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略,有個可愛的女孩子送了我她剛脫下來的內褲,被我丟掉了。
然後她現在靠在我身邊說要包養我。
長這麼大還真沒聽過這種要求,害我突然很想叫她閉嘴吃熱狗……等等,這樣好像也不太對。
「……大哥哥?」
似乎是沉默太久所以讓女孩有點尷尬,她歪著頭看著我的臉,然後小腳一跨,就以一種我實在不太敢說出來的姿勢趴在我身上。
雖然還隔著棉被,但我看妳是沒看過壞人喔喔喔喔──!!
好可怕,如果被她靠著的人不是我而是某些族群早就撲上去了吧!
然後這裡就會發生喜聞樂見啊幹不對是很不健全的事了!
臉頰好燙!身體好重!某個地方變得很糟糕!好香!不對!!!沒有很香!那是陷阱快清醒過來啊我!
清澈如湖水般的瞳眸裡有我驚慌失措的倒影,她嬌小而柔軟的身軀隔著被單慢慢扭動,冷氣吹出的徐風將她那長及纖腰的髮輕輕翻捲,傳來一陣細微的花香。
百合,還是野薑?
「妳,妳再靠近,我,我就……」
她看著失去組織語言能力的我,微微勾起唇角。
然後她靠近,再靠近──近到我都能看清她睫毛彎翹的弧度,整張臉都能感受到女孩微弱的體溫,鼻息相聞。
「你就怎樣?」
她說道,嘲弄的語氣青澀中帶點嫵媚,緊接著,她似乎吐出了粉嫩如蛇般的……
沒有碰觸到。
穿了過去。
「……啊啊,果然是這樣呢,大哥哥。」
她的舌頭沒有碰觸到我略有些乾癟的唇,而是徑直穿了過去──就彷彿我並不存在。
「……怎麼會……」
我的眼角抽了抽。
而女孩原本戲弄般的笑容消失了,她兩手貼在了我身後的牆上,挺起她那含苞待放的胸前。
「大哥哥,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好想,好想包養你一輩子呢。」
「……但是,已經死掉的人,要怎麼包養啊……哈哈,我也真是的。」
女孩的眼眶紅了,如同積雪融化的湖面,終於盈滿的那瞬間。
幾滴淚水落下──穿過了我的臉。
啊,好像是這樣呢。
我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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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年前的事,也許是因為死了,才彷彿是好久以前吧。
和生死一般無法改變的,就是隨時間長河而遺落在後方的過去。
畢竟,都很容易忘記呢。
那天,由於延畢的關係,我和房東多簽了一年的租約,而原本住著我朋友的隔壁,則搬進了一對母女。
她們是很溫馨,很友善的一個小小家庭,母親是個業務,女孩剛要升上國中──第一次見面,是那媽媽拉著女孩,提了一袋餅乾說要分我一些。
也許是念的大學還算有名氣,又或許是我看上去也蠻瘦弱,那個小家庭很快便將我給接納了。
又過了一陣子,我被阿姨聘請為她女兒的英文家教,也順便在她出去工作的時候幫忙照看女孩。
女孩很信任我,她稱我為大哥哥,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喜歡找我分享。
她會邊咬著飲料吸管邊踢我的腳,在我教她寫作文時偷搔我的胳肢窩,和我說今天學校又有哪個壞孩子沒乖乖掃地,說她一直被隔壁班的男生告白。
我很高興。
真的。
是不是忘記說了,我是在兒童之家長大的,一路上都是靠著獎學金讀書,直到上了大四,才因為打工太忙的緣故而延畢。
我從不被任何人喜愛,從不被任何人期待。
兒童之家裡的老師們只要我守規矩就好,會念書只是多一點能被外面家庭收養的機會……不過也許是我運氣太差了吧,直到高中畢業要離開之前,還沒有任何一個家庭來探視過我。
其實當那些像是夫妻的大人們透過玻璃窗看進來的時候,我每次每次,都會盡全力擠出一個最大的笑容回應。
我也想過有人能每天簽我的聯絡簿。
我也想過有人會問我有沒有吃飽。
我也想過每天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會有人在我身邊說著故事,很棒很棒的故事……
但每一次的希望到最後,都只會變成更大的空虛──我依然留在這裡,身邊的夥伴又少了一個。
漸漸的,和我差不多年齡的孩子越來越少,我也一年年長大,考進了一所還不錯的大學,辦了學貸後離開。
