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啦！
在接下來的時間我幾乎無法呼吸，每當我好像就要安心的開始上課，腦海裡馬上就會浮現翡冷翠方才那個轉身，以及拿著素描簿對著我的模樣，他的眼神一如往常的充滿光彩，而我只要想到就會忍不住屏息。
喜歡我？
這是我一直以為的那個意思嗎？應該說，這句話是我們這個年紀的高中生的共識嗎？那接下來呢？會開始交……
「……妳還好嗎？布萊克同學，是不是發燒了？」
我回過神，發現美國史的課程已經開始了，我們的老師是一位禿頭的中年男子，他拿著課本走到我桌子旁邊。令我意外的不是他明明禿頭卻還是這麼帥，而是這個老師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我不舒服。」我急躁的說，結果周圍的訕笑讓我的臉更紅了：「我才剛結束一個很漫長的療程，現在我覺得要復發了。」
「這麼糟糕！」歷史老師皺著眉頭說，可是他看起來壓根不相信我的話。我的老師很緩慢地點頭，然後對著我說：「布萊克同學，我相信妳會很好，真的。那麼我們回到課程上。有誰能告訴我學校後山那座湖的形成原因？」
我失神地看著老師從我身邊走過去，他怎麼可以這樣忽略同學的健康問題？我連忙看起我的課本，希望這樣會讓我看起來很認真向學。
在我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在課本上時，腦海裡突然浮現出我前往翡冷翠家那個時候的畫面，他揮舞畫筆的模樣，那專注的神情，然後他對我說要為自己而活。
而我為了回應他的期待，拚盡了全力從強制進食治療中挺了過來。
也就是說，在我心裡，翡冷翠他也是那種對象嗎？
我想要和他——
「那是人工造出來的。」
這個聲音並不太熟悉，可是我還記得那是班上一個十分認真向學的黑人女同學蘇的聲音，她坐在我前方，用充滿自信的聲音回答：「上上任的校長迪米奇·史透納認為別的高中都有一些值得稱讚的自然美景，而青石卻只有一大片後山樹林……而且還死過人，所以他借了一筆錢，叫人挖荒地然後建這座湖，不過面積太小，其實大部分的人都管它叫池塘，而且到我們這幾屆學生都沒人聽過。」
「完美答案，懷特同學，妳是把整部學校編年史都背起來了嗎？」老師誇張的說。
「差不多。」蘇聳聳肩，我突然好羨慕她怎麼可以如此輕鬆得意的完成這件事。
「當然，懷特同學說得沒錯，大部分的人其實不知道後山有座湖，而且因為後山有死過人，加上在那邊抽煙很容易引起火災，所以連翹課的同學都不會往那邊跑，而今天我們就來好好了解一下這座湖。」
終於，歷史老師回到講桌旁，我趁這個空檔瞄了一眼翡冷翠的座位，而好巧不巧翡冷翠也正回頭望著我，他瞇起眼睛，勾起嘴角衝著我笑了下。
我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天啊，妳也太可愛了吧。」旁邊的克莉絲陰陽怪氣的湊到我旁邊用氣音說：「別表現得那麼明顯，又不是國中生了。」
「……我怎麼知道會有人喜歡這樣的我？」
克莉絲瞪了我幾眼，然後說：「廢話，當然會啊，把自己想得那麼清高幹嘛？不論妳長什麼樣，總會有人喜歡妳啊。」
就在我準備回嘴時，克莉絲拉開了她萬年不變的黑色衣物，從她坦蕩的手臂上，我看見觸目驚心的傷痕，那不僅僅只是一般的美工刀割傷，而是每一刀都好像要把手臂砍斷一樣的疤痕，她蠻不在乎的說：「看看，都有人喜歡我了，妳知足點好嗎？」
「好了，說了這麼多，有人知道這座湖叫什麼名字嗎？」
但我反而比較羨慕妳啊。我吞了口口水，像克莉絲這種人想必也曾覺得沒有來到這世界上就好了，而將怒氣發洩在自己身上，她都能做到這種份上，卻還是沒有選擇死亡。而我卻只是假裝一切都還安好，覺得就算只有我一個人被拋在後頭也無所謂。
我不知道我夠不夠格接受別人的喜愛。
「叫威芡。」
那是翡冷翠的聲音，我連忙轉過頭看向他，而全班的視線也集中到他身上。
「那座湖叫做威芡，據說是有人問校長湖的名字時，校長隨口胡掰出來的。」他答的也充滿自信，這似乎讓沒有正確答案的蘇露出厭惡的表情。歷史老師驚奇的拍了拍翡冷翠的肩頭，然後說：
「完美的回答，有很多人都以為威芡是什麼德文名，事實上真的只是瞎掰的哈哈哈！」
我吞了口口水，接著翡冷翠又和我視線交錯。
這次我沒有撇過頭，我試著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對方。
30.
