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菲在伊芙身後一手勾著她的脖子，一手蓋她的臉上，猛力向下拖拉。
入水的那一刻伊芙就吞了一大口水。剛剛她正在吐氣，肺裡半缺不滿的空氣讓她感到慌亂。手腳胡亂揮動，水的阻力拖慢四肢。
耳朵轟隆亂響，眼睛也睜不開。水倒灌進鼻腔，熱辣辣地痛。伊芙好不容易攀住帕菲手臂，但帕菲肌肉如鋼鐵般剛硬不移。平時姿態溫柔婉約，帕菲不只肌肉是實打實的精練，誘敵深入製造優勢的城府和演技也讓伊芙感到害怕。
水壓擠出肺裡最後一顆氣泡，痙攣從胸口向外漫開。痛，全身都好痛。沒有思考與猜想帕菲意圖的時間和精神，伊芙迎來純粹的黑暗與寂靜。
咳嗽。
水從身體深處咳出來。然後一股氣充入肺部，展開胸腔。胸前壓上頻率穩定而堅決的衝擊力道，發出紮實聲響。肺部的空氣被擠出後，又有一股氣灌進來。
什麼感覺都沒有。伊芙只是躺著，一切動靜都事不關己。直到第三次按壓，伊芙似乎聽見啜泣聲。充入肺部的氣息撐起胸肋，直到擠壓腹腔內臟還沒有停止。疼痛從橫隔膜傳過來，伊芙用力推開面前的人。那人沒有生氣，反而發出了鬆一口氣的笑聲。是帕菲。
伊芙把氣管內剩下的水咳乾淨。她確定自己醒了，不過眼前還是一片漆黑。聽帕菲的動靜迴響，她們身處洞窟之中。四肢末端酸麻遲鈍，伊芙過了一陣子才逐漸能控制自己的身體。等到伊芙能坐起來的時候，帕菲已經點燃火把。
她們身處一個洞窟系統的末端，洞窟地面平整冰涼。岩壁收束的地方有個水井大小的水池。帕菲竟然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將伊芙從這麼小的洞口拖上來。
池水水面振著細細波紋，仔細聽可以聽見悶悶的瀑布落水聲。她們該不是在瀑布後方的山壁之中吧？
帕菲的臉映著火光，濡濕散亂的頭髮襯著她的笑容憔悴。她拉起伊芙，這次的動作很輕，生怕折斷她的手似的。伊芙的腿還沒有什麼力氣，就搭著帕菲的手前進。她們所在的洞窟低矮細長，有些像是走道。伊芙想起夢中場景，她抓緊帕菲的手。
洞窟分岔不如蟻城複雜，但走到一半洞壁開始出現比蟻城華麗數倍的浮雕雕飾。浮雕上還有鮮豔彩畫。彩畫顏料色彩飽和如新，難以推斷年代。
雕刻細緻生動，可以想像建造這個洞窟的文明是如何富庶。繁花盛開的森林裡藏著各式動物，小鹿、狐狸、兔子還有大小昆蟲，浮雕就連地上的落葉都如數刻出。這不是一個世代就能夠完成的工程。承接著血緣的工匠窮盡一生做著不是自己的、明知道無法完成的作品。這個族群可以說有些偏執了。看著這幅美麗景象，伊芙沒有感到欣喜與讚嘆。她覺得噁心。在這些浮雕中所有工匠的人格都被抹去，然後揉捏成一整個塊體。
就像她一樣。
明明每個人都經歷著快樂的事、悲傷的事、驕傲的事、酸楚的事、和家人的衝突、和朋友的嘻鬧，然後度過了自己獨一無二的人生。但沒有，這些人的過去在這些浮雕之中完全沒有殘留下來。
伊芙希望她可以變成瓦特蒙所喜歡的自己。一個可以愛著自己、愛著身邊的人的個體。
隨著她們繼續前進，洞窟漸大漸寬。壁飾的內容從森林轉變為叢林、平原、草原，然後是一片曠野。零星的礫石散佈在平整的地面。即使畫面簡單，浮雕依舊維持著纖細繁複的風格。洞壁上，工匠們往上刻出了整片銀河。
一個平滑的弧面映入伊芙眼簾。因為弧面大小高過伊芙，她花了幾秒鐘才認出那是一顆蛋。蛋的側面靠著一個女孩、伊芙在浮雕中看到的第一個人。
第三夜。
