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危邦
Fuze
(UTC+3) 2014.2.18 21:08 俄羅斯聯邦‧莫斯科 – 克里姆林宮
「…據我們了解,安全部隊從清晨開始朝著廣場的示威群眾射擊。鎮暴警察直接和群眾接戰,目前已知至少有50人傷亡,傷亡數目持續增加…」
軍裝筆挺的情報局中將匯報著來自烏克蘭的最新消息。
打從去年底親歐盟勢力在烏克蘭境內掀起波瀾後,莫斯科就十分關注事態的發展。然而衝突越演越烈,正當親俄派的政府擬與俄國簽訂貿易協定時,親歐盟勢力便組織了一系列的抗爭,要求總統辭職、內閣改組。
面對國內如此強大的動盪勢力,親俄政府沒有選擇處理矛盾,反而簡單地將此行為定調為「反政府行動」予以反擊,讓衝突更加激化。
「我說這個亞努科維奇…」
主桌上的人一開口,所有將領均靠腿立正,昂首聽教。
說話的人瞟了將官們一眼,低頭把面前文件簽完、將鋼筆蓋上。
「…真是個飯桶。」
他毫不留情地發表評論,將官們更是動也不敢動。他理了一下西裝襟口,調整坐姿。儘管已經逼近七十歲,銳利的藍灰色眸子在眼尾細紋裡卻絲毫未見衰態。這個人,從千禧年開始就未曾離開過俄羅斯的權力中心。也是這個人,把俄羅斯的榮光從蘇聯瓦解後的頹勢裡一片一片找回,以霸者之姿再度雄踞北亞與東歐。
佛拉基米爾‧普丁(Valdimir Putin)
這位20世紀以後最傳奇的政治領袖,此時正帶著鄙夷,用手指一次次地點著桌面上的文件,那是烏克蘭總統在2小時前遞交給他的密件。內容很簡單易懂:不外乎是請求俄國將其從基輔護送出境,保護其人身安全云云…
「他以為自己是誰?就這點程度還學人家搞鎮暴。」普丁的嘲諷沒有停過:「鎮暴以後還發這種可憐兮兮的密件給我,這什麼東西?笑話集嗎?」
普丁拿起密件,稍稍調整了視線距離。即便為世界強人,老花還是找上了他。
「…擔心自身性命受到威脅…」普丁念著密件上的字句,冷冷評論著:「都搞鎮暴了,難道以為全烏克蘭人吃素嗎?」
「是!那您決定…忽視他的請求嗎?」中將試探地問道。
「我們需要一個前線屏障,烏克蘭情勢越複雜越好。」普丁淡定地說。
普丁靜默了一下,狼王一般的氣質讓他即便猶豫也顯得威勢十足。
若是見死不救,讓亞努科維奇徹底倒台,烏克蘭便會在群眾潮流中徹底倒向歐盟。整個黑海北岸視同被封鎖…更糟的是西南邊境將成為前線。烏東盟友勢單力薄難以對抗新政府。
若是出手救援,不啻是讓西方獲得干涉他國的口實。緊接而來的經濟制裁、準戰爭態勢便足以重挫經濟。更糟的是,若是救援失敗,那可就顏面掃地了。
「我要這件事情在陰影底下完成,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
這位雄踞北亞的領袖終於給出了裁決。
「任務性質涉及強攻救援、敵區撤離、潛伏,去找個最適合的人才來。盡量不要找俄國人。」
鋼筆在紙面上快速書寫,簽署了這個足以左右烏克蘭未來的密令。
*
(UTC+3) 2014.2.19 11:00 俄羅斯聯邦‧莫斯科郊區 – 阿拉比諾試驗場
試驗場E區,一個全副武裝的俄軍正聚精會神地站在測試場邊緣。
「伊凡!啟動開關!」
「呃…長官。您在測驗區域裡面欸。」
「啟動開關就對了!」
伊凡有些遲疑,但還是數入啟動指令。他很熟悉這位上司的個性就是這樣。
他們隸屬於俄國陸軍的武器研發部門,專職「脫離與掩護」的項目。但顯然莫斯科對他們的研究沒什麼興趣。把所有的經費和注意都放在了單兵武器以及裝甲戰鬥車輛等項目。因此已經連續腰斬了他們三個計畫...當然,無可否認的是他的上司對於設計和構思十分天馬行空...
