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說明目前的情況呢?我需要好好思考。
應該是這樣的——事到如今無法解決,也無法逃走,更別說預防,因為已經成為事實,也就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的概念。
對不起,我的老爸老媽,感謝你們養我養到這麼大。
我已經絕望到沒有辦法走下去,在人生的這條路上。
簡單來說,我看不見未來,也不想聽到過去家人對我的一些言語。
有時我甚至會懷疑自己現在聞到的空氣,都會因為我的憂鬱而變臭,即使處於鳥語花香的高貴地方。
至於為什麼會這樣?
說來話長,但歸根究底只是一個簡單的原因。
……我跨下的巨龍被人發現了,在貴族女校被一名女學生。
事情是這樣的,我因為某些原因,必須扮裝成自己的姐姐,來到乙太少女學院這間學校上課。
可是,現在也因為某些原因,我的身分曝光了。
是的,曝光,而且不只是身分。
我的身體整個下半身,曝光給這位女學生看了。
本來是在搬東西的,可是突然在教室走廊轉角處撞到人,加上地面很滑,整個人滑倒跌坐在地。
好痛,屁股跟背都好痛!
然後,那名被我撞到的女學生,她整顆頭就埋到了我的裙子中。
我的巨龍告訴我,他覺得這樣的觸感十分神奇,無法三言兩語說明。
Shit!到底是怎麼發生這樣的事啊?完全不符合邏輯呀。
為什麼跌倒也有辦法把頭埋到人的裙子裡?
但,現實就是比小說要離奇,看來老爸的一句名言成真了。
話說裙子,是的,我現在穿著裙子,因為是事實,所以這倒是很合邏輯。
正確來講是我現在穿的是女生制服,頭髮也戴假髮,臉上也化好妝,看上去絕對是不可能被發現是男生的狀態。
女裝。
男扮女裝。
可是,現在卻被看個精光。
……好吧,其實沒有精光,其實是有穿內褲就是。
然而,正常女孩子不會在裙子底下穿四角褲吧?
而且很明顯有個地方凸凸的,這不可能會在一般女孩子身上見到吧?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我連路都走不好會跌倒了,人生路又怎麼會順遂呢?
聽說這所學校的校規,規定是只要發現有男生進到這裡,被發現就是立刻處決。
加上我搬的東西,裡頭好像有斧頭、匕首、刀這類的玩意兒啊。
怎麼辦?我還沒完成家族使命耶。
現在回想起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想,這可能要從我還沒扮女裝進來這兒之前,差不多是我姊姊離家出走的那天夜晚開始說起。
「什麼乙太少女學院?老娘不讀總可以了吧!」
對,就是從我老姊的這句話開始的。
就是因為她晚上與老爸吵架,一氣之下打包東西離家出走,我才要代替她來讀這所鬼學校的。
當時她跟我一起在和老爸,在家裡的餐廳吃晚餐,也不曉得為什麼,應該是一時興起吧,老爸突然喝酒,然後開始發起酒瘋來,說什麼「妳要到乙太少女學院,去把學生會長身邊的某樣價值連城的東西,偷出來,好賣錢,這樣才有辦法付在醫院的媽媽醫藥費」這類的話。
媽媽得的病,是先天的疾病,據說很可能一輩子都得住院,連高階治癒魔導士都束手無策。
老爸很努力在籌錢,不只養我們也養醫院中的媽媽,因此他要我們做什麼基本上我們都照做。
然而,人生最可怕的就是這個然而(老爸名言)。
老姊不曉得發什麼瘋,一下子說什麼自己也有夢想啊,不想要被家庭綁住,要是我以後嫁人該怎麼辦,也有家庭要顧,不能只是靠偷竊維生,如果以後的小孩也有樣學樣這類聽起來很複雜的話。
總之,她和老爸翻臉了。
老爸也是,他好像說了什麼因為我們是怪盜家族,偷竊是很自然的事,而且偷的不是窮人而是有錢人,事實上是在幫助社會,妳讀乙太少女學院也沒看見妳賺多少錢給家裡這類更複雜的話。
總之,老爸也跟她翻臉了。
我一個13歲的人,實在是吸收不了那麼多,大概只記得這些。
不過,我倒還記得很清楚,老姊最後離開家的那一刻,說過這樣一句話:
「我要去做比偷竊賺得更多的事,並且證明,就算是怪盜的後代,也能不依靠偷竊發大財!到時候媽媽就由我來照顧,你們這些愛偷東西的就給我滾出家。」
說完,她就提著行李箱,用力甩上門離開。
碰!這樣的聲響令坐在餐桌吃飯的我,沒有細嚼口中的食物,吞下去差點噎到喉嚨,費了點力氣和時間才把渣渣給咳出來。
喉嚨痛到我在那之後吃東西都感覺怪怪的。
真是的,什麼「你們」這些愛偷東西的呀?我還什麼都沒有偷過耶。
在喝口水稍微喘息下後,我聽見老爸對我說:
「兒子呀,交給你一個任務,這是你身為怪盜的後代,第一項偷竊的任務。」
喔喔喔!終於要來了嗎?
