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翩然到訪的男人 (3)
「那…那個，我們在這邊討論真的沒關係嗎？」長武一手把筆記抱在胸前，怯怯地問道。
同一天，長武跟著瑞爾到了他打工的小飯館，打算討論下週的考試。雖然時值下午兩點多，飯館裡沒有其他客人，但長武總覺得佔著人家的位子會給人帶來麻煩。他站在桌旁，髮絲輕輕拂過椅背，連坐下都有些遲疑。
「沒關係沒關係，我很喜歡看人討論數學喔！」麥格瑟太太披著圍裙，元氣十足地朝她笑道：「反正這時間店裡也沒什麼人。」
「可是──」「麥格瑟太太都說沒什麼了，就先別擔心那麼多吧。」見長武還是不自在，瑞爾索性先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就是說啊。」麥格瑟點點頭後又看向長武：「要喝紅茶嗎？我去裡面拿一些。」
「啊，不好意思。」長武一手掩著嘴，把筆記放到桌上後，小心地用手理了理裙子後才坐下。望著麥格瑟去廚房取紅茶的背影，長武伸出手，示意瑞爾靠過來，小小聲地問道：「哈亞士同學，她說喜歡看人討論數學是真的還假的啊？」
「這嘛，她是跟我說很喜歡研究數學啦。」瑞爾同樣小聲地苦笑著：「不過平常光忙店裡的事情就忙不過來了，根本沒時間講些有的沒的。像這樣在她面前談數學倒是第一次。」
「至少她看起來是個很熱情和善的人啊！」長武靦腆地說道。
「的確是這樣呢。」瑞爾附和著。說起來，麥格瑟太太確實一直很尊重自己的時間安排，也幾乎不會要求自己加班，一開始工作還沒上手時也教了很多，能夠在打工時碰到她確實很幸運。瑞爾邊想著，邊從放在椅旁的背包裡拿出自己的筆記和鉛筆盒：「那，我們開始吧！去年的微積分考古題你做了嗎？」
「來，你們的紅茶。」就在此時，麥格瑟送上兩個綠色的馬克杯，裡面倒滿了微微散發香氣的冰紅茶：「那我到後面弄晚上需要的小菜，你們慢慢討論啊！」
「謝啦！」「嗯，麻煩妳了！」瑞爾和長武分別揮手和點頭致意後，麥格瑟便走進了廚房。
長武拿出淺藍色的資料夾，抽出了佈滿鉛筆計算過程的考古題：「嗚，考古題做是做了，可是有好幾題不會。」他把考古題平攤在桌上，指著其中一題：「像這個，哈亞士同學你會做嗎？」
「啊，這個。其實沒那麼難喔，你看看──」瑞爾掏出鉛筆，在紙上慢慢地，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寫著。
不知道有多久沒看到學生們這麼認真討論功課了。麥格瑟在廚房邊切著馬鈴薯，邊細心地聽著瑞爾和長武間的對話，有時是瑞爾氣勢滔滔地寫出證明，有時卻是長武疑惑地指著不懂的地方，才發現是證明中的破綻。
就是要這樣一來一往才會進步呢。麥格瑟微笑著，把切好的馬鈴薯俐落地用刀子盛著，放到一旁的鍋中。自己以前也是這樣，有志趣相投的人一起討論，最後誰做出來不是那麼重要，討論的過程才是成長的來源。
說起來，還看不出瑞爾這小夥這麼有一套。麥格瑟忍不住掩著嘴偷笑，才上大學不出幾個月，就交了個這麼可愛的女朋友啊？
「哈亞士同學，那最後一題你會做嗎？」長武邊講邊有些不安地撫著長髮：「我連題目都看不太懂。」
「唔，這題。」瑞爾原先還一臉輕鬆，被突然一問馬上面露難色：「我也不太會，試了很久。」
「是什麼樣的題目啊？」「麥格瑟太太？」正當兩人一籌莫展時，麥格瑟突然出現在兩人身旁。她順手把考古題接了過去，仔細讀了一遍題目。
原來如此，這道題目確實沒這麼容易。麥格瑟思忖數秒，在心中暗自作結。她放下考古題，突地玩心大發，興沖沖地笑著：「沒問題，我教你們做。」
「欸？麥格瑟太太會做微積分？」在麥格瑟還在看題目時，瑞爾本趁著空檔喝茶，一聽差點噴了出來。
