿起咖啡杯，入口的黑咖啡今天不知怎地，特別苦澀。
「說到底，渥塔檢察官。」「嗚噗──什麼？」在渥塔想得入神之際，亨利克突然開口，讓喝著咖啡的渥塔險些嗆到。
真是的，想什麼想這麼入神？亨利克邊在心中吐槽著，邊順手從桌邊抽了張面紙遞給渥塔：「講了這麼多，今天特地找我出來的目的是什麼？請我喝咖啡？」
「呵呵，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上次和你談過，覺得有些幫助，所以這次也想聽聽你的意見。」渥塔擦拭著還沾著咖啡的嘴角輕聲一笑：「再說，在還沒排除Connector持有者之前，檢警也不能和T大斷了聯繫。」
「畢竟現在已經發生第二起案件，兇手也沒有打算停止的跡象啊。」
亨利克聳聳肩，思緒也不斷運轉著。系主任所擔心的事情，自己之所以回到T大的原因，一切已愈發清晰。亨利克心裡明白，從答應系主任歸國的那刻，自己早已半隻腳踏入迷霧中，至於何時陷進去，不過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兩人之間沉默良久，彼此看著對方，欲言又止。
「渥塔檢察官，我有件事想拜託。」「亨利克教授，檢方有個不情之請。」
沒想到兩人各自做好心理建設，竟彷彿說好似地同時開口。兩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止住笑後，渥塔瀟灑地伸出右手手掌：「您先請。」
「雖然又是直覺，但我猜我們想的事情很可能是一樣的。」亨利克微笑著邀約：「不如就像剛才一樣，一起開口吧。」
兩人相視，同時點點頭，再次驗證亨利克的直覺精準無比。
「請T大數學系協助我們此次調查。」「請讓T大數學系加入本案件的搜查！」
創作內容
魔都妖探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