曾經唸給子晴的故事書，內容在伊芙心中浮現出來。那到底是什麼書？為什麼書中的內容會出現在這裡？蛋和少女的組合並不是巧合。因為在洞壁上的浮雕依序出現了獅子、河狸、狼群和雀群。女孩穿插其中，手裡拿著五色的花。當她看到女孩為龍蛋戴上花圈、微笑著倚偎在蛋上，伊芙已經完全沈浸在浮雕敘述的故事之中。
巨龍破殼而出，伊芙忍不住驚叫，讓帕菲嚇了一跳。從殼衝出的形象不是身覆鱗片的細長身軀，而是如同黑霧一般、邊緣叉出各種動物四肢軀體的龐大肉塊。
伊芙嘴唇發白，碧眼亂顫。這才是龍的真正意涵。龍不是跨越族裔禁斷愛戀的混血結晶，而是將所有生靈用現世業火硬生生燒結成一團的畸形怪物。爸爸是龍，我是龍。是我殺死了媽媽。伊芙雙手環抱胸前蹲了下來。浮雕中的女孩就是媽媽。
帕菲抓著伊芙的右手，左手環抱在伊芙背上，有些不知所措。帕菲右手拿著火把，只有細長的手指牽著伊芙。火把灼熱的焰火煽開冷空氣又盪回去。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她有新的生活，瓦特蒙是這麼地努力。這樣想著，伊芙在帕菲的攙扶下站起，繼續前進。
不同於故事書中僅僅描寫山河湖海被巨龍吞噬，浮雕上刻滿各式族裔，猙獰的奔逃。浮雕的敘事者深刻地明白饕餮為世界帶來的苦痛。真理教的狂徒怎麼能如此殘忍？他們都瘋了。心中浮現夢境裡教徒們在斗篷陰影下扭曲的笑容，伊芙幾乎要癱倒在帕菲身上。
下一個主題的畫面中已經失去女孩的身影。畸形的肉塊如露珠般獨立與天地之間。
世界迎來第三夜。
看著故事書的結局由栩栩如生的浮雕描繪出來，伊芙感到非常的孤寂。但帕菲沒有停下腳步，洞窟也還沒有到盡頭的跡象。
帕菲想帶著伊芙繼續前進，但是伊芙已經好累好累。帕菲只好讓伊芙坐下，她從腰間掛著的袋子裡取出芋葉包裹的淡黃色小糰子遞給伊芙。伊芙拿起一個糰子放在嘴邊比劃，帕菲點點頭。在湖中竭力划水；在洞窟中又將午餐連著湖水全部吐出來，帕菲以為伊芙對於壁畫的反應只是體力耗盡了吧？
伊芙咬下糰子。糰子有點彈性、不黏牙，充滿油脂和甜味，還帶著一點鹹。有點像帝國東南方高原族群做的軍糧丸。伊芙吃了不到兩個就開始有飽足感。她們喝了一點水再休息一會兒才繼續上路。
伊芙抬頭看浮雕故事發展。浮雕色調從深灰轉為亮白。潔淨的空白畫面中，露水形狀的巨龍依舊伏臥在那裡。只是巨龍表面伸出的肢體向下懸垂，看起來已經失去生氣。也或許它睡著了。
一隻皓白的鳥立在巨龍之上。白鳥頸飾閃著虹光，鳥羽紋飾繁複華麗，羽尾有著深紅到亮橘色的漸層色彩。伊芙認出來了，那是只存在於人們想像中的神獸，浴火重生的不死神鳥、困於凡世的七彩鳳凰。
見伊芙看得呆了，帕菲微笑起來，在鳳凰浮雕前佇立許久。之前的浮雕帕菲都匆匆走過，或許這才是她想展現給伊芙看的內容。
接續的浮雕刻著不同的地形環境，敘事架構和先前洞壁上的浮雕差不多，只是原本的女孩換成了鳳凰。然後在空間完全擴展前的通道裡，飛翔的鳳凰身邊出現一隻藍鵲。隨著岩洞高度向上拉升，鳳凰和藍鵲在空中交織飛行。在最高的洞窟中，牠們落於漆黑的巨木之上。巨木頂端褐色樹枝築成鳥巢。鳳凰在巢中俯首凝視安眠藍鵲，身後大放光明。再遠的地方光芒散落四方大地，萬物生靈抬頭仰望。
「伊芙。」帕菲輕聲地說。伊芙轉過頭去看她，只見她搖搖頭。帕菲指向浮雕中的鳳凰，她說：「伊芙。」帕菲說的是他們自己的語言。這樣看來「伊芙」指的是「光明」的意思嗎？