「微積分是數學研究的基礎，當然會。」對於瑞爾語氣中的訝異，麥格瑟一手叉著腰，有些不服氣地回道。她調皮地倚著桌子：「不過，可不是免費教啊。」
「什麼意思？不會是要扣薪吧？」瑞爾不禁皺著眉頭問道。
「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咧。」麥格瑟搖搖頭，指著還亮著燈的廚房：「流理臺上有高麗菜，幫我切一切就教你們。」
「啊，那人家來吧。」長武一聽就要站起身，麥格瑟趕緊示意她坐下：「不不不，來者是客，怎麼能讓客人忙呢？」她邊說邊把眼光飄向瑞爾，沒有再多說。
瑞爾原先還逃避著麥格瑟的眼神，但終究還是抵不過她熱切的目光。他只好聳聳肩，推開椅子，搔搔後頸說道：「好啦好啦，我去試試看。」
「交給你囉！」麥格瑟順理成章地在原先瑞爾的位子坐了下來，看著瑞爾走向了廚房。正如麥格瑟所說，流理台上放著兩顆翠綠的高麗菜，菜葉間還殘存著晶瑩的水珠。
瑞爾盯著眼前的高麗菜，腦子不斷地運轉著。以前在家裡別說做菜，就連瓦斯爐都沒碰過，現在突然任務落在自己肩上，一定要好好表現。只是要怎麼做比較好？
他有些遲疑地拿起高麗菜旁的菜刀。要是劍的話，在實戰演練課透過Connector拿過不少次，但是反而生活中常見的菜刀連握法都不是很確定。瑞爾一下死握著，一下又伸出食指抵著刀背，就是找不到適合的握法。
「唉，要是高麗菜丟到鍋子會自己散開就好了。」瑞爾放下刀，忍不住嘆了口氣。
「哈哈，怎麼可能嘛。」「麥格瑟太太。」在廚房門口觀察著瑞爾的麥格瑟終於看不下去，笑著走了過來。因為毫無進展，瑞爾頗難為情地搔搔後頸。
「就教你一次。」麥格瑟走向瑞爾，他趕緊退了一步。只見麥格瑟熟練地拿起菜刀，緩緩地說道：「你的問題就是這顆高麗菜，解決的工具是這把菜刀。」
「什──什麼意思？」瑞爾一頭霧水地反問道。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這些，麥格瑟太太是在指什麼？
「解決問題的工具你早就有了，但是使用方法不太對。」麥格瑟舉起菜刀，要瑞爾看清楚拿法。瑞爾反射性地雙手擋在自己面前，幾秒後才好好看清。
麥格瑟有條不紊地切著菜，刀和砧板碰撞，聲響充滿了節奏：「面對大的問題，通常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把問題化成小的，好處理的問題。做菜是這樣，做數學也是這樣。不要妄想一次就能馬上把問題解決，有耐心地一步一步來。」
不出幾秒，原先圓滾滾的高麗菜已經被俐落地切開，麥格瑟耐心地一層一層地剝著：「剛才那道題，先試著把題目的要求分成兩段來看，然後對它們套均值定理，接著就只是整理和計算而已了。」
「分成兩段？」瑞爾愣愣地想了一下，在公寓裡做考古題的嘗試浮現在腦海，曾經有那麼幾次，好像達到部分的結果，有兩條似乎能用的式子──難道是那樣？
「我懂了！」瑞爾恍然大悟地嘆道：「原來定理還能這麼套！」
「同樣的定理或工具，隨使用方法不同，能做的事和導出的結果也就不同。」麥格瑟把菜葉放到一旁的瓷盤中，轉過身微笑著：「趕快把問題解開吧，你同學在等你呢。」
「知道了！」瑞爾點點頭，趕緊要跑回長武身邊，但一回過頭，瞥著麥格瑟認真切著菜的側臉，想起她方才意在言外的話語。
「我平常的興趣也是研究數學喔！」應徵當天，麥格瑟雀躍的臉龐突地浮現在瑞爾腦海。看來麥格瑟太太所會的，絕對不只是平常翻翻數學科普書的等級啊。瑞爾的心中不知怎地突地湧起一股欽佩感，一種他很久沒有感受到，打從心底的佩服。
創作內容
魔都妖探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