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濟呼了口菸,將煙灰抖入陶瓷煙灰缸。
自治警的懲戒營曾鞭策他,教育他。
自治警吹噓不已的國土要塞化工程,由十號與一號高速公路連結,將高架橋間隙以水泥與鋼筋澆鑄而成的宏偉城牆,管理高風險地段外壁維護工程的則是懲戒營部隊,不過犯人更喜歡稱他們為──死神總隊。
黑道、政治犯、甚至是盜賣汽油被逮的黑手在懲戒營皆沒有任何區別,懲戒營只有兩種階級──長牆要塞下的畜生,以及城牆上瞄準他們的死神總隊,僅此。
冬季的輻射雪汙染皮膚,將一大片刺青擰得像是發霉髒布,原本意氣風發的黑道大哥在他眼前被木槍托打得抱頭求饒,鼓脹肌肉被無止盡的苦役剝成包裹皮囊的髏骨。
晚餐多一點料,肉燥的醬油稍微調得死鹹一點,犯人們就會稱讚監獄官功德無量,像狗一樣把盤裡的東西舔個精光。
他想通了,自治警剝奪人至一無所有,只要施予小惠,囚徒比妓女還好調教,多麼犯賤、可笑的動物。
懲戒營同期重刑犯不到一半活著被攆出高港,殘疾犯人被扔到積雪廢墟中等死,殺一人被懲戒營「特別照顧」,殺一百人換來就地槍決,橫豎都是死,活得恣意妄為……不為過吧?
他雙掌合十,手肘靠在扶手上,細想被放逐的螻蟻如何爬上箭竹議會議長的位子,他吸收高港近郊的小嘍囉,不斷劫掠、向北吸食廢土住民的鮮血,最後將鼠窩安在諸羅。
黑金政治、賄賂、貪汙,嬰兒學步的可笑民主是最好鑽的狗洞,保安隊的預算握在議會手中,與其混黑道擔心被自治警偕同保案隊剿滅,不如漂白選議員,掐著條子的生殺大權。
不到一年,皮鞋翹在案牘上,紅潮私菸,阿里山茶磚,這個年代已經少有的蘭花盆栽跟假惺惺的題詞賀卡,奉承的屬下,倒貼的酒家女,全都唾手可得,糖果與鞭子已是他信奉的教條,自治警教會他的……反倒能扳倒箭竹議會。
然後……他們找上門了。
自治警常駐諸羅的影子部隊。
軍爺們貪婪得很,可不是嗎?
這群無恥的賊一路觀察車頭盟擴張,默許車頭盟的所作所為,由於自治警休養生息的政策,他們閒得發慌,心繫著諸羅的綠色黃金。
茶葉。
旅行商從高港、大墩、甚至是北盆南下冒險批貨,不惜玩命也要標下阿里山的綠金,不論哪個年代,有錢人心繫權威與縱慾,產量稀少的高山茶理所當然成為權勢的新象徵。
佔據諸羅茶葉市場,等同於鞏固全島的茶葉利益,這還不夠讓人心動嗎?
