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帶有濕黏海水氣味的山丘小屋,對站在崖邊等待消息的老人來說,也許就是一扎眼的時間,但相對我而言,卻是一段長得多的時光。
「嗨!沒等太久吧?」
我簡單的招呼換來老約翰熱情的回應,也許是待在這電腦模擬的狹窄空間一秒也是寂寞,又或是俗諺說的返老還童現象?老約翰滿是皺紋的臉蛋雖然老態,但笑容卻和他少年時期一樣好看,那是他在漫長的中壯年時期所遺失的。
「疑,另一位羅...」老約翰的記憶能力似乎退化了不少,但也許只是伊娃的姓氏比較難記吧。
「羅莎麗恩博士,她的話先去準備最後的記憶模擬、覆寫的工作,所以由我來這邊和你做最後一次確認...」
「你...準備好重生了嗎?」
「當然!」
老約翰回答得乾脆俐落,正常程序上這樣契約也就完全了,可惜,在鮮明的畫作中總會有一些黯淡的部分;老約翰回答後的扭捏令人不安。
「恩那麼...是還有甚麼疑慮嗎?」
「沒有、沒有。只是...」
「只是?」
「如果你們能使莉莉消失,那就證明你們也可以隨心所欲的改變這個世界,不是嗎?」
老約翰的推理我以點頭作為回應肯定。
「那麼...你現在不也能...」老約翰的神情回到他那經年累月的固執神態,但藏在兩眼中的情感卻是某種無助的情感。
「輕而易舉實現我的願望嗎?」
聽完老約翰的話,的確是合理的疑惑,但這問題的核心卻是哲學上的角色認知悖論。
「如果這段記憶是真實的話,我確實辦的到。」
「你是甚麼意思?如果不是真的,眼前的一切又是甚麼?還有...我又是誰?」
所以伊娃你怎麼會讓我來和腦袋僵化、行將就木的客人解釋呢?我免不了向不再現場的伊娃偷偷抱怨道。
「這裡一切都只是複製品...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甚至可以像畫畫一樣完成你的願望。但別忘了...你不過是用於紀錄(約翰)的演算程序,即使我滿足了(你),(你)也僅僅是段(唯讀)程序。」
做好老約翰情緒崩潰立馬重啟記憶的準備看著他,老約翰先是低頭沉思了好一會,最後似懂非懂的勉強自己接受我提出的觀點、理論。
「請你不要忘記,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在約翰這記憶畫布上畫上邏輯連貫的作品。然後將你此刻所註冊的理想傳送到你孩提時期,接著系統將以此產生一個為那理想而奮鬥的人生,最後我們再將結果寫入真正的約翰記憶裡。」
(我這裡準備啟動了,你那邊好了嗎?)
(再給我十秒鐘!)
伊娃的動作還是著麼伶俐,這讓同樣身為專業人士的我的立場該往哪擺啊。
「所以如果我們一開始所說的那樣,(你)只要對願望保持著信心,然我我們一啟動開關,啊哈!瞧著,連扎眼的功夫都不用,你就到月球了!」
(三...二... 一,...真的好了?)
(...啟動吧。)
我明白不論我怎麼說都難完全抹滅他的疑惑,但只要他的心念不變,這樣就夠了。
耳邊彷彿傳來系統高頻轉動的嗡鳴聲,今夜的工作也就快告一段落了吧。連兩天熬夜真的是太累了。
「博士。」
模擬的世界開始崩解,遠處的海洋與天空早化為虛無,近處的草木、大地也急速地瓦解,老約翰的軀體在飄散前似乎想得到證明地看著我。
「那個...就是真正的我嗎?」
哲學的問題哲學答,我朝左胸口的位置指了一下,不多做說明。
只看老約翰在形體消散前留下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