上一個「逃脫火箭」還被參謀部召見,當面狠狠羞辱了一遍。
『把人綁在火箭上發射出去?你他媽在拍卡通嗎?』
『我們的火箭射程是很遠的,智能導引系統可以帶領人員在2小時內橫越150公里,彈體組裝完後總長不超過三米、加上貼地低飛不容易被攔截--』
『你給我閉嘴。』『是!』
伊凡忍不住想著:自己跟著這個人幹,是不是永遠升不了職。
測試場上,隨著機器啟動,固定在牆上的設備推出一枚液壓鋼柱擊穿建材。
「咚、咚、咚、咚」
然後一口氣朝著家屋區域投放數枚爆裂物。在接連響起的爆炸中,整座臨時搭建的家屋轟然倒地。裏頭的木製人形靶也幾乎灰飛煙滅。
「喔呵呵呵,你看到了嗎?」那名俄軍從地上爬起,身上全是建材碎片以及石屑,他灰頭土臉拉起護目鏡,露出一張粗獷的中亞面孔。幾秒前,他被爆炸震飛,重重摔在地上。
「呃…長官你還好嗎?」身穿白袍的伊凡從控制室裡衝出。
「我覺得,測試很成功!」他煞有其事地說,並比出了大拇指。
成功?
測試員伊凡看了一下手裡的研究計畫:
『APM-S霰射震盪雷
目標:投放微型爆裂物分散室內敵人注意力、製造室內混亂,爭取攻堅時機。』
伊凡又看了看完全倒塌的家屋。裡頭代表人質的白色人形靶早已斷成兩截,下半截不知去向、上半截還被燻黑了一半並壓在建材下。
成功?!
「注意!」一名內衛部隊高階士官高呼。
兩人這才注意到原來有高官來訪,連忙立正敬禮。
「稍息,同志們。」穿著整齊軍裝的將官回禮,來到兩人身前。他身邊跟了將近十名全副武裝的內衛部隊人員。
「舒赫拉‧基斯巴耶夫中士(Sgt.Shuhrat Kessikbayev)?」
「是,長官。」那軍官立正答話。
「24小時內,前往外情局報到。這是你的派令。」
「長官,不好意思。我在這裡的任務還沒結束。」舒赫拉有些意外,他從三年前就奉命在此研發武器,誰想得到會被抓去外派?
「你的任務是什麼?」將官問。
「報告:APM-S的專案尚未結束,我想…」「給我。」
那上將接過伊凡呈上的資料,直接在測試頁上打勾簽章。
「專案已經完成,你的任務結束了。」上將交還資料:「去準備吧。解散。」
「你能相信嗎?」舒赫拉目送上級遠走,不滿地轉向自己的研究夥伴:「上級竟然想這樣草草結案!」
伊凡也跟著大力搖頭。
「這…這…根本不…不適合…」伊凡結巴地說,他還蠻高興這次舒赫拉有自覺。
「對!不適合!東西需要實戰測試才行。」
「還是不要吧……」
*
(UTC+3) 2014.2.20 10:00 俄羅斯聯邦‧莫斯科
舒赫拉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要去烏克蘭。
此時戰情室裡還有另外四名特遣隊員,單位全部不同。唯一的共通點都是少數民族血裔。基斯巴耶夫家族世代從軍,舒赫拉對這種組合隱隱不安。
『你什麼時候聽過莫斯科在乎韃靼人?』伯父曾經這麼說。
伯父經歷過慘烈的庫斯科會戰,他在戰役中失去雙腳。整個庫曼人動員連隊只有九人在會戰後倖存。
「…我們會以記者的身分進入基輔,落腳於赫米爾尼茨基飯店。我醜話先說在前面,不要期待太好的待遇,那裏基本上已經無政府了…」
特遣隊組長叫做欽考夫(Chinkov),是一名睿智幹練的車臣人。他將畫面切換,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的照片投影在牆上。
「從此時此刻開始,你們要忘記這個人的姓名。他將只有一個稱呼:老驢。」欽考夫說道:「我們要將老驢牽出烏克蘭。」
「這太瘋狂了…整個烏克蘭都要他死。我們會全國被追殺吧。」最年輕的狄馬(Dima)說道。舒赫拉從他的徽章看出他來自喬治亞方面軍。
「老驢目前還算安全地待在他的官邸裡。如果情況順利,我們會辦一場記者會,偷龍轉鳳地將他運走。」欽考夫回答。
「那如果他的官邸被憤怒的烏克蘭人攻破呢?如果他被烏克蘭的武裝示威者脅持呢?」年長的古爾班(Gurban)問。
「那就直接攻堅,趁亂打包。」欽考夫說。
「抱歉打岔,我們有任務分工嗎?」帶著眼鏡的斯文韃靼人問,他叫埃爾加許(Ergash):「因為我還不知道我該扮演什麼角色。」
「每個人都只有一個任務,就是拯救人質…恩,我也不知道。因為莫斯科給我的組員編制中,你們每個都是”人質救援專家”。」
「聽起來很祖國。」古爾班聳肩。