我家聽說追溯族譜,三百多年前可以追溯到一名在這座島上相當知名的怪盜。
換句話說,我、老姊、老媽,身體裡都有那位怪盜的血液。
只有入贅到我們家的老爸沒有。
話雖如此,但老爸曾在我小時候這麼對我說過:「我們是百年怪盜家族。」
當時的我覺得這簡直太酷了,因此就下定決心,未來要當一位帥氣的怪盜,搶富人的錢幫助窮人的偉大英雄。
雖然到頭來,為了支付老媽的醫藥費以及老爸的酒錢,就已經花到幾乎全家都不太夠用了,加上老爸的偷竊技術其實不好,所以也沒有因為這樣發大財。
但,我一直希望成為的那種人,時至今日我心中,依然沒有改變。
「你要到乙太少女學院去,將學生會長的一枚寶貝偷出來。」老爸說,「拜託你了,我兒。你也知道我們家現在真的很缺錢,如果不是真的非常值錢的寶物,是沒辦法填補債務缺口的。」
「可是......老爸你去的話不是也可以?」我故意如此反問。
「我不行,那寶貝據說是學生會長一直以來的心愛之物,都相當愛惜,放在身邊的。」
「嗯……」
「而且,聽說這一屆的學生會長,她足不出戶,連會長室都很少踏出過,有傳聞說她怕男人,如果我去的話,一旦穿幫,可不是被送到地下監獄那麼簡單就能了事的。」
「感覺老爸好像很膽小。」
「當然,我一直都很……」老爸突然改變臉部表情,大喊:「喂喂!太沒禮貌了吧,我也是普通人呀。」
「那老爸平常是怎麼偷到東西的,既然這麼膽小。」
「這個嘛,其實在偷的當下有種感覺,你應該以後會懂的,就是……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有一種全身放鬆但是全神貫注的感受,回過神來東西已經到手了──喂喂!不要趁機偷偷罵人呀,我才沒有膽小呢。」
我掩嘴偷笑。
「所以拜託你,我兒呀。」
老爸突然在這時握住我的手。
「現在只有你可以撐起整個家庭,老爸的技術隨著年紀越大越來越不好,最近也偷不太到什麼錢,真的只能靠你了。」
「嗯嗯!」我點頭。
「欸?」
「怎麼了老爸。」我盯著老爸的眼睛,皺起眉頭。
「沒、沒有。沒想到你那麼爽快就答應了。」老爸的眼神看起來閃閃爍爍的,好像在躲避什麼,「等等,你確定真的沒問題嗎?」
「當然,」我再度點頭。「老爸你不是說過,男子漢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嗎?這是位於遙遠大陸東方的古代種族諺語,你居然也知道。」
「因為老爸你常講的關係呀。」
「這樣啊,哈哈哈,也對。」
「雖然我們位於大陸西邊,這座島嶼的子民,但全天下應該都一樣,意思就是身為男子漢,說出口的話就不會收回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停頓幾秒,直視老爸雙眼。
「我要去,把那個寶貝偷出來然後賣錢,給老媽付醫藥費。」
「……好。」
語畢後,老爸站起身子,然後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
怎麼了?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就在我有這樣的疑惑時,老爸就捧著好幾件衣服走下樓。
「那麼,你要當你姐姐的替身,去乙太少女學院就讀。」
那幾件衣服老爸攤開在餐桌上,然後,我就傻眼了。
是老姊的制服、運動服。
呃,所以……難道?
