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被打入凡間啦.》
「毗喇貢。朕,判祢有罪──」
穿著大袍,披著棉被,樣貌粗曠的白髮老人,一副大男人主義的坐在正前方的王椅上如此說著。
祂是天國的至高權力者以及創造者,同時也是天國審判庭的至高裁判長,名叫『大帝』。
放眼望去,除了絢麗的藍天和腳下的雲朵,還有坐在四面八方的神和天使。沒有錯,這地方是天國審判庭,而正在被審判的神則是站在正中央的赤髮男子──『毗喇貢』。
毗喇貢是經由凡間信仰而憑空誕生出來的神,擔任天國將軍,專門驅除魑魅魍魎,惡靈惡鬼。
四手修羅,手持權杖,金裝神衣,頭頂鹿角,是祂身為神的形象,但撇開這些的話,整體樣貌就和一般的不良青年差不多。
而這位名叫毗喇貢的神,為什麼會在這裡被審判呢?想必是犯了什麼罪。
毗喇貢低著頭,表情迷茫,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到底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毗喇貢在內心裡默默的說著,好像很無辜。
說著說著,就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了──
※※※
伊甸之庭。為天國三大的豪華浴場之一。
熱氣瀰漫,浴池裡有兩人正在泡著,毗喇貢,以及坐在祂旁邊的黃髮男子──『噠喀嘛』。
噠喀嘛是天國的性慾之神,專門掌管眾生情色之慾望,還是毗喇貢的最要好的朋友。身穿雪白聖袍,頭頂凌亂捲髮,手拿聖典與酒杯,宮廷之美男子是祂的神形象。
在天國,性慾之神有三位,第一位是諾咯門,第二位是撒冕,第三位則是噠喀嘛。但在三位之中,噠喀嘛是裡面犯下最多天罪的神,甚至被冠上『最不正常的變態卿』之稱。
噠喀嘛大剌剌的靠躺在後面的台階,雙腳大開,遮羞布,毛巾,盆子什麼的完全沒有。
「啊啊,果然泡澡還是得在這種地方泡比較好──整個疲勞都不見了──」
「喂喂,我說祢啊……至少也用條毛巾遮起來吧……?」
「祢不懂啦,男人就是要把最真實的一面露出來!」
「這裡可是混浴,難道祢一點都不害臊嗎??」
「害臊什麼,又不是第一天露過,而且現在浴場又沒什麼人,沒差啦。」
「……」毗喇貢無言以對。
對毗喇貢來說,即使糾正了噠喀嘛,噠喀嘛也依然會繼續做著,有時還會故意變本加厲呢。
大門動起。才剛說完,馬上就有人從外頭走了進來。
「嗯?是誰?」
兩人探頭,沿光望去──是一位端著葡萄和香蕉的褐髮女人。
──戲女之神、孺芙兒,是大帝的姪女,負責掌管凡間女人情緒的神,圓滾滾胖嘟嘟,身穿華麗羽衣,手持燭台,有著上百位天使隨從,這是祂身為神的形象。
「──那肥婆來這裡做什麼?」噠喀嘛毫不留情的蹦出如此一句。
毗喇貢聽到噠喀嘛這麼說,馬上摀住噠喀嘛的嘴巴,順勢拉回死角。
「笨蛋,別這麼大聲……想也知道是來泡澡的啊!」
「肥婆也需要洗澡?真是長知識了。」
「──喂!」
──「誰在那裡!!」
彷彿聽到毗喇貢的聲音,馬上向那兩人的位置吼了一句。幸虧兩人躲在浴池裡的石像旁,不然早就被孺芙兒發現了呢。
毗喇貢鬆了一口氣,接著抓著噠喀嘛。
「我們該回去了。」
「欸,為什麼,我可是還沒泡夠耶……!?」
「孺芙兒不喜歡和其祂人共浴,祢可別忘了,和孺芙兒共浴的傢伙們通通都被孺芙兒告上天國審判庭。」
「啊啊,這我當然沒忘,但這裡可是公共混浴,想待多久是我們的自由吧……!?」
聽到噠喀嘛這麼說,毗喇貢便放開噠喀嘛,然後轉身──
「那好吧,我先走了。」
但噠喀嘛馬上抓住毗喇貢的手臂。
「我開玩笑的,別當真,我可不想和肥婆共浴。」
「我看祢是害怕孺芙兒吧。」
隨後,兩人趁著孺芙兒的不注意,起身走出浴池。
毗喇貢看向不遠處的大門,那是唯一能出去的入口,只需五十步就可到達。不幸的是,孺芙兒離那道入口非常近呢。
毗喇貢嚥下口中唾液,然後──
「走吧。」
孺芙兒轉身的下一秒,兩人繼續前進。
──距離大門還有十步之遠。
「接下來,只要等孺芙兒轉向我們原本的位置,就可以趁機離開浴場了。」
計畫好了,路線也設定好了,下一步就是等待。
沒多久,孺芙兒終於轉身了。雖然不是轉向預料位置,但依然可以靠眼睛的死角逃過一劫。
「我們走……」
毗喇貢準備提醒噠喀嘛的時候,噠喀嘛卻不見了。
「欸?」
毗喇貢環顧四周,立刻看到噠喀嘛蹲在孺芙兒身後,吃著放在一旁的香蕉和葡萄。
──那個笨蛋!