帕菲又指向下方的浮雕，巨木主幹向外伸出數條分枝，枝條上方站著姿態不同的鳳凰和藍鵲。牠們有時互相理毛；有時相互依偎。浮雕似乎表現著鳳凰和藍鵲的相處情景。伊芙回想帕菲看著她和瓦特蒙的神情。原來如此，帕菲處在一個渴望愛情的年紀，看到伊芙和瓦特蒙的互動彷彿目睹美夢成真。
這個洞窟光潔如新，除了帕菲之外沒有其他人活動的跡象。從她們進入這個洞穴的方式也可以想見這個村落之中能進來的族人少之又少。帕菲第一次邀伊芙游泳應該是為了試驗伊芙有沒有辦法跟著她繞過複雜的水下通道。洞壁上浮雕的藝術風格和村落截然不同，即使村落族群的血緣沒有斷絕過，這裡的存在可能也已經落在村人的記憶之外。嚮往的事情由驚人的文化成就呈現出來，帕菲卻沒有能夠分享這份憧憬的朋友。很孤獨吧？
愛情嗎？看帕菲和托特處得不錯。難道這個村落對於孤兒的人生已經劃出了一條明確的道路？這是很有可能的。伊芙在這個聚落看不見自由的徵象。聚落的一切都是這麼的合於禁制。合於禁制也沒有什麼不好，失落總是比較出來的。如果不知道自己能夠擁有什麼，還有什麼需要求取？
啊。這片屬於她一人的浮雕，只有她抱持的想望。伊芙忍不住抱著帕菲。帕菲以為伊芙受到眼前景象感動而向她送上謝意，微笑著回應。伊芙不能直視帕菲純真的目光，她低頭埋入帕菲懷中。
回到入口水池所在的窟室，帕菲比劃下潛手勢搭配呼吸閉氣時機，不斷重複直到伊芙忍不住抓著她的肩膀要她安心。帕菲坐在水池邊緣，膝蓋以下沒入水中。她左手牽起伊芙右手，接著熄滅火把。伊芙配合著黑暗中傳來的吸氣聲憋住氣息，翻身入水。
「哈。」
衝出水面之後伊芙吐了一大口氣再深深呼吸。帕菲放鬆地仰躺在水面上，伊芙也學著她望向天空。她們兩個手勾著手避免漂離彼此。真像海獺呀。伊芙笑了。
充分休息、恢復體力之後伊芙和帕菲才遊回岸邊。大老遠就看到瓦特蒙伸長著脖子朝她們這裡張望。
「妳們去了那裡？游到一半突然就消失了。」
等這麼久，瓦特蒙很焦急吧？天空都已經轉為橘黃色了還遲遲不見人影。不過沒辦法，不休息根本游不出水下洞窟。伊芙說：「瀑布下面有一個洞口通向山體裡面的洞窟系統。洞壁上有一些浮雕什麼的。算是遺跡吧？不是這個村落的。應該說，以規模來說不可能。」
「是嗎？」瓦特蒙拿起伊芙的外衣想為她披上，但伊芙全身都是濕的，他又把外衣折好收起。帕菲也將自己的外衣交給瓦特蒙。瓦特蒙說：「浮雕都雕了些什麼？」
「我也看不懂，就是一個部落的起源故事吧？」
伊芙說謊了，但她也沒有說謊。相較於故事書裡描述的、真理教教徒所相信的末日重生情節，這裡的浮雕在伊芙眼中看來更像在訴說瀑布聚落的創建過程。撇開前面和故事書上相似的橋段，巨木上的鳥巢就像是絕壁上清潭的隱喻。或許和真理教裡流傳的故事有著相同源頭，建造這個洞窟的文明對於神話的走向卻有著不同的解讀。瓦特蒙那麼努力地想脫離真理教，伊芙不想讓他感到心煩。
「很漂亮喔。浮雕上漆著類似釉彩光澤的塗料。不知道怎麼處理的，到現在色彩還是很鮮豔。那星空，嘩地在洞壁上展開。」伊芙雙手手掌向外開展，手臂揮動劃了半個大圓。瓦特蒙聽著羨慕極了。伊芙說：「沒辦法，你不會游泳吧？這裡的星空也很漂亮，我們晚上去看看吧。算是補償。」
瓦特蒙想了一下，好像在摸索伊芙話語背後的含義似的。最後他說：「快回去吧。著涼就不好了。」
晚餐如同伊芙初到村裡的那個晚上婆婆供給她的飯菜那樣簡單。他們一天中最豐盛的一餐應該就在早上了。晚餐過後孩子們早早就寢。幫忙收拾往碗盤廚餘，伊芙和瓦特蒙又出門散步。為了避開村裡的火光，他們走到湖邊坐著等待蒙在天上的薄雲散去。