「犧牲,是我們蘇聯紅軍的光榮傳統。」狄馬低聲說道,在場所有人都笑了。
不知是否民族性使然,俄國對於人質拯救這件事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顢頇。各單位鮮少受此類訓練,有些甚至只是掛個名號而已。
「老驢最好不要被挾持,不然他應該死定了…我是裝甲兵,被抓來搞人質救援我實在傻眼。」狄馬搖頭嘆息。
「好,回到投影幕來。」欽考夫說。
此時畫面切出一名身穿套裝的烏克蘭女性。精緻姣好的五官讓她完全不像是應該出現在此處的人事物。
「艾琳娜‧舍甫琴科上校(Col.Alena Shevchenko)。總統警衛獨立團的現場指揮官,她負責接應我們。」欽考夫說。
「這女人是上校?」古爾班驚呼。
「現在這種話不能說,違反主流。」埃爾加許提醒。
「她會協助我們進行假記者會,如果順利的話,我們在48小時內就能完成撤離。」欽考夫說:「所有人整裝,我們很快就要前往第三地。把握時間去找出你最像記者的打扮,16:00前集合。」
「武裝呢?」埃爾加許問。
「烏克蘭安全部隊會提供。」
*
(UTC+2) 2014.2.21 08:30 烏克蘭領空
「鴨舌帽往後戴,這樣才像攝影師阿。你有沒有在看電影啊?」狄馬將埃爾加許的帽子往後扯:「還有你,誰會穿整套西裝阿。」
「我在電視上看記者都穿這樣啊。」古爾班有些尷尬地整理衣襟。
「白癡喔,那是主播啦!」狄馬來來去去,對每個人的服裝進行檢查。
「局勢真亂,對吧?」欽考夫問,看著窗外逐漸清晰的基輔市景。
幾個小時前,他們取道克里米亞。搭乘小型客機前往基輔。克里米亞半島此時也受到了烏克蘭動盪影響,人心惶惶。有不少班機都因此延誤或是停飛。所有人都關注著俄羅斯的反應。
「可能再幾個小時,克里姆林會針對東歐情勢做出介入。」欽考夫說:「也許就從克里米亞開始也說不定。」
「我不知道…我關在實驗室太久了。」舒赫拉說。
飛機一降落,五人隨即在武裝人員戒護下前往旅館。舍甫琴科上校在車內快速匯報情況。從她口中得出的消息顯示:一切並不樂觀。
「...示威群眾在過去這12小時內明顯激動了起來。總統先生向俄國請求協助的風聲甚囂塵上,歐盟也在10小時前宣告要對我國進行制裁,這讓群眾更傾向於積極表態。我的手下在半小時前觀察到有大量群眾在官邸所在的四個街區外逐漸聚集...」
「舍甫琴科上校,這是不是意味著記者會無法在今天開始?」欽考夫嚴肅地問
「恐怕無法。你們先在飯店落腳,我會再把記者證與訪問資料給你們。武器也會一併送到。」
「在這種時刻,政府的車輛在街上走動不便吧?」欽考夫問。
「是的,所以我們用郵局車輛寄送。會跟你們一起抵達飯店。」
「轟--!」
突然的爆炸讓所有人都一震。
『維克托!去弄清楚那是怎麼回事?』舍甫琴科用無線電大聲質問。
舒赫拉往窗外望,在路口,一輛郵務車陷入燃燒。一些蒙面穿著帽T的年輕人一邊叫囂,一邊從車內搬出槍械。
「幹!」舍甫琴科憤怒地捶了車窗。那勁道雖不足以摜破車窗,還是讓強化玻璃震了一下。
舒赫拉嚇了一跳,與舍甫琴科尷尬地對上目光。
「應該是不會有槍了吧?」古爾班幽幽地說。
『維克托,通報總機,暴民目前持有四挺突擊步槍,1300發子彈。』舍甫琴科無奈地下令。
「我會再弄給你們。先去飯店安頓吧」
舒赫拉看著外頭的街景,雖然他離開實務現場夠久了。但就他看來,這個國家分裂的問題遠比他以為的嚴重。
他們落腳的赫米爾尼茨基大飯店坐落於聶伯河西岸。由於建築高聳,便能夠輕易遠眺市區。距離瑪麗亞宮更只有短短的5分鐘車程。
五人救援小組迅速地架設簡易指揮中心,高倍率的望遠鏡就直直對著總統府。
「我覺得看起來不妙...」埃爾加許說道,一邊敲著鍵盤,一邊控管著各處監視器的權限:「人潮聚集的速度有點快...」
「消息顯示,總統先生即將和反對黨領袖進行磋商。我必須回去控場,你們先在飯店待命。我會在明天十點前幫你們安排。」舍甫琴科說:「這段時間,維克托(Victor)會擔任你們的聯絡人。」
舒赫拉看向一旁高壯陰沉的幹員,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感覺。這位安全幹員看起來與烏克蘭格格不入。舒赫拉遠遠看著他領口上的烏克蘭國徽,若有所思。
「舍甫琴科上校!」「請說。」
