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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縱然世界終將毀滅》#010──沒有任何人聽見

伊(熊頭模式爆發中 | 2019-04-15 20:32:20 | 巴幣 6 | 人氣 193



  時間雖然總是被當作是第四維度,但我認為時間與空間總是相對的,時間導致了空間的變化,而空間的變化證明了時間的存在。

  這大概也太科學腦了,我八成受到了璃妤的影響。

  因此,只要發生的事情有所變化,便代表著時間正在走著。

  希望真是如此。

  從床上一起身,看了看床頭的時鐘,十月二十四日,星期三。

  先不論究竟是作夢,還是真的時間回溯,因為不論是哪個,對我而言都一樣。

  總之,對我而言理應到來的明日,我又再一次地來到了今日。

  我的身邊事情有了變化,但時間並未向前,這使我無比混亂,各式各樣未曾察覺的異處一瞬間覆蓋在了我的身上。

  窩在床上,面前放著空白對話紀錄的手機,雖然時間已屆中午,我仍未從床上起身半步。

  灰暗的天空讓人絲毫不覺得現在是白天,陰鬱的室內沒有開燈,眼前亮著螢幕的手機特別刺眼,又或者是空白的這段時間讓人難以直視。

  拾起了手機,切到了桌面,依舊是我與文晴的照片,沒有改變。

  長按著桌面,點選了更換桌布,挑了一張之前在學校內拍的鳳凰花照片,難看地讓螢幕變得亮麗,便隨手扔在一旁。

  我今天原定的計畫就是要去醫院,在那邊與媗鈴再次相遇,然而我卻一點都不想動。

  母親自我小時候,就得了癌症,是肺癌中的非小細胞癌,準確地說是肺腺癌。

  而文晴的身體也不是很好,沒有記錯的話是與免疫缺乏有關的病症,因此我們兩家時常對此會有所交流,在醫院也時而會碰巧住在同一間病房。

  所以,雖然這樣說很奇怪,但我喜歡醫院。

  很顯然的,這樣笑笑而過的日常,就算母親最後離開了,我還是努力笑著。

  癌症、是的,癌症。

  他是身體裡面的叛軍,發起了內戰,然後消耗掉整個國力,最終就一同滅亡了。

  但就算我這樣笑著,單單只是母親的喪禮,就把父親跟妹妹也一起送走了。

  很簡單的,兩台車,在轉角,不用特別調整角度,就隨著飄下的兩片落葉,歸回土中。

  一個成年人平均每分鐘呼吸十六次,每次呼吸身體內都有細胞凋零或誕生,都有被自然殺手細胞消滅的叛徒,然後我們自身或許就被消滅了。

  我們每日都在呼吸、都在喝水,所以我們習慣了,於是我現在也習慣了。

  所以,文晴重度感染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哭。

  浪費他人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我是何其的殘忍與無能。

  就算我將自身封閉在家裡,而開朗的她帶著我到處走走看看,即便我對她的話語愛理不理,她仍然希望我能好好的走著。

  直到腳下的獨木樁自己斷了。

  那時看著自己的報告,也沒有太多波瀾,只是想著,終於能和家人還有文晴一樣、成為同一種人了。

  所以,雖然再說一次很怪,但我喜歡醫院。

  他們跟我都一樣,在醫院出生、都在醫院搶救、而現在,似乎也能在醫院一起離開。

  若是能在同個地方離去,是不是就又能在某處相遇?

  所以,看著媗鈴努力地想要活著、努力的想要另一個人活著,我能理解、我能體會、我能知道、我能清楚、我能認知、我能明白,但我不想成為,但我希望她成為──正如上天成全了我。

  所以,我希望她活著,希望她繼續走下去,希望上天還是能夠成全我,然後希望我不會被媗鈴背叛。

  當然,我背叛了文晴,背叛了她託付給我的心思,我很自私,我背叛了別人卻不希望被背叛,自私到讓我噁心想吐,讓這張床染滿汙穢,成為一個適合我的地方。

  骯髒、醜陋、病態、毒瘤、罪孽、卑鄙、無恥、虛偽、齷齪。

  我難以正視自己的缺陷,而這正是我至今仍未換掉文晴照片最好的證明。

  似乎,我把自己對媗鈴的行為當作了是對文晴的贖罪,但這又同時硬生生的在自己的心頭上劃破了傷口,以及在竹簡上刻下更多我的罪行,罄竹難書。

  「……」

  我用被子把自己全身都蓋住,外頭其他學生的嬉鬧聲都像是在嘲笑我的軟弱與自閉,不禁遮住了雙耳。

  聽著自己呼吸的聲音,感受著自己的氣息,任憑心臟毫不在意的跳動。

  久久不動的臀部發出痠痛的告誡,我就這樣躺了下去。

  眼前透光過來的天花板仍是毫無特色的白,什麼都沒有的白,意識意外的昏沉,隨時都能像死人一般睡去,而且就這麼成為死人。

  我究竟追求什麼?

  我問過媗鈴一樣的問題,文晴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現在是時候輪到我問我自己了。

  不用太多沉思,我告訴過媗鈴了,我希望讓更多人看到我的故事。

  但,就這樣嗎?

  結果很明顯,並不只。

  我期待著、我渴望著、我奢求著、我希冀著、我等待著滅亡,而為了那個瞬間,我才寫小說。

  文晴幫我找到了這樣完美的興趣,但因為我的墮落讓這樣的興趣變得莫名其妙悲哀。

  是的,又是罪行。

  打從我意識到了自己的世界終將同樣因為疾病而跟隨我的家人與我的女友毀滅的瞬間,一切都變得悲哀無比,但也不過就僅此而已。

  因為在我死後,這些意識與想法也一同毀滅,什麼都沒有,連渣也不剩。

  於是,試圖用小說在世界上留下什麼的我,就又變得更加可悲,沒頭沒尾的循環就結束然後開始了。

  用力把被子甩開,落到了地上,不太發出任何聲響。

  我很痛苦,對於停不下的思緒我感到非常痛苦。

  撕裂的心靈、破碎的意識就像要把我化作時光中的粉塵,隨意吹散。

  如果沒有要前往的地方,那自己將身不在任一處。

  所以,我決定──讓自己的世界迎向毀滅。

  又重新拿起了手機,循著腦海裡刻意記住的她的電話號碼,毫不猶豫的撥了出去。

  聽著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便是接起的聲音。

  「……喂?」

  媗鈴疑惑的聲音,這對她來說是陌生的號碼吧。

  現在想必是她正要搭上捷運的時刻。

  「妳好。」

  「你好……請問你是?」

  警戒與畏懼,我思索著這一切。

  當你在凝視深淵時,深淵也正在凝視你──我不清楚我自己是否成了怪物,但從生物應有的本能來看,我是怪物,確確實實的怪物,等待死去的怪物。

  「我是變態大哥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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