「伊芙。」
「幹嘛？」
「這裡很安靜呢。」
原本瓦特蒙是要說「和平」的，但他覺得這樣說意圖太明顯了。「和平」、「安穩」、「普通」是伊芙非常執著的一組詞語。瓦特蒙認為這裡和伊芙長久以來尋求的生活很契合，他想知道伊芙會不會想留在這裡。留在這裡、不留在這裡都好，他願意陪她。無論如何對瓦特蒙來說，他只是換一個地方生活而已。
「我們的村子也很安靜呀。可能是因為人多顯得夜晚安靜吧？這裡很有秩序。」
「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很不錯。」
「是嗎？我還想你比較偏向自由奔放的生活呢。」
「我那是外放大方，不是自由奔放好嗎？」瓦特蒙笑了，他說：「我也算是個老實的正經人。」
「是是。」伊芙敷衍的哼聲，瓦特蒙正不正經她當然知道。
天空還是沒有放晴的跡象。瓦特蒙向湖面投了一顆石頭，石子入水的聲音沒入岸邊波浪的拍打聲。
「節制又有規律，還教護身的武術，不好嗎？」
「我是怕你被呆板的生活壓得喘不過氣。如果我們要融入這裡，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偷偷跑出來看星星了。怎麼了？你好像很喜歡這裡？」
「也不是這樣說。只是，總覺得這裡很適合妳。」
「適合我？」伊芙眨眨眼睛，雙手手指交互揉捏。聲音低低的，她說：「你覺得我很無趣嗎？」
聽到這個回應，瓦特蒙也眨眨眼睛。過了半秒他才意識到這段對話出了什麼問題。瓦特蒙說：「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妳想想。這裡的人都很和善，平時也不會和其他部族有衝突，一般的山賊強盜也到不了這裡。不是一個可以安穩地過著普通日子的好地方嗎？」
「是這樣沒錯。」伊芙抱起她的膝蓋，喃喃地說：「明明是這樣的，可是。」
「妳不會想留在這裡嗎？」
伊芙想起大夫子邀約的話語：「妳還年輕，到時候經過一個好地方就留在那裡也可以。」明明都已經在努力開拓新生活了，為什麼現在還要說這種聽起來才打算要安定下來的話？難道村子的生活對於瓦特蒙來說純粹只是隱蔽期間打發時間的娛樂嗎？伊芙實在想不明白。瓦特蒙是不是正巧碰到一個好地方，要趕緊把她丟在這裡，就當是完成任務呢？
「為什麼要提這個？」
「我只是想確定妳的想法而已。我覺得他們人都很好，妳在這裡也很自在。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地方。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找到跟妳一樣都是龍的人們。
瓦特蒙不曉得伊芙有沒有注意到這個聚落沒有動物的痕跡，一點都沒有。沒有化身為動物的人；沒有動物使用的器物，甚至沒有人以外的動物的足印。或許伊芙自己沒有感覺，但作為馬和伊芙一起生活，瓦特蒙對龍和其他族裔生活方式的差異有很清楚的認知。從各種跡象瓦特蒙可以斷言這裡是以龍為主的部族。
離開這個村子，瓦特蒙不確定此生能否陪著伊芙找到第二個龍的聚落。這是他親眼目睹伊芙找到自己族類、不用在為自身身分撒謊的機會。「我是人。」伊芙可以這樣自豪地按著胸口，抬頭挺胸地說。
「我到哪裡都沒有關係，只是。」
「妳會想要跟我在這裡生活嗎？」沒等伊芙糾結地將話說完，瓦特蒙再次提出他的問題，更完整地。