欽考夫喊住了正要離開的女軍官。
「您能確定軍方仍然受指揮嗎?」欽考夫問。
舍甫琴科靜默了幾秒,給出令人不安的答案。
「我不能。」
*
(UTC+2) 2014.2.21 19:30 烏克蘭·基輔
亞努科維奇的妥協並沒有讓局勢和緩,所有人都看得出這名政客的無能與驚惶。
他同意回復舊憲法、並且籌組聯合政府,甚至同意改選總統,對於自己政策做出全面讓步。但沒有提到該如何恢復秩序。
「這傢伙還真逗...我真不懂為什麼派我來這裡。」狄馬搖頭
「不過這些年輕人也該適可而止吧。亞努科維奇不是都要下台了嗎?」古爾班問。
五名幹員在室內看著電視打發時間。
埃爾加許正在用加密線路回報情況、欽考夫則研究著配置圖。
「舒赫拉,你在忙什麼?」狄馬好奇地問。
「我在查資料。」舒赫拉正在用加密俄軍情報網路搜尋。
「什麼資料?」
舒赫拉不說話,亮出手機螢幕。上頭是烏克蘭總統獨立團的人員名單以及資料。維克托的個人簡歷全部在上頭。
「91年取得烏克蘭國籍,以文官體制轉調軍系,又變為實務幹員。直接由烏克蘭內務部任命。」舒赫拉低聲說:「這種空降資歷,原本不算罕見,我隨便翻就有六個人跟他一樣。但我完全找不到這個人的其他身分紀錄,好像他91年憑空出現一樣。我甚至查不到出生紀錄。」
「你在暗示什麼?」欽考夫低聲說。
「我只是比較小心,畢竟我們在高度緊張區域值勤。」舒赫拉解釋。
「這一切問題是怎麼發現的?」古爾班問。
「從他領口的國徽。」舒赫拉解釋:「一般來說,這種東西都是集體製作,車工與材質絕對不會太細緻。像舍甫琴科上校的、還有其他安全人員的都是如此。但維克托領口的徽章完全不是這麼回事,邊緣看起來甚至有點銳利。那種感覺就像特別訂製的。」
「這是很嚴重的指控。」欽考夫說:「你很懂金屬工藝?」
「不只懂,我還是專家。」
『叮咚。』門鈴此時響起。
狄馬上前,從窺視孔看了一眼。三名飯店人員正在門外。身邊就站著維克托。
「幹,說人人到。」狄馬轉身。欽考夫確認所有人都有所準備才點頭。
狄馬兩段式開門,不著痕跡地閃在門邊。
「這是餐點服務,舍甫琴科上校說明天0830時會準備接送。」維克托解釋。
「收到,謝謝您。」欽考夫點頭。他看著兩名飯店人員推著餐點進入客房後,轉身離開。
「請早點休息。」維克托說道,隨即退出門外。
「奇怪,推車不用還嗎?」埃爾加許嘀咕著。
「我倒是餓了。」狄馬上前,搭上蓋子。卻被欽考夫一把按住。
舒赫拉臉色一變,連忙退開。所有人都散開來。
「你沒注意到整輛餐車,連一隻刀叉都沒有嗎?」欽考夫說。
「磁力炸彈,CIA的產物。你掀開鍋蓋,炸彈就被啟動了。」古爾班說。
「要命...」
「門口四人都拿出自動步槍。」舒赫拉說:「看起來他們在等我們炸死自己。」
「小看我們了,把車推到門邊。」欽考夫說。
門外,十名武裝人員紛紛持步槍現身走廊。他們都是安全局的精銳阿爾法小組。這些人原本都應該負責對樓層進行管制,但卻明顯擅離職守。
「俄國人發現不對了,準備突破!」維克托等了幾秒察覺異狀,果斷下令。
「你確定要這樣幹?」小隊長問
「這是拯救烏克蘭母親免於俄國控制的唯一方法...俄國人的侵門踏戶,也該到此為止。」維克托。
「明白!佩卓夫,準備突破--」小隊長的命令還沒說完,整扇門就被炸開,兩名阿爾法成員被爆炸與建材殘骸震飛。
「該死!」維克托怒極,但他只來得及看見欽考夫抓著一片玻璃碎片衝出,往他身邊的阿爾法隊員喉嚨刺去。古爾班緊跟在後,他手上抓著一條充電線,緊勒住一名掙扎中的阿爾法隊員。他舉起手槍,對著欽考夫近距離連射。
『所有單位注意!五名恐怖分子入侵16樓南側!請求立即圍捕支援!直接格殺!』
「我們應該要撤退。」舒赫拉說。
「來不及了,到處都是敵人!我們被出賣了!」狄馬怒道。
埃爾加許搶過地上的突擊步槍,朝著走廊掃射。三名幹員迅速組織成一個火力單位,企圖壓制著來自四方的敵人、伺機突圍。
舒赫拉揹起消防斧,一把抓起棉被。
「我認真的!我們該走了!」舒赫拉喊著。
卻看見震撼彈從走廊各處響起,同袍在閃光與巨響中一個個中槍倒地。埃爾加許、狄馬紛紛犧牲。古爾班身負重傷,退入室內。
「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古爾班吐著血。
舒赫拉轉身,用消防斧朝著暖氣管揮砸。一下、兩下...