「是的,伊恩.絲卡雷特……不,不對,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愛莉.絲卡雷特了!」
「欸欸欸欸欸?」
可、可是,我我我我我是男生呀!
我這樣跟老爸辯解。
然而沒有用,老爸一句「你才十三歲,沒有變聲也沒有鬍子,加上你的身高跟你姊很像,看上去也很像你姊,沒有問題不會穿幫的」給打發。
完了,真的要這樣結束了嗎?我的男子漢生涯。
說真的,要扮成女孩子,基本上已經不算是男子漢了吧!那麼一言既出是不是連烏龜都追得回來?
不過後來想想,沒辦法。要是我不做,也沒有誰有辦法撐起這個家了。
老姊也不曉得會上哪去,因此只有我。
只有我可以付得起老媽的醫藥費,幫助老爸不要讓他太辛苦。
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的行為。
對,無論我看上去是男是女——只要心還是男,我就是男。
我這麼心想,抱起桌上的老姊制服,對老爸投以微笑。
老爸似乎因此笑著掉淚,他走上前抱住我,說些關心的話語,好比說要小心不要受傷之類的。
最後,老爸交給我一枚信件。
「等你進到學校,需要想盡辦法接觸學生會長。」
老爸如此囑咐。
「然後,等到你到了會長室時,再打開這封信件,裡頭有打開這寶貝的祕法,一定要在會長室內打開才有用。」
好,既然知道方法了,那麼就衝吧!
我那晚怎麼翻身都睡不太著,都在想這些事情。
我後悔了,應該當時多睡一點才是。
現在我腦袋昏昏沉沉的,然後跌坐在地不小心讓人看到裙底風光,甚至讓人連頭都埋進去了,這說不定是沒睡好的錯呀!
老爸說的話,我根本不想回想起來。
我只想要趕快逃命呀!
想到這邊,我看見那名埋進我裙子裡的女學生,突然抬起頭來,離開裙子。
女學生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她身上穿的白色制服上衣(特別是胸前)好像沾到一點灰塵,看上去灰灰的,衣領內的粉色內衣從某個角度看過去顯得相當清楚。
「啊,那、那個,我……」
你、你結結巴巴個什麼東西呀!伊恩……啊,不對,我現在是老姊,所以是愛莉才是。
「那個?」女學生以四足跪姿在我面前,開口說:「欸?同學你是不是──」
男生?妳想說的是「你是不是男生?」這句對吧?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下真的沒救了。
我緊閉雙眼,身體發抖,忍住因為跌倒所以背部、屁股的劇烈疼痛,試著閃避那位女學生的眼神。
然後我察覺到左耳邊傳來輕輕的呼氣聲。
頓時,一股香氣撲鼻而來。
怎麼回事?是有人拿一朵花在我鼻子旁嗎?
我因為好奇看過去,嗯嗯,雖然黑長髮不常見,但她的眼睛跟大部份在島上的居民一樣,是漂亮的翠綠色。
不對,這不是重點。
那位女學生的大胸部就在眼前,比剛剛還近。
那呼氣聲,似乎就是女學生的嘴所吐出來的氣息,吐在我臉上溫溫暖暖的,害我差點不敢呼吸。
妳、妳妳妳到底要幹什麼?
「……妳該不會是,初中部三年A班的愛莉.絲卡雷特吧?」女學生如此在我耳邊輕語。
──哈?
我皺起單邊眉頭。
──說我老姊的名字,難道......她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