毗喇貢走到噠喀嘛一旁,槌了噠喀嘛的腦袋一下,並用心靈感應對著噠喀嘛說道──
『祢這笨蛋到底在幹什麼哩!』
『啊,抱歉,忍不住就吃了起來。』
『忍不住個頭啊,該走了,趁孺芙兒還沒發現之前!』
『等等,我排個東西。』
噠喀嘛對著香蕉和葡萄東弄西弄著。
『──快點。』
『好了。』
正當毗喇貢準備踏出右腳,走向面前的大門的時候,噠喀嘛用心靈感應叫道──
「啊,毗喇貢,小心地上的……」
還沒說完,面前的毗喇貢立刻踩到肥皂,向前滑了一跤──
驚愕之際,噠喀嘛馬上雙手抓住毗喇貢的遮羞布,不料,遮羞布索性被噠喀嘛整個抽起。
『噹』的一聲,毗喇貢正臉直擊那又冰冷又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然後肥皂擊中了孺芙兒的後腦。
……毗喇貢和孺芙兒兩人就此昏了過去。
「……肥皂……」
在一旁的噠喀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接著,外頭傳來天使們的聲音──
「欸,孺芙兒大人發生了什麼事!?」
「裡面傳來好大的聲音!」
「孺芙兒大人出事了!」
「裡面怎麼了嗎!!」
噠喀嘛冷汗直流,似乎驚覺不妙了。
噠喀嘛深呼了一口氣,接著表情平靜的看著毗喇貢。
「毗喇貢啊,吾友啊……抱歉了。」
隨後,噠喀嘛衝出了浴場,留下了那兩人。
沒多久,大門踢開,一大群天使衝進了浴場裡。
「孺芙兒大人,您還好嗎!!」
在此,這群天使所看見的是……光著身子,翹著屁股跪倒在地板上的毗喇貢,以及後腦腫一包,昏倒在池面上的孺芙兒,另外還有一旁的兩顆葡萄間的香蕉擺設。
…………
眾人紛紛沉默了。
──天國審判庭。
「毗喇貢,身為天國將領的祢因為在浴場犯下淫亂不檢點之罪刑,並且襲擊朕的姪女,還被多名天使提出告訴,祢,該當何罪!」
聽到大帝如此喊著,不禁讓毗喇貢在內心默默喊著──『誰祂媽襲擊祢姪女了啊……』。
不過,此話終究只能憋在心裡說呢。
「冤枉啊……」
此時周圍的神和天使開始交頭接耳。
「真是將軍之恥!」
「現在的將軍都是這副德性嗎……」
「竟然吃的下大帝的姪女,真是勇者……」
「不要臉!」
「我記得祂和噠喀嘛時常混在一起,果然什麼人就交什麼朋友。」
大帝用手敲了敲一旁的桌子。
「肅靜肅靜。」
接著──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天國無法留祢了。朕,將拔除祢身為將軍的身分,並且將祢打入凡間,終生體驗凡間所有的生老病死,無期徒刑!閉庭──」
說完,大帝化為星塵,消失在空氣中。
在場的所有神和天使也紛紛離開。
最後,毗喇貢被兩位神將帶走。
天空的地平線。用來放逐神或天使的行刑之地。
毗喇貢穿著罪人才會穿的白袍,面色平靜的低著頭。
一旁的兩位神將突然哭了起來。
「嗚哇哇──毗喇貢前輩,謝謝祢曾經教導還是新兵的我──」
「毗喇貢前輩哇哇哇──身為晚輩的我沒辦法替祢討回公道,真是對不起哇哇哇──」
「別哭了,神將是不允許哭泣的……!」
──啊啊,真正該要哭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沒多久,遠方傳來大鐘聲響,沒錯,行刑時間已到。
「毗喇貢前輩,祢還有什麼話想說的嗎?」
「可以的話,幫我傳話給噠喀嘛──『祢這混帳人渣竟然敢拋下我不管!』就這樣。」
「……」
大鐘聲響再次傳來。
「總之,毗喇貢前輩,祢要保重啊……凡間可是不好過的啊!」
「保重啊,毗喇貢前輩。」
「──那我走囉。」
沒多久,地上張開了一個大洞口。
毗喇貢就這樣滑下去了──
在這滑下的途中,毗喇貢已經不再有任何表情,畢竟從頭到腳,幾乎都已經絕望到底了。
沒有當過人的經驗,沒有當過任何生命物種的經驗,只是個經由人們信仰而憑空誕生出來的神,就在這此時此刻將化為靈魂進入胎腹之中,喪失所有先前記憶,喪失曾經當過神的記憶,直到被生出,被養育,再來老化,最後死亡,以靈魂的身分再度進入輪迴,永無靜止。
毗喇貢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四隻手,望了望眼前的繁榮景象──凡間。
「這就是凡間嗎……真漂亮呢,或許……作為一個生命也很不錯……」
毗喇貢閉上了雙眼,享受身為神的最後喜悅。
此時,天空忽然降下了一顆小火球,並且開始朝著毗喇貢飛了過去。
「生命,我來了──唔!」
小火球撞向毗喇貢的腹部。
直接將毗喇貢整個人從隱形滑梯上撞飛出去,偏離轉生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