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比前輩還要前輩的前輩
地板上鋪滿了塌塌米,牆上掛了一張「靜心」字畫,除此之外空無一物的地方,熟悉的東道館。
「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
我和師傅,正在練習揮劍。
和炙熱的夏季不同,此刻的師傅除了一貫的小洋裝外還多穿了一件帶有一些中國風的輕薄外套。
感謝養眼度的下降,現在的我可以完全專注在練習之上。
不過小洋裝就是小洋裝,胸口的防備還是不怎麼樣,真想鑽漏洞的話肯定還是有得鑽的,但千萬別做這種事。
現在該練習的是手上的劍,不是跨下的!
「一百一十三、一百一十四!」
喀沙……
道館的拉門被拉了開來,從架高的木走廊上走進來的是一位身高160公分,身著洪門武道服,面容與身材皆姣好,尤其胸前十分可觀,黑色長髮綁成運動型態(低馬尾狀),眼神透露出一點冰冷氣息,不熟的人可能會覺得很難相處的女性。
「嗯?你們真的沒去上學嗎?」
燕雨千,我的學姐兼師姐。
師傅看向了她,回答道,「沒錯,特訓!」
師姐半瞇起眼,「妃雪師傅,妳不是一早便換上制服,興高采烈的上學去了?中途又折了回來?」
「嗯!我們碰到了老虎喔~然後尚兒便說著要特訓,所以我們就回來了。」
師姐保持著瞇眼看向我,總覺得好像透露出一點殺氣。
怎、怎麼了嗎?師傅來找我錯了嗎?
「唉……」她稍稍地嘆了口氣,「明明說有幹勁很好,但偶而要休息的是你們,現在偷跑回來練習的也是你們。」
她的眼裡,燃起了火光,握起拳頭稍大聲道:
「練習——都不揪的呀。」
原來錯的地方是這裡嗎!?
練習狂魔燕雨千,怎能允許他人的練習份量比自己更多?
她重踏著腳步進入道場,舉起她的愛劍「雨無痕」,一把平時偽裝成雨傘的寶劍,開始了基本揮劍練習。
「喝喝、哈哈!」
是兩倍速。
那麼我們也不能輸——
「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
喀沙……
拉門又被打了開來,這次出現的是位比師姐矮上一顆頭,身著洪門武道服,面容處於可愛和美麗之間,身材小輸師姐一些,胸部又再多輸一些,留著褐色及肩髮,惹人憐愛的眼神有特殊加分,不太擅長與陌生人相處的內向型女性。
「打、打擾了……」
傅晴芸,我的學妹兼師妹。
在她身上藏有一個知道的人就知道的祕密,「女性」。
「我、我來晚了嗎?」
看著我們努力揮劍,她也咚咚咚的跑了過來,拔起屬於她的家傳「美人劍」,一把雕花細緻、看起來如同盛裝打扮女子一般的劍。
「揮……嘿……」
0.5倍速。
雖然實際上應該沒有比較慢,但軟落無力的出劍,給人這樣的感覺。
「芸兒,這樣是不行的喔,要這樣、這樣!」
師傅加重力氣,揮了幾劍。
師妹努力跟上。
「是、是!」
雖然自澎湖特訓回來後又過了一個月多,但要讓過度陰柔的師妹施展我們的劍法還是很有難度。
我和師傅這組的進度已經到最後一式了,師姐她們仍在第一式。
「不要只靠手腕,前臂、上臂、腳與腰乃至妳的整個核心肌群,用力!」
嚴厲的師姐也加入了指導的行列。
「對、對不起!」
揮劍揮了好一會兒,段落後,我們停下來休息以及檢討。
「芸兒的進度,一直不太順利呢。」
「對不起!」
「為師也不是怪妳的意思啦~不過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雖然尚兒那邊是順利的,但芸兒這邊卻不是,為師是不是缺了一點指導的才能。」
「沒、沒那種事,是、是徒兒自己不好。像、像雨千師姐,說、說得都很清楚,可我還是……非常對不起。」
師姐有些無奈的看向她,「雖說台灣區的預選是採一對一的方式,某方面幫我們延遲面對了這個問題,不過妳也不能因此懈怠了呀。」
「對、對不起……」
師妹本身是很努力的,但感覺就是不得要領。
雖然不該插嘴,我還是決定幫她說一點話,「那個……師姐,也不能說師妹懈怠啦~畢竟師妹就是比較陰柔,即便我們算是平衡的劍法,可對師妹來說還是過於陽剛,至少第一式完成了不是嗎?之後肯定……」
會變順利還沒說出來,我便被師姐的一瞪嚇得將話給吞回去,師妹化的說道:
「對、對不起……」
「唉……」師姐嘆了口氣,「雖說是完成了沒有錯,但彼此還是配合不起來,這樣下去真的不行呀……」