煙霧罐被扔到門邊,迅速蔓延開來。雷射瞄準線穿煙而入,戰鬥靴的聲響越逼越近。
「恐怖分子都在裡面...幹掉剩下那兩個!快點!」維克托的聲音急促。
舒赫拉看著古爾班在自己懷裡嚥下最後一口氣。
他用棉被裹身,緊緊縮在角落。
下一秒鐘,赫米爾尼茨基飯店的26樓南側,整層爆破。
*
(UTC+2) 2014.2.22 05:11 烏克蘭·基輔
舍甫琴科蹲在飯店門口,看著來來去去的軍警消人員。 她完全不知該怎麼辦。
俄國來的支援在一夜間全滅、自己更折損了9名手下、內務部的特種精銳更殉職超過20人。
關於昨夜的混亂完全沒人知道怎麼開頭的。維克托也沒向她匯報,就下達了攻擊命令。要問清楚也已經不可能,因為維克托早就在管線爆炸中被炸掉了整個下半身。
更糟的是,反對派已經開始對總統進行實質軟禁。而軍方明顯表現出觀望的不介入態度。
怎麼...好像只剩自己了...不,應該問...我該站在哪個陣營?
要堅守總統警衛團的崗位嗎?還是投奔最大聲的這群民意?
有沒有最能維持烏克蘭秩序的選項呢?
「上校,消防隊員請您給她人員名單。」一名幹員上前說道:「說可能要佔用您一兩個小時...」
舍甫琴科打起精神,走過馬路對面。她剛來到救護車旁邊,這名強壯的消防隊員就將她推入車內。那正是逃過一劫的舒赫拉。
「這是幹什麼?我以為--」
「閉嘴。」舒赫拉低聲說道,隨即跨上駕駛座發動車輛,揚長而去。
「這到底怎麼回事?」
「你的手下維克托,他要不是CIA間諜就是激進烏克蘭民族擁護者...或者兩者都是。是他命令阿爾法部隊和我們交戰。」舒赫拉解釋
「什麼?」舍甫琴科完全沒有聽懂。
「這或許解釋了為什麼暴民會知道妳把郵務車當作武裝運輸單位,而如果我沒猜錯,此時總統應該已經被脅持了吧?整個基輔應該已經是暴民的天下,政變也許在數小時內就會發生。我說的對嗎?」
「算是。」舍甫琴科上校忍不住認真思考眼前局面。
「我的四個同伴都殉職了,我就問妳一件事情。請妳老實回答我。」舒赫拉說:「妳是哪方的人?發生這種事情,整個基輔內的軍隊應該也已經表態明顯...」
「什麼意思?我...我...盡忠職守...」舍甫琴科問。
「妳還想救亞努科維奇嗎?」舒赫拉問:「如果妳決定放棄這個蠢蛋,我現在就立刻離開烏克蘭,並且向莫斯科覆命。並且也將妳帶離這國家,我敢打賭,半年內妳的國家就會陷入全面內戰。」
「我不知道...」
「如果妳打算繼續堅守崗位,我就繼續任務。」舒赫拉問:「快給我答案。」
「我只想讓國家穩定...」「我沒時間跟妳耗。」
「這種問題那麼複雜,我如何回答您!」
「一點也不複雜,就是生存與道德的取捨而已。選生存,表示妳有智慧;選道德,表示妳有原則。兩個都對,所以該死的快告訴我!」舒赫拉嚴肅地說。
「那你又選哪個?」
「我從不輕易拋棄任務,這表示我選了原則這條!」
「我是警衛獨立團上校...這是我最後一個任務。我沒辦法輕易說走就走...」舍甫琴科嘆道:「我也不知道我這決定做得對不對...我沒辦法提供任何支援了,你還能繼續嗎?」
「我會打個電話,請求來自莫斯科的支援。」
「在這一切之後...俄國會怎麼幫助我們?」
「親愛的,我肯定不會是你們期待的那種。」
舒赫拉拿出加密的衛星電話。
『您好,阿拉比諾試驗場E區。』
『伊凡!』『呃...基斯巴耶夫中士?』