自治警的影子部隊不得見光,他們暗中利用自治警的資源、武器扶持車頭盟獨佔茶葉事業好分一杯羹,順手用選舉操作拉下不聽勸的前任議長。
前任議長是數一數二的大茶商,這位獨佔了四成茶產業,最大的中盤商惹上自治警的命運是什麼?車頭盟的幹部應該還記得八獎溪大蝦貪婪搶食麻布袋的模樣吧。
鄭大濟不想被下個後起之秀扔進八掌溪餵大蝦,更不想到了諸羅還得當自治警的狗,他暗忖自己的貪婪有天會遭報應,但是在墮入地獄時,他甘願當個最大尾的黑道,而不是伏在黑白鬼差前求饒的雜碎。
「他媽的……真夠沒用。」
今天那幫廢物連教訓兩個記者都辦不好,銳器斷頭,剪斷脖子,打穿腦袋,捎個消息都辦不到就全死了,不管對方什麼來頭,租來的尋血犬跟火焰發射器也是為了徹底斬除危害車頭盟威信的威脅。
他不樂見影子部隊察覺這等慘狀,激起任何不必要的漣漪都會破壞影子部隊對車頭盟的信任,在他利用拓展徵信社業務為由,摸透影子部隊的基地與小辮子以前,他是條安分的野狗。
「大哥,那個山地人……信得過嗎?他在讓您測試實力時,至少失手殺了五個小弟。」
「那就證明他比那五個廢物強。」
「他需要接頭人才見得到影子部隊,能當打手使喚就行了,但我很好奇他的目的,要是有什麼昂貴值錢的東西,我挺想分一杯羹的,再說……他為什麼知道影子部隊存在?」
鄭大濟撓著理平的後腦勺,前傾身子,桌邊小灶沸騰了,茶香盈滿辦公室,與淡雅的蘭花清香混合在鑽入鼻腔,彷彿沖淡了作惡的血腥味,水溝鼠王也有機會披上光鮮亮麗的外皮嗎?
「但大哥……我們動作那麼大,議會罷免您的聲浪──不,我說錯話了。」
幹部驚惶中鞠躬賠罪,希望他老大收回被惹惱的冷眼。
鄭大濟哼了口氣,把煙屁股徹底掐熄。
「把攤子丟給山地人收拾,再增派一隊人馬,帶著手榴彈以防萬一,若山地人沒辦法解決他們,就把他連同外邊鬧事的傢伙一起做掉,回收武器,全燒了也難看出誰是誰。」
「犯下連續殺人案的山地人與盜匪集團,車頭盟犧牲數十人後剿滅,叫報社記者給我這樣寫。」
鄭大濟抬起手腕對錶,議場開議時間快到了,他扶著桌子起身,魁武微胖的身形走到幹部面前。
「八獎溪跟牛挑溪之間,我殺人無罪。」
「清楚了?」
「是……當然,我清楚了。」
*
蔡視淵不甘心地緊握左輪手槍,他被爬過腳邊的蜘蛛嚇得誤觸板機,我規劃的潛行作戰也功虧一簣,車頭盟約略二十人組成的三支小隊聞聲包抄,子彈軌跡從三方交錯而過,後方灌入的火焰催促我加快腳步殲敵。
「對不起……我太白癡了,對不起。」
「這點程度的威脅,我們不會放在眼裡。」
「對,你去當兵會直接飛到火星去,躲好。」
裝甲步兵送了顆煙霧彈上前,抽出野戰刀突圍,拎起嚇得踉蹌的衰鬼當擋箭牌,他苦苦哀求著幫眾別開火,手中的槍械卻被身後的惡魔一並抓著,強壓手指瞄準表情猙獰驚恐的兄弟。
下個瞬間,他被一排彈匣打成蜂窩。
崩潰失禁,竄逃,跪在地上嘶吼,全是預料內的反應,對無法理解,難以殺死的敵人感到害怕便是,瓦解戰線的絕不是成群壓境的坦克,而是無助的絕望,低靡的士氣。
不論鄭大濟在想什麼,他沒料到外勘小隊會造訪諸羅。
格蕾精準的狙擊一槍放倒敵人,探出掩體的腦袋被狙擊掀翻,粉紅色屑屑噴到牆上,拐出牆角的槍枝被精準擊碎,其餘人見到探頭跟伸出槍管的下場,大概嚇得轉頭跑了。
塔妮芙毫無章法地扣下雙管霰彈槍板機,衝上前手起刀落手起刀落,連個眼都不眨一下,我都擔心她會不會在完成族長交代的任務前就被流彈打死,不過看她的身高大概很困難就是了。