「稻穗。」
下課的時候，翡冷翠和我在外頭的置物櫃碰頭，他喊了我的稱謂，然後一如往常幼稚的用拐杖戳我，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立刻退了兩步，還差點撞到人。
「這是我第一次被告白。」我皺著眉頭，試著不要讓自己舌頭打結，還要以超快速的速度講完這句話：「先不說你是不是開玩笑的，但我現在超混亂的，不、不要過來！」
「我不是開玩笑的，不然幹嘛答應妳來學校，這裡無聊透了。」翡冷翠一邊拿出化學課本，一邊瞪了我一眼，依舊是往常的那副面無表情：「放學後要一起去湖嗎？」
「⋯⋯為什麼要喜歡我啦？」
「因為妳看起來只想和我當朋友？」
這是好幾個禮拜以前和我一起去吃薯條被開玩笑還會臉紅的翡冷翠嗎？不是。現在肯定只是我在作夢。
我拿出化學課本，感覺胃部迎來了熟悉的翻攪，對方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我決定安分守己的做好自己事，於是我繞開翡冷翠，往化學實驗室直奔。
「等等，我們一起去。」
他在下一秒用拐杖擋住了我的去路，接著便和我在人潮洶湧的走廊上並排走，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對方，但經過先前相處的經歷，我們彼此無聲無息其實就是關係最舒服的時候。
「⋯⋯因為我是個很自戀的人。」他突然開口，我則努力抬頭才能跟上對方過高的視線：「我喜歡妳看著我時眼神閃閃發光的模樣。」
「閃閃⋯⋯發光？」
「對。」
那天接下來的時間，我都想要仔細的深思翡冷翠的告白，一直到午餐時間我們在食堂，他依舊坐在我旁邊，讓我連真正的想要仔細思考都覺得有被打斷的感覺。
直到現在我才發覺青石高中的食物好難吃，喚起了因為食物難吃導致一整天心情都很差的記憶。可是我旁邊這個人卻吃的好像很開心，到底他為什麼會生病？為什麼現在還笑的那麼開心？這和我當初認識的人完全不一樣啊？
等等，還是說還沒改變的只有我而已了嗎？
在下午第一節課，我已經快要崩潰了，我完全沒有辦法認真聽美術老師在講的藝術技巧，反正我以後又用不到。而且經過所有人的以訛傳訛，大概也多虧了科技發達，現在全校所有人都知道翡冷翠向我用了超老土可是卻令人心動的告白手法，導致我連只是去個廁所，就被幾個金髮女孩投向不帶惡意的嗤笑。
今天的最後一堂課是自然科學，這和化學課不一樣，我們大概每上一堂課就要寫一份報告，不過回來學校一天，我就已經逐漸找回當時的記憶，這些熟悉的動作像是被吸收一般，讓我全身上下的所有細胞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令人意外的是，我明明知道人是可以這麼快就回歸正軌，但我卻還是因為害怕和自卑而不堪向前。
我在自然教室選定好位置，然後吞了口口水開始看我那已經超久沒有看的課本。在人類進化史上標示了螢光筆畫記的重點，我假裝很認真的在讀，也假裝沒看見翡冷翠坐到我旁邊。
「妳不用答覆我也沒關係啊。」
「這樣很沒禮貌。」我說：「我也沒打算要拒⋯⋯」
他的動作停了下來，我則尷尬的轉過頭，上課鈴響之前，我幾乎用盡我的全力說：
「我喜歡你畫畫耀眼的樣子，那是我渴望成為的模樣。」
「妳早就是了。」
我抬起頭，然後發現翡冷翠是一邊畫畫一邊和我說話。他輕聲細語，太過於令人崩潰：「無論如何，稻穗，無論如何。」
———
明天，明天就可以完結了(氣若游絲)
創作內容
【中篇】威芡湖畔如詩如歌 10
SCP世界觀系列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