『你還記得火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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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TC+2) 2014.2.22 12:03 烏克蘭·基輔近郊
舍甫琴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見的,一枚微型火箭轟然命中她眼前30公尺處,煙塵與土屑噴散開來。火箭硬生生插在土中,看起來危險又滑稽 舒赫拉上前,取下火箭上的攜行箱。 裡頭裝備著單兵設備,重裝防彈衣以及一把俄軍新式突擊步槍AK12。還有霰射炸藥的實驗品。
「這是什麼...」
「我們本來是設計撤離幹員用」
「我死都不會坐這種東西」
「真遺憾,妳沒得選。」
舒赫拉從另一側的攜行箱拿出新火箭零件以及燃料補充罐。
『伊凡,包裹收到了』
『酷,你知道我大老遠從莫斯科衝到邊境放煙火有多瘋嗎?』
舒赫拉完全沒空閒聊,直接結束了通訊
「行動開始,我需要妳給我更多資訊。可能要麻煩妳進險境一趟。這段時間我會去架設撤離點。」
「瞭解了」
「1355是行動時間,我在頻道7」舒赫拉指著自己的耳機。
昨夜他趁著騷亂帶走了安全人員的通訊裝備,剛好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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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TC+2) 2014.2.22 13:40烏克蘭·基輔 - 瑪利亞宮
舍甫琴科看著宛如鬥敗公雞的上司,他站在角落,怯懦地看著屋內的人們。
「艾琳娜...」亞努科維奇看見她,顯然放下一點心
「這算什麼?」舍甫琴科怒問
辦公廳內至少有十名武裝分子,絲毫不遮掩手中步槍。
「再怎麼樣這裡都是烏克蘭的總統府!他們沒有權利佩戴武器進來!」舍甫琴科質問著兩名反對黨議員
「他們的權利來自人民。」一名反對黨的政客冷冷說道。
「部分人民而已,而且我也看不到授權過程。」舍甫琴科義正嚴詞:「這是政變,你們不能這樣挾持總統。」
「他早就不當自己是總統了,他想逃。」
「替自己打算吧,舍甫琴科。等審判開始時,妳不會想在他那邊的。」
「我是烏克蘭陸軍上校,我站在烏克蘭這邊。不要把我貼標籤」舍甫琴科嚴肅地說
「搞不清楚政治是軍人的浪漫,在我眼中卻是種愚蠢。誰代表烏克蘭這邊,不是你認定了算」議員冷笑,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舍甫琴科看著亞努科維奇,再看著這些持槍的「人民代表」
怎麼會變成這樣?我的國家怎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國民要被迫支持成為歐盟或俄羅斯?為什麼不支持歐盟就是俄國走狗?
我們是烏克蘭人不是嗎?
效忠烏克蘭不是才是唯一選項嗎?
是我這種軍人的浪漫太愚蠢,還是你們根本就都是心懷鬼胎的垃圾?
投降俄羅斯是賣國,投降歐盟就不是嗎?
難道這些人看不出歐盟就是把我們當成抵抗俄羅斯的前線嗎?
我的國家要滅亡了...