「自治警,東邊更多人來了,應該是他們的增援。」
「想把我們困死涵洞嗎……不錯,就看他們想用多少條人命做代價。」
我扔下滿是彈孔的人形擋箭牌走回岔路,塔妮芙打得正歡,人頭像保齡球一樣滾動,還連在脖子上的多半被霰彈槍轟得只剩半邊腦袋。
「不對……不只增援。」
「別出手!東邊所有人都交由我對付!」
「亞凱伊──我找到他了。」
塔妮芙又再度架起彎刀,銳利雙眸望穿一片黑暗,我隱約見到她衝向紅藍相間的服飾輪廓,亮起彎刀,隨手撿起地上的衝鋒槍朝湧現的人影一陣掃射。
「嘖,那傻子,看到同族就瘋了。」
兩柄山刀在黑暗中交擊擦出火星,突擊步槍與霰彈槍的槍聲大作,閃動火光中隱約能見兩抹傳統服飾輪廓交錯劃過的軌跡。
「小淵你給我躲好,太危險了!」
「姊,妳不也探頭出去拍照了嗎?」
彈道光影擦過水泥壁面,彈跳的尖銳高音響徹耳際,蔡夙明壓低她弟的腦袋躲進水泥墩,自己卻顧著探頭拍照,她知道該怎麼報復車頭盟,用筆與紙,用最適合記者的相機瞄準真相。
「林上尉,這件事結束後,我可以報導吧?」
「逃跑的車頭盟早回去報告了,專心拍,用閃光燈也無所謂,把那個原住民的武器拍漂亮一點,那肯定是聯勤廠的制式軍火,你們有聞到了嗎?飄在空中的銅臭味跟血腥味。」
「但這不就代表……。」
「代表我有新工作了。」
我厭惡的第六感再一次應驗,這件事不簡單,不同慾望與目標絞成一大坨屎坑,要下去剷的不是別人,正是在下。
你們有想過你們會添多少麻煩嗎?沒有!你們只想到你們自己。
從塔妮芙跟她的目標開始建檔歸納,被她稱作亞凱伊的男人,他偷了曹族奉為禁忌的命匣下山,他可能正與車頭盟合作,手上還拿著自治警的T04突擊步槍。
那麼問題來了。
那把該死的槍是哪裡生出來的?
要是你們是冤枉的,請原諒我貧瘠的想像力吧。
要是你們真的幹了,你和你們的幫派一起去死吧。
「我真是攤上了不得了的麻煩。」
「從塔妮芙那邊強攻!協助她突破包圍。」
塔妮芙衝進人群,周圍的車頭盟多半被霰彈槍削掉腦袋,靈動刀光在人群中穿梭,他們多持著精度不高的短火器,無法在同伴間開火,也沒有勇氣拿刀跟塔妮芙對幹,只能眼睜睜同伴被一瞬劃過的銀光屠宰。
「文鶇先生,莫非他就是塔妮芙小姐要找的人嗎?」
「看她激動成這樣十之八九。」
「亞凱伊……你這個背叛者,在死前有甚麼遺言嗎?」
「一向排外的妳竟然選擇與普圖同行,真是……真是太棒了,一看到郊外的無頭屍我就知道是妳幹的,對我們的重逢不感到開心嗎?準備些小米酒跟鹿肉不為過吧?」
「或許你的頭顱拿來酌酒還挺合適的啊!」
塔妮芙擋開揮來的山刀,男子舉槍瞬間她揮出霰彈槍錯開噴出的火舌,槍管噴發的火星削過男子消瘦的臉頰與頭飾,剜掉了幾塊皮也說不定,塔妮芙摀著腳,雖然不是直接打斷筋骨,步槍彈在變形前就穿出了肌肉,但這也夠讓人疼的了。
噠噠噠噠噠噠──。
「喂!我不是說過這女人由我來對付嗎!」
「這些白浪不是你的同夥嗎?」
怎麼他們毫不顧忌地開火了?塔妮芙梗著疑惑抄起霰彈槍朝轉角射擊,亞凱伊是她的獵物,他的命得妥妥的葬在山刀下,她會親手殺了他,把他的人頭帶回部落,不論是誰都休想搶走亞凱伊的小命。
「既然你解決不了,對車頭盟你也沒用處了。」
步槍落地,亞凱伊摀著被洞穿的手腕,下一瞬間山刀被槍聲射穿。歪曲刀片翻滾了幾圈撞上牆邊停下,清脆沉悶的響聲落到腳邊,他踢開雞蛋大小的金屬球體,拽著塔妮芙飛撲出去壓在她身上。
「……小心!手榴彈!」
砰轟!