師傅看著她們想了一想,詢問道,「雙修呢?」
她們一人看向左邊、一人看向右邊,沈默不語。
「不順利嗎……」
對於師傅而言,有問題,用雙修似乎都能解決。也不是不能理解,我和師傅最初也是在雙修與繫在一起的訓練後,默契才好了起來。
如今使劍時,能與師傅同步十分,也是托雙修的福。
洪門的雙修除了能讓彼此的氣有所增長,更重要的是能讓彼此透過氣來理解彼此,頻率、節奏、習慣甚至是思想。
如果她們的雙修順利的話,或許配合不好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師姐不知為何的看向了我,眼神中好像有點不滿。
「說起來,在和學生會比試的時候,師弟和師妹,配合還挺順利的。」
「咦,哪有那種事?我記得那時師妹與我配合還是有著不小的落差,只是因為對方的生命點數不太夠了,才看不出影響。現在師妹和師姐的配合,肯定是比當時的我與師妹更加精確吧?」
我的話,沒有被當作參考,師姐與師傅異樣的緊盯著我,好像在打量著什麼,接著她們看向彼此,提出意見:
「試試吧。」
「嗯~就試試吧!」
「不過該怎麼試,直接分組對練嗎?不要用自己的劍,統一用練習的劍?」
師傅瞄了我一眼,回過頭說:「尚兒上場比試有受點內傷,雖然現在應該是無大礙了,但還是別做太激烈的好,雨千姊下手沒辦法分輕重吧?」
「嗯。不過晴芸師妹不實戰,戰力就弱了一節,至少得砍砍東西。」
「砍東西嗎?那麼就用那個吧!」
「那個?」
「那個。」
「啊……那個啊。」
到底是哪個?
讀懂我心的師傅看向我笑了一笑,「尚兒還沒見過呢~」
難道在這個洪門裡還有什麼隱藏人物?
「哼哼哼——不過『那個』現在在哪呢?」
「要不要問問咨紓姊?」
「好提議,這就去找咨紓姊吧!」
她們口中的咨紓姊,全名杜咨紓,是一位幹練的女性,洪門的會計,實際工作包山包海包吃穿,可謂洪門大總管般的存在。
多數時間都在戰情室(會計室)裡,少數時間則是……
「大小姐,妳找我嗎?」
永遠的隨傳隨到,猜測是在外頭偷看已久,所以請容我修正一下——
杜咨紓,不是在偷窺,就是在偷窺的路上。
然而師傅完全沒有在意過這檔事。
「咨紓姊、咨紓姊~妳知道『那個』在哪裡嗎?」
「那個嗎?當然,請跟我來。」
我們跟著咨紓小姐的腳步,來到了一間位於角落、看起來沒有整修過的老屋,只有門沒有窗,顯然是做為倉庫之用。
她拿出鑰匙打開外掛的大鎖,為我們推開房門。
喀拉——
裡頭,意外的乾淨,還以為會霉味滿天飛什麼的,結果完全沒有,雖然不到一塵不染,部份物品上有點淡淡的灰,但看得出來有在定期打掃,想必也是大總管維護的吧?
「你們要的東西,就在正前方。」
我看向咨紓小姐所指的方向,一塊大布遮蓋住一個與我差不多高的物品。
師傅、師姐走了過去,二話不說,掀開了它。
「鏘鏘——」
配合著師傅俏皮的聲音,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木樁,看起來不怎麼像人,但有點像稻草人,有一顆奇怪的布頭,畫著小學生級的眼睛與嘴,頂上帶了個斗笠,身體的部份包裹著布,上段插著兩根木頭當成手,手上各有一根小旗子。
師傅張開手隆重介紹,「這位是木人君,論資歷比我們在場每一位都還要老喔~據說是日治時代就存在的大前輩。」
「這樣啊。」雖然是位只會被打的前輩,不過正因如此而偉大,永遠的無私奉獻,一代傳承一代,幫助我們成長茁壯。
就在我不由得燃起一點敬佩之意時,師姐補充道:
「過去還有更多的木人君,但在國民政府來台後的一波景氣寒冬中,被當成柴,幫助洪門過冬了。」
敬佩濾鏡,一時變成了地獄濾鏡。
木人君~~!
我能想像,他在熊熊的烈火之中,和我們比了個讚英勇捐軀的模樣。
在心中默哀一個秒鐘。
回到現實,一事歸一事。
「說起來……這個木人前輩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我怎麼看,都只是比較有包裝一點的木樁,眼睛有點呆萌,可能會讓人稍稍不忍心下重手,就這樣而已。
然而師傅卻信心滿滿的笑道:
「木人君可不止如此喔~試試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