我以為到現在早就不期待家庭這種東西,實際上,當那個母親笑著摸我頭,說「一個人在外頭,要好好照顧自己」時,我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都很期待會有這樣的一個人出現。
而當她女兒笑著墊起腳尖,試圖抱住我的腰搔我癢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很喜歡被人用雙手環抱住的感覺。
後來的日子突然就像是被人用鮮艷的油漆徹底粉刷了一般,我連在便利商店替客人刷條碼時都會忍不住笑出來。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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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面前不斷揉著眼哭泣的女孩,嘆了口氣,卻也笑了。
「喂,好不容易我想起妳了,但妳怎麼哭了?」
「……如果不是我,嗚……」她抽了抽小鼻子,哽咽著說,「你根本就不會……!」
不會死嗎?也許吧。
意外來的很突然,某天我帶她到附近買飲料,作為她小考一百分的慶祝時,有台路線歪扭卻飛快的銀色保時捷呼嘯而來。
不太記得當時我是怎麼想的,只是反應過來後,一陣強烈的嘔吐感傳到腦海──
似乎是我把還在斑馬線上的女孩推開,然後就被撞了。
太陽穴裡塞進了幾片玻璃,整個人嚴重變形到像是一坨爛泥。
讓人有點難接受的是,生前我就沒有多好看了,怎麼還讓我死得這麼醜啊幹。
不過……
「……小妤,幸好妳還活著。」
我用以往的稱呼喚了女孩一聲,「所以不要哭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妳救下來,可不是想看妳的哭臉。」
「……大哥哥好任性。」
「我都死了,就讓我任性一下吧。」
小妤用力抹著臉,雖然淚痕依舊明顯,但至少不再是哭喪著臉。
「大哥哥,我沒想到還能再看到你,你會留在這裡嗎?」
她的雙眼就好像發光似的,這種哀求的眼神真的很讓人難以拒絕。
但我笑了笑,搖頭。
「……我可是會包養你的。」小妤似乎是明白我做了什麼選擇,低著頭癟了癟嘴,又是一張快哭的臉。
「妳都還沒開始賺錢,說什麼包養,別小看男大生一個月的花費啊。」我伸出手試圖拍拍她的頭……沒有拍到。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哪有活人在包養死人的。」
「……以前,我常常說長大了就嫁給你。」小妤又撐起身子,垂下的髮沿著我的雙頰滑落。
生死相隔,她碰不到我,我也碰不到她……說來慚愧,這下她做出什麼大膽的舉動我都不會怕了。
「那不是玩笑嗎?」我笑著問。
「不是玩笑。」她說,「在你死後,我來過這裡好多次,這是唯一的一次遇見了你……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你知道嗎,我……!」
「不要和一個死人談未來,我不記得我教過妳這麼荒謬的事。」
我冷著臉打斷了她。
也許在我生前,她還小,我能等。
但現在情況不同,她還小,我卻等不了了。
「……這樣也太難過了。」她美麗的瞳眸又泛起水霧,「我來找你的時候,你不記得我……而當你想起我的時候,你又不在了。」
「……」我沒敢直視小妤的臉,將視線轉到了床頭放的一瓶百合花上。
小妤的啜泣聲越來越小,過了幾十秒後,她慢慢從我的身子上爬了下來。
然後,她摘了一朵花插在自己的鬢角。
「……好不好看?」她問。
「好看。」
「我知道花好看,那我呢?」她紅著眼,嘴角的笑意卻有些促狹。
「……妳會一直都很好看。」我說。
「我知道,所以我會等你。」
「……咦?」
「你趕快給我去投胎,趁我還沒老的時候讓我包養啦,我可是說到做到的女人喔。」
她紅著眼眶,而在說這句話的同時,臉也紅了。
「沒問題。」
我點了點頭,笑著說道,「那就麻煩妳了。」
說完,我閉上眼睛。
「……大笨蛋。」
喂,我有聽見喔。
......
幹,我還真沒想過迴響會那麼大。
你們真ㄉ都很喜歡內褲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