舍甫琴科眼眶一熱,她強忍啜泣的衝動別過頭。牆上的烏克蘭大旗與國徽在灰暗色調裡一點光榮感也不剩
她想起自己一年前被任命時,自己就站在這裡對著國徽效忠。
她好想念那種榮譽感。
她眼淚湧出,無法克制地啜泣
她適度遏止悲傷但只是徒勞,啜泣變成嗚咽,然後是嚎啕大哭。
她恨自己的總統自私無能,恨這些所謂的民意無知,更恨自己對此無能為力。
『村姑,把驢子牽好。離窗戶越遠越好』
耳機裡傳來警示
『15秒』
瑪麗亞宮頂樓,舒赫拉扣緊勾索
『10秒』
他無聲奔下,對著冷氣窗安上自己的實驗武器。他默數秒數,然後啟動遙控
「咚、咚、咚、咚」
這些武裝平民誰想得到後方頭頂會突然噴出四枚微型榴彈。等到爆炸發生時已經來不及反應,這近乎恐怖攻擊的突破方式讓場面意外血腥
「怎麼回事?」一些警戒的安全人員持槍衝入室內。
舒赫拉倒轉姿勢,迅速盪入室內。
他蹬破窗戶,在飛散的玻璃破片中瞄準並且開火。AK-12恰到好處的穩定性讓舒赫拉能夠在動態射擊維持精準。幾名武裝士兵應聲倒地,舒赫拉快速更換射擊姿勢,蹲低掃射。他拋出煙霧罐。
「起來移動!」舒赫拉吼道。
舍甫琴科連忙扯起驚魂未定的"老驢",將他拖往窗邊安裝勾索。舒赫拉佔據射擊位置,壓制著企圖攻入的烏克蘭武裝人員。
「上還下?」舍甫琴科問。
「上!」
舍甫琴科與亞努科維奇迅速沿牆而上,而舒赫拉再次拋出煙霧罐後也緊跟在後。
三人在屋頂上狂奔,來到通信塔下。
「你剛剛對著我們所在的地方丟手榴彈?」亞努科維奇憤怒質問。
舒赫拉一把拉掉偽裝布,露出火箭彈體。
「你們都活著出來了不是嗎?我也有提醒你們離開窗戶不是嗎?」舒赫拉大聲說:「還有,我是人質救援專家不是嗎?」
「你丟了四顆!」
「你什麼時候在屋頂上裝這個的?」舍甫琴科問。
「十分鐘前。」舒赫拉輸入著目的地座標:「我就不知道這麼好用的東西為什麼會被嫌棄。」
「總統先生,請戴上氧氣面罩。」舍甫琴科確認供氧正常,並已經戴妥面罩。
「什麼意思?妳要我坐上這個東西?」亞努科維奇不滿地質問:「艾琳娜,妳不是應該要顧慮我的人身安--」
「給我閉嘴,你這麼老廢物。」舍甫琴科一把將亞努科維奇推上火箭,並扣上安全索。
亞努科維奇顯然被嚇了一大跳,這位上校在過去一年擔任職務時一向態度溫柔。
誰也沒想到她會有這種反應。想來壓力已經到了臨界點。
「我們去哪裡?莫斯科?」亞努科維奇低聲問。
「不,我還沒有取得俄羅斯的領空通行證。貿然過去會被防空飛彈擊落的。」舒赫拉說道:「你的上校指示我先前往卡爾科夫...就我所知,那裏是你目前唯一受歡迎的地方。」
「......」
「我可以信任你嗎?」舍甫琴科看著舒赫拉將自己綁上火箭。
「我都留下來了、也依諾言救出你們了,不是嗎?」舒赫拉伸出左手:「如果妳會怕,可以牽我的手。」
舍甫琴科閉上眼,與舒赫拉緊緊相握。
腳底下炸響,上萬噸的推力迅速將她抽離地面。她的尖叫聲被隱沒在火箭引擎聲裡。
*
(UTC+2) 2014.2.22 16:00烏克蘭·卡爾科夫
舒赫拉檢整完裝備,緩緩走過自由廣場。市民組成的自衛隊維護著周邊秩序。親俄立場在此地才是主流民意,反而相對於基輔安定許多。他連絡上軍方,再兩小時就會有直升機接送。 舍甫琴科坐在廣場邊,靜靜地望著日落。
「好一點了嗎?」舒赫拉問。她知道舍甫琴科整整吐了一小時。
舍甫琴科虛弱地點頭。
「按照職責我不能說。但我想告訴妳...」舒赫拉在她旁邊坐下:「妳的國家最快在一年內就會爆發全面戰爭...俄軍成立了一個新的旅級應變單位,駐屯在羅斯托夫。」
舍甫琴科疲憊地看向舒赫拉,沒有回應。
「也許有天,俄軍戰車會開上妳的國土、烏克蘭的領空可能也會被俄軍主宰。甚至再也不會有烏克蘭...我不是恐嚇,只是妳必須理解,俄軍是歐陸最強大的武裝力量...」舒赫拉說。
「我懂。你想說什麼?」
「如果妳願意,我在莫斯科有間小套房。可以當妳的落腳處,妳可以在我任職的單位佔個閒缺,繼續優渥的生活。」舒赫拉說:「好過在即將成為廢墟的這裡...這不是什麼包養或占便宜,我只是單純以朋友的身分建議妳。」
「你想養我?」
「我只是個蠢工匠,我沒想到太複雜的地方。」舒赫拉誠懇地說。
舍甫琴科湊上前,輕輕吻了一下舒赫拉的額頭。
「謝謝,我懂你說的。」
「但這裡是家,我沒打算棄守。」
舍甫琴科的眼神裡充滿堅定。
「總有人和我想法一樣的,我不會孤軍奮戰。」
舒赫拉點點頭,兩人靜默無語。
