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學生們的吃午餐與睡午覺的時間──本來是這樣的。
然而,現在這間教室裡,所有人都醒著。
在班級裡面,也許這樣很尋常。可能會有一些學生進行課業上的討論,以預習下午的課程或複習要考試的內容。
臨時抱佛腳──或許可以這樣說。
當然,也不會所有人都這樣。
她們通常就會趴在自己座位的桌子上,稍微瞇一下,這不光是因為上午的課程很繁重,下午若是有戶外課程,可以藉此保存一點體力,對身體也比較好。
所以,當有人來拍她們的桌子時,會不開心也是正常的。
然而這次生氣的,並非在座位上休息的學生。
這也是為何,此刻所有人都醒著的原因。
不,應該說,都「醒了」才是。
「對不起!」坐在位子上的學生起身,在起身的那一刻還不小心撞到桌子。「我不曉得是女王大人您。」
「什麼態度啊?蛤?」
自稱本小姐、頭上綁雙馬尾的女孩子,她沒有說話。
這是站在旁邊,身高大約比她高兩、三個頭的女子的聲音。
「講話可不可以不要俯視大小姐。」女子緩緩走到那名學生的身旁,不到一個小手臂的距離。
「對、對不起。」僅僅如此,就讓該名學生嚇得半死。
「這樣好了。」女子說:「把下午第一節課要考的筆記給我們,我們就原諒你。」
「是、是!」
那位學生開始翻抽屜。
雙馬尾女孩拿出智慧型手機開始滑,女子則是兩手放在腰上,一副「到底好了沒」的模樣。
不一會兒,學生將一本筆記本拿了出來,低著頭,手不停發抖。
「給妳。」她說。
女子一手接過筆記,再以兩手遞給雙馬尾女孩。
女孩翻開筆記,稍微瀏覽一下,然後啪一聲闔上,說道:「下次記得打招呼知道嗎?」
「好,謝謝女王大人!」那名學生鞠躬。
雙馬尾女孩闔上筆記,轉身離去,那名身高較高的女子緊跟在後,她們就這樣走出教室,沒有任何人阻攔。
教室內所有人都目送她們離開,沒有人說話。
不,也許應該說,沒有人敢說話、阻攔。
因為上一次反抗雙馬尾女孩的學生們,現在仍躺在醫院,至今已超過半年之久。
沒人知道,惹上被稱為女王跟女王身旁的執事,在校內幾乎所有教職員都拿她們沒辦法的麻煩人物,會發生什麼事。
※
──反正沒關係,把人留下來本來就是我的目的。
「我不會讓『妳』再從我的身邊被人拆散了,夏洛特。我要把你留在我身邊。」
席琳娜十幾分鐘前,離開校長室時,是這麼自言自語的。
現在午休時間只剩下一些些。
因為校長花了點時間和那名黑髮少年講事情,以及宣布他從今日起就是本校的學生了。
黑髮少年的sweet heart就是席琳娜.威廉姆斯。這個事實,若某人不服,就把某人被推倒的監視器錄影畫面公開放送給尤莉島上所有人知道──校長是這麼表示的。
或許是累了,可能也跟還沒用餐有關,少年與席琳娜從校長室回到學院主要大樓後,沒有直接上樓回教室,而是坐在中央的噴水池旁休息。
不久,周遭的學生見狀,紛紛走離現場。那些原本坐在少年和席琳娜旁邊的同學,都站起來然後走到中庭的邊邊角角。
少年注意到那些學生,幾乎坐在中庭外圍的座位上,以噴水池為中心,看起來就像是圍了一個大四方形。
「我們好像不受歡迎耶。」少年說:「是因為我的頭髮顏色的關係嗎?」
「不對。應該是因為我。」席琳娜說。
「咦?」
少年看向席琳娜,見她打開手裡的便當盒,上拉臉上的面具,只露出嘴,接著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肉往嘴裡塞。
「妳的食量好大。」
「還好啦。」席琳娜夾一口飯:「這只是平常的量而已。」
「嗯。」
一陣風吹過,使席琳娜的髮絲飄逸。
「……噴水池裡頭有硬幣耶。」少年說:「是許願池嗎?」
「那是維持這間學院的氣場用的。」席琳娜現在滿嘴食物。「硬幣是特製的,不能拿去買東西,這樣違反校規,一般的錢丟進去也不行。」
「喔。」
又一陣風吹過,讓少年打了寒顫。
──感、感覺好難相處的樣子。不會還在生氣吧?
少年心想。
「維持這間學院的氣場......這哪門子的文藝腔?」
少年喃喃自語,打開手裡的包裝麵包的袋子。
此刻,席琳娜收起餐具,將面具快速拉下蓋住嘴,收起便當盒。
「妳不吃了嗎?」少年說。
「嗯,不吃了。」席琳娜說。
「午休時間應該還有幾分鐘吧。」
「可是已經沒東西了要怎麼吃?」
席琳娜看向少年,那面具微笑的臉看在少年眼裡,似乎帶有滿滿的嘲諷。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那個便當不是有一個箱子這個大嗎?