「我被背叛了,這些翻臉不認人的普……啊啊啊!」
破片扎進亞凱伊的小腿,被破片撕裂的肉塊連著黝黑皮膚在小腿邊上晃蕩,他咬牙扯掉連著的肉塊,把鮮血淋漓的金屬塊拔出肌肉。
「塔妮芙小姐!岔路太危險了!」
「治療……你們有人可以幫亞凱伊治療嗎!」
塔妮芙不顧在鎗火中穿梭,硬是扛起族人拖了回來,天曉得她是人格分裂還是怎樣,上一秒要人家的命,現在又不要了。
「格蕾,麻煩妳了。」
「文鶇先生你太見外了,麻煩你掩護嘍。」她揚起一抹微笑打開醫療包。
「妳也太見外了。」
我擋下飛來的爆裂物與子彈,鑄鐵破片也無法在近距離穿透裝甲步兵身上的裝甲板與人造肌肉,除非他們能像顏鎮董的部隊在隧道裡架設重機槍,否則也沒什麼值得擔心的。
馬克三型登上舞台,車頭盟連小打小鬧的機會都沒有。
鬧劇以一條彈鏈謝幕, 奢侈的出演費換來一片靜默,沒有喝采,沒有尖叫,涵洞內剩下被馬克三女士的絕唱震懾而倒地,再也爬不起來的冰冷屍體。
我很遺憾逃跑的車頭盟把外邊的尋血犬跟火焰噴射兵一併帶走,不然今晚大概有源源不絕的燃料跟烤肉能享受,而不是在市郊的廢墟加熱野戰餐盒。
夕陽落下,廢土的主宰咧開獠牙。
城樓上的探照燈劃過夜幕,彷彿正尋找什麼的蹤跡,諸羅沿線的廢鐵城牆透出朦朧燈火,彷彿黎明前夕熠熠生輝的稜線,在晴朗無垠的星空相映下,遠山就如在天地狹縫間一道漆黑無底的深淵。
我坐在鴿舍鐵籠上盯哨,透過熱顯像儀監視獸群爬過郊區,夜間廢土生人勿近,廢墟間飄忽的鮮綠光點並非流螢,是獸群閃動的飢餓雙眼。
「文鶇先生,你要喝薑茶嗎?好冷……你要不要進屋啊。」
「晚點,我還在觀察諸羅的動向。」
格蕾轉開鋁門,晚風吹得她壓住兜帽直打哆嗦,我接過兩個鐵杯讓格蕾騰出雙手攀上鋁梯,她坐在我身捧回薑茶,小啜一口染紅雙頰,呼出一縷白煙。
「妳穿著,我有裝甲服。」
她噘嘴接過雨衣,見我沒什麼表情繼續眺望諸羅,她像是在思考什麼似地低下頭,一臉下定決心的模樣貼過來,揚開雨衣把我攏進去。
「這樣更好,兩個人都不會冷。」
「……妳高興就好。」
啜了口茶……特別溫暖,讓人身體發燙。
「他們倆還沒翹辮子吧?」
「塔妮芙小姐很幸運,要是子彈左偏兩公分,她這輩子就不能跑步了,另一位也是,不過他的手腕神經被子彈削掉了一半,小腿肌長回來需要一陣子,恐怕抓握跟移動都有困難。」
「很抱歉我只能做到緊急處理,我以前在P4兵工只治療過兔子而已。」
「兔子?」
「我記得有隻實驗兔叫做彼得,一隻服用客制化基因融合藥物的兔子,藥物能讓彼得融合夜光蟲……就是一種雙鞭毛藻的發光基因,讓彼得胸部與前肢的表皮細胞發出藍色螢光。」
「我們把牠跟一隻叫做三杯的母兔子養在一起,彼得被三杯咬傷之後還是我幫忙縫傷口的……我會不會講得太入迷了?」
格蕾用鐵杯掩住害羞的表情,彷彿在確認我有沒有興致而望了過來。