享受著這個國家僅存的最後一段寧靜午後。
*聲明:
拯救烏克蘭前總統的情節純粹是作者腦洞開太大。如有雷同,一定是你吸太多,不可能是現實
Fuze
代號:Fuze (*為英文「引線」之意) 本名:舒赫拉‧基斯巴耶夫 (Shuhrat Kessikbayev) 國籍:俄國 出生:1982.10.12 烏茲別克‧撒馬兒罕 (蘇聯時期) 身高/體重:1.8 m/80 kg 所屬單位:信號旗小組 組別:攻堅組 數據:裝甲 3/速度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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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武裝 ‧AK-12 (AR) ‧6P41 (LMG) ‧戰術防彈盾 (Shield) 副武裝 ‧GSH-18 (HG) ‧PMM (HG) 裝備 ‧破門炸藥/煙霧罐 特殊裝備(能力) ‧APM-6「霰射炸藥」 |
背景: 「混沌只有在你無法駕馭時才會成為敵人。」 Shuhrat Kessikbayev 在烏茲別克薩瑪爾罕的一個軍人家庭中長大,於蘇聯瓦解前夕移民至俄羅斯。Kessikbayev 在年幼時便展現出科學領域上的資質。由於他在軍隊中受訓成為一名機工,軍隊也助長了他在機械工程上的興趣。 Kessikbayev 將這些能力運用在許多工程計畫上,其中包含他自己的武器在內。而他在實戰中利用廢料以及極少工具應變的能力,也使他成為同梯新進人員之中的傳奇人物。這也是其中一個使他成為虹彩小隊人才的關鍵原因。在他隸屬第 27 機動步槍旅期間,他是名出色的神射手,並有著廣泛的武器知識。他曾參與俄羅斯特種部隊 Spetsnaz 行動此事也已獲證實,然而所有行動細節皆為機密。Kessikbayev 能說流利的烏茲別克文、俄文、烏克蘭文,以及英文。 心理特質: 若說專家 Fuze 很拘謹並無法完全說明清楚他這個人。我想起了我祖母的名言:「跟他說話就像拔牙般難受。」聽到其他特勤幹員說他有如謎一般時,我以為他們是在開玩笑。我不會說他是個難相處的人,他很親切且熱情。但他……有所保留。雖然花了點工夫,但我們終於成功進行了一場深入的對話。... Kessikbayev 很安靜,除了跟專家 Glaz 相處以外。當他開口說話時,人們傾向等他把一字一句全部講完。戰地報告提到,Kessikbayev 樂意在團隊策劃階段時提供意見,但在行動時卻經常陷入徹底沈默。讓他和團隊間保持溝通是至關重要的,否則如同與專家Ying 對於平民傷亡產生的爭論會繼續發生。有鑒於我們的某些特勤幹員來自擁有「零傷亡」規則的單位,這件事更是加倍重要。... 由於我有必要與 Kessikbayev 談論過往報告中提及的魯莽行為,我便要求他以自身觀點描述整起行動。他解釋道,他的目標是盡可能有效率地破解防禦,但他堅稱自己沒有粗心大意。他具創造性的工程能力很顯然是個珍貴的才能。他極度聰明且精於算計。在陷入境況激烈的場合時,Kessikbayev 確實有很好的狀態意識。我建議他在未來的行動中致力增進此能力。... 我無法問清任何關於他據報於行動中失蹤的兄弟的任何資訊,該份檔案仍維持機密狀態。不過,我還是成功讓 Kessikbayev 稍稍透露了他的私人生活。他維持了兩年的訂婚狀態,但婚禮在他決定那「不是他想走的道路」之後就取消了。身為一名驕傲的烏茲別克及俄羅斯人,Kessikbayev 表示他在成長期時,他的雙親鼓勵他接納所有俄羅斯的事物,所以他一直到青少年時期才開始學習接納他的烏茲別克身份。我請他詳細敘述那些經驗,但他用一貫的輕描淡寫方式簡單回答我「很有趣」。 ——「哈利」哈瑞法.潘迪博士,虹彩小隊總監 訓練: ‧俄軍:第27機動步槍旅 ‧俄軍特戰單位:GRU GSO 經歷: ‧曾經參與 Ratnik 未來士兵武器試驗旅 ‧開發單兵霰射炸藥,外號「俄羅斯套娃」。首見於【被刪改】 附註: ‧Kessikbayev 不像是團隊中的領導者。但他具有獨特的工業才華以及科技知識。這讓他成為小組中不可或缺的菁英人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