「妳、妳都吃完了?」少年大喊。
「……對啊。」席琳娜歪頭,然後拿出便當盒並打開它。「你看。」
──喔喔。我懂了。其實那是有分層的,只有上面那層有東西,下面都是空的,可是光是一層,也很多東西呀。到底是怎麼吃的啊?
「怎麼了?」席琳娜說:「眼睛不舒服嗎?小白臉,需要幫你吹一下嗎?小白臉。」
「……為什麼妳可以那麼心平氣和講出這種話?」
「一直眨一直眨,還說沒有。」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啦。」
少年站起來,向前走幾步,然而也只走了幾步,就停下來。
「今天早上好像也是這樣。」
因為席琳娜說話了。
她把便當放回書包,站了起來走向少年。
「叫你跟我去醫院都不肯,讓你把東西還回去也不要,也不還我手套。真是的,到底是吃了什麼才有那麼大的膽子呢?」
「吃了什麼──」少年握緊拳頭,兩條手臂微微顫抖,低語:「不就是因為沒吃什麼所以才......」
「才?」
大中深呼吸一口氣,轉過身子面對席琳娜。
「說、說那麼多,把衣服扯掉的變態,也沒好到哪裡去吧,囂張鬼。」他這樣說。
「什——囂張的是你吧?」
席琳娜的語氣突然變了,變得和剛才不一樣。
好像很緊張似的,想要辯解什麼東西。
「把我的面具弄掉就算了,壓在我身上也不跟你計較,重點是,居然露出……露出……」
「露出?」
少年愣住了。
席琳娜看見少年呆住的樣子後,深呼吸一口氣,恢復平時的樣子,說:
「不管怎樣,那個,你現在都是我的sweet heart,我不可能對你怎麼樣的。依照這間學校的傳統,我會負責把你帶好。」
「不要!」
「你看,你又來。」
「為什麼我一定要當這所學校的學生?」
在外面我過得好好的,幹嘛要進來聽妳在那邊念來唸去?
少年說。
席琳娜一手放在下巴上,仔細思考。
然後,她回:
「可以啊,那麼你就直接離開,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
「蛤?」少年歪頭。
「學校是不需要付學費的,而且,每個月有XXXXX的零用金可以拿喔。」
「!」
「而且,營養午餐是吃到飽的,如果你在街頭上有辦法過這麼爽的話,那請自便,校門口就在出了這座大樓之後,馬上就可以看到了,不熟路的話我帶你去──」
「我要留下!謝謝妳把我帶這裡來!」
少年立刻擺出一臉眼睛發亮的表情,望向席琳娜。
席琳娜搖起頭來嘆口氣,然後轉過頭。
「好,首先帶你認識校園──」
「那個,我有問題想問……」
「不對,應該要先來自我介紹吧,嗯哼。」
席琳娜沒有理會少年繼續說:「我叫席琳娜.威廉姆斯,17歲,平常都會戴著微笑面具,還有食量還滿大的,擅長使用的能力是——」
「席琳娜。」少年念了這個名字。
席琳娜聞後,身體不自覺抖了一下,然後說:
「叫我席琳娜學姐,或者,也可以說my sweet heart你不介意的話。」
「my sweet heart?」少年覆誦了一次。
「!」
席琳娜聞後,雙肩突然聳起,她撇過頭去,結結巴巴地說:
「算、算了,叫學、學姐就行。」
「那個,我想問一下……」
「別再叫我『那個』了,還是說——」
席琳娜抓住少年的領子,作勢準備打人。
——什、什麼味道?好香。
「需要我再把你的衣服扯下來你才會聽話呢?」
「……」少年吞了口口水。
此刻兩人的距離十分接近,如果席琳娜沒戴面具,應該是快要親到的程度吧。
——感覺不怎麼能溝通。
「我、我只是想知道什麼是sweet heart?這間學校的傳統又是什麼而已。」少年發問。
「……對喔,我還沒跟你說清楚。」席琳娜稍微放鬆握住少年領子的手,輕聲低語。
就在少年低著頭,忍著脖子上的緊繃感,看著席琳娜臉上的微笑面具,感覺周遭的時間似乎停止一般時——
「還真是相親相愛啊。」
遠處,站在中庭出入口的階梯上,一名綁著雙馬尾的女孩這麼說道。
席琳娜轉頭去看,只見一名雙馬尾女孩站在階梯上,其後方,站著一位高大的女子。
兩人都穿著學生制服,但下半身的部分,女孩穿著裙子,女子和其他人不一樣,穿著褲子。
在場所有學生都往女孩的方向看去。
噴水池的水停止噴出,風吹草動,好幾隻鳥飛離了樹枝。
席琳娜心想──糟糕,怎麼會是這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