「我很羨慕妳對專業保有熱情,能回憶起一些東西也很好。」
「……謝謝。」
「能阻止傷勢惡化就很厲害了,戰後沒有足夠抗生素,要預防感染得靠醫護員的技術,還有傷患的運氣。」
我拍了拍格蕾的腦袋,白髮女孩青澀害羞地低下頭,她啜了口茶,揚起柳眉對我呼出帶著薑香餘韻的白霧,像是惡作劇成功揚起一抹頑皮的笑容。
「文鶇先生,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對吧?」
「沒錯……這件事最嚴重會扯上自治警士兵盜賣軍火,直搗黃龍調查大批資料單憑我們無法負擔,我假定的最糟狀況是車頭盟已經通風報信,自治警隱藏諸羅的情報部隊正在徹夜銷毀跟竄改資料。」
「我相信鄭大濟不會甘願被自治警切割,肯定會為了減刑吐出一些有意思的東西,到時候我們只能利用鄭大濟擴大搜查規模,璃明華少校肯定願意派遣她信任的軍官參與搜查。」
「蔡小姐會讓今天的事上報嗎?」
「當然,我就是這樣吩咐的,鬧得夠大,夠徹底,情報部隊才會與鄭大濟劃清界線……如果抓不到頭,我就抓幹部、親信,報復心理會讓他們與情報部隊翻臉。」
官就是這副德性,被抓到就像壁虎一樣急著斷尾求生。
倘諾我履行裝甲步兵的義務──殲滅任何萌芽的威脅,格蕾絕對會義不容辭地跟上來,不管前方的敵人是誰……她都會用堅定的眼神告訴我,我們是契約夥伴,是一路走來的戰友。
我帶上這女孩闖蕩廢土的初衷不是在陰暗隧道殺人,不是剷除盜賣軍火的賊,我也希望能獲得除了殺戮以外的某種東西,我也想證明自己走過的地方不會只留下廢墟與焦土……所以我才選用這種拐彎的情報戰。
諸羅沒有地鐵,要是演變成幫派狗急跳牆的街頭混戰,會有太多無辜民眾死傷。
「格蕾,做好心理準備了吧?我無法預測接下來的發展。」
「你才該做好心理準備,不是每次有重大行動都心神不寧地問來問去。」
「或許……我在確認別人的心意上特別沒有自信吧。」
對我自嘲式的發言,她眼神飄了一會兒,低頭囁嚅應道。
「到哪裡去我都陪你啦,擔心什麼。」
「唉,會提問證明我很體貼好嗎?」
「那──麼體貼的文鶇先生,等到這件事結束,外勘小隊能在諸羅駐紮一段時間吧?再說……有兩個傷患需要靜養呢。」
「也對,待上一陣子吧。」
呼了口寒氣,有時候我真莫名地拿她沒轍,天曉得為什麼。
可能是……
我也想好好放個假了。
*
作者的話:好啦,如期更新,聽說高中生的暑假已經結束了,想當年自己的這個時間點還在趕暑假作業呢∠( ᐛ 」∠)_,謝謝男校的高中三年,讓我在充滿汗臭味的校園度過青春歲月,為什麼當初自己不去考女校的美術班勒(ᐛ),不過那樣就認識不了那群王八蛋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