伊芙將臉埋在大腿之間好一陣子。當瓦特蒙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伊芙開口了。
「這個地方很漂亮。有翠綠的山林、明鏡的湖，還有這麼壯麗的瀑布。我們現在還等著要看星星呢。村民也很友善。生活很有歸律，和平到了甚至和外界的部族不相往來。天氣很溫暖，現在田裡播種的種子都發了芽。不過。」伊芙正臉面對瓦特蒙，雙眼直視他微笑，神情堅定而溫柔。伊芙說：「這裡的人也有他們自己的語言，也有他們自己的信仰，也有他們自己的煩惱。很久之後，或許、或許我可以融入他們、成為他們的一份子。可是這段日子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塊『異色』。這樣就好像只有我得到了故鄉，而你一直在漂泊。如果我們要一起生活，我不要那樣。」
她知道的，她知道這是龍的聚落。但是她不在乎，甚至一點遲疑都沒有。在這裡瓦特蒙是一塊「異色」。她知道他永遠無法認同他們作為家人、作為同伴一起生活。
所以伊芙拒絕，拒絕瓦特蒙為了她在異鄉終老。這近乎表白的言語讓瓦特蒙不禁凝視她碧色的雙眼、她碧色虹膜中放射狀散開的松綠色線條、她瞳孔深處藏著的深邃黑暗。黑暗中似乎散出了星芒。
哎呀。
瓦特蒙別過頭去，伊芙也是。
「是這樣嗎？」
「嗯。」
最後他們等到天曚曚地亮雲都沒有散開，但他們兩個人都覺得沒有關係了。
靜靜聽著波浪拍打岸邊，不久寧靜平和的湖邊又出現孩子的嘻鬧笑聲。伊芙將手指向村口向帕菲表達離開的意願。帕菲愣了一下才點點頭，回過頭繼續游泳。雖然帕菲的動作變得有些遲滯，伊芙還是不確定她的意思有沒有確實地傳達出去。
吃完早餐，帕菲拿來伊芙和瓦特蒙的外出服。等到他們換完衣服，帕菲和她的武術師父將他們帶到村口。
當帕菲的師父和哨衛交談的時候，帕菲站在村子的邊界和他們揮手道別。果然村人不能隨意進出村落。伊芙看向木棧道旁的小石牌。界碑小小的，看起來卻無比沉重。
他們沒有照著來時的路下山，而是沿著從湖邊溢出水流走。雖然不用從峭壁往下垂降，但花費的時間非常長。等到伊芙看到她熟悉的溪流流段時，時間已經過了中午。
帕菲的師父一直領著他們走到伊芙村落的水源地。分別之前，帕菲的師父交給伊芙一塊手掌大小的燧石石刀。淚滴型的石刀由細緻的切面構成，小巧而鋒利。石刀尾端綁著堅實的圓繩。帕菲的師父雙手食指從胸口沿著鎖骨外緣向上比劃，最後指尖在頸後點在一起。伊芙意會過來，她將細繩繞過脖子打上繩結，把石刀像項鍊那樣掛起。帕菲的師父點點頭後便離開了。
伊芙靠在樹上呼一口氣。她微笑抬頭看向瓦特蒙，兩人很有默契地笑一聲。肩並著肩，他們走回村裡的小屋，走回他們的家。
禮失，而求諸野。
壁畫講述的故事才是真理教預言詩歌〈第三夜〉的全本。
混亂並不會帶來世界的輪轉，愛──對於生命的執著──才會。
伊芙的名字涵義並不是「光」，而是「生命（Eve）」。也就是說，壁畫講述的故事是：「永恆的神鳥以愛向世間降下生命之光」。
世界的秘密解開了。
另外伊芙和瓦特蒙為彼此顧慮太多，差點使兩人交錯而過。幸好瓦特蒙適時表明自己的心意，讓兩人的心相合在一起。
但是，這樣就足夠了嗎？
順便非商業宣傳一下新作品。這次參加了2019 POPO華文創作大賞徵文活動。
下回，瓦特蒙的煩惱。
創作內容
《黃衣魔術師》 (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