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寶玉何辜懷其罪
呼…
隨著呼氣,眼前浮現一團白霧,氣象報告說這是近五十年來最冷的寒流,還真是半點不假。早上拼盡了全部的意志都離不開溫暖的被窩,最後還是禁不住尿意才勉強起身。在這亞熱帶的平地區域,還沒看過溫度計的水銀面這麼貼近零的刻度,這也是家裏的空調只有冷氣而沒有暖氣的原因。不過現在就算亡羊補牢也太遲了,只好先煮壺熱水、來碗泡麵暖暖肚皮和身體吧。
隨著滾燙的熱水注入大碗裏,冉冉升起的蒸汽帶出調味包的香味,慢慢的飄進鼻子裏,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在這冷颼颼的寒冬,也夠蕩氣迴腸了。大口吸入沾滿湯汁的麵條,一股暖流滑入食道,然後滲入五臟六腑,整個身體接著慢慢暖了起來,啊…這就是平凡的幸福吧。
剛吃飽喝足、把碗筷洗淨,立刻又開始感覺到刺骨的寒意,只好翻出從前登山時的雪衣雪褲、毛帽毛襪,厚厚實實的把全身包裹到只剩眼睛,才總算覺得好一點。距離原本計畫要拜訪客戶的時間還有好幾個鐘頭,心想就來.讀點閒書吧。基本上我是個什麼雜書都看的人,不過最感興趣的還是奇幻小說和歷史軼事,也收藏了不少這類的書藉。由於大學修的是哲學,也選修了幾門文學和歷史的課程,因此也買下幾套文、史、哲學方面的叢書,雖然沒有全部讀完的能耐,但在小說或影劇中看到相關的典故或事物時,還是會稍微瀏覽一下其出處。
誰知一坐下不動,睡意就拼命地把我眼皮往下拉,頭也不停的輕點,眼看著又要睡著。只好趕快請出我的法寶,就是一枚約莫手掌大小、雕琢成蝙蝠樣式的古樸玉珮。
因為興趣,我平時就愛逛販賣古書、舊貨的店家。當年在一家舊貨攤閒逛時,那枚玉珮吸引了我的注意。老闆看我駐足良久,就湊過來搭話。
老闆說:「據說這玉珮是中國唐朝時…」(喔哦~ 古董!)
「尚書省的長官某某某…」(喔哦哦~~ 大人物,抱歉把你名字給忘了。)
「為了替子嗣祈福,重金尋得的寶物,並且曾送到當時佛教名寺中供養三年,由住持大師施法加持」(喔哦喔哦~~~~ 這不是所謂的遺物或神器嗎?)
「…據說佩戴在身上可以強身護體、消災解厄。原本一直在富貴人家流傳,因為清末民初的連番大亂,才輾轉流落到這邊…」
看到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枚玉珮看,老闆立刻就接著說:「本來這種寶貝至少也值…」(驚! 比我三個月的底薪還多!)
「但是既然你有眼光,相遇就是有緣,打個七折賣給你吧。」(嗯… 可是…還是有點出不了手…)
老闆察言觀色,壓低聲音小聲說:「我聽人家講,有行家曾經鑑定過,說這枚玉珮的時代遠比唐朝來得古老…如果屬實的話,恐怕價值會暴漲百倍…不然這樣好了,六折,再送一套手工雕製的收藏盒。」
這樣的機緣要到幾時才能再遇上呢? 果斷掏出鈔票,買了。
誰知走了幾步路,機緣又出現了。轉角的店家門口就擺著一模一樣的東西。是嘛,如果剛才老闆說的都是真的,那這玩意兒早就被送到故宮博物館去展覽了,我早就知道這東西是量產來騙外行人和觀光客的,所以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完完全全的不在意。
難堪的是,這家店不但是一大堆玉珮放在一個竹籃裏,而且標價比我剛才付出的還便宜不少。我失魂落魄地站在竹籃前面,兩眼發直地盯著這堆玉珮。
坐在店裏頭看電視的老闆娘誤以為我有興趣,拉高音量對我說:「如果對眼光有自信的話可以挑挑看,聽說這些玉珮是由一個國寶級的古董仿製而來,結果廠商的孩子不小心把真品和贋品混在一起,運到這一帶的店家,運氣好說不定可以挑到真貨。」
換成其他時候,我可能會把這一帶的店家逛個遍,玩玩尋寶遊戲,但這時實在提不起勁。隨手拿起一枚看了一下,就搖搖頭放回去,下意識地把手伸進口袋裏,從老闆送的小收藏盒裏,取出我剛才付了十倍價錢買下的東西。
忽然間,我覺得口袋裏的玉珮觸感十分滑順,而且帶點溫潤的感覺,與剛才竹藍裏的玉珮頗有不同。我忍不住拿出來仔細端詳,而老闆娘看到我從口袋裏拿出玉珮,帶著勉強忍住笑意的表情、把頭轉回去繼續看電視。
我把手裏的玉珮和竹籃裏比較一下,只覺外觀上幾乎沒有任何差別,但拿在手裏的重量和觸感似乎略有不同。
我就知道人總有好運的時候,這次一定是我撿到寶了。當下也不再逗留,立刻搭車回家。後來雖然在電視看到鑒定玉石的節目,但我從來也沒想過要送去鑒定看看,因為我的寶貝一定、絕對是真貨,這是不用懷疑的,所以也就不用麻煩了。
回家之後我原本打算把這枚玉珮放進小玻璃櫃,跟其他由舊貨攤撈回來的寶貝擺在一起。但是這玉珮似乎真有種神奇的魔力。只要把它揣在手裏,就會隱隱約約感到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能量暖流由掌心傳入,整個人在不久後就會精神起來。
因此平時我都把它放在書桌上或裝在口袋裏,當我精神不佳、疲勞困頓,或是像今天這般寒冷難耐的時候,就會把它拿來交握在手裏,有時還會忍不住把它捧到眼前,蜷曲身體,邊用手指輕輕撫摸它,邊憋著嗓子說:「買~~ 普雷修斯~~~~」
今年冬天特別寒冷,因此我隨身攜帶這枚玉珮,只要一坐下就是揣在手裏。今天也不例外,當我兩手把它交握在手裏十多分鐘後,漸漸感覺到靈台清明、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令我不禁沉浸其中,靜坐良久。
突然間,一種異樣的感覺湧入。有點像是握住玉珮時暖流滲進身體那樣,但是強烈許多。而且這種感覺很快將我包覆、淹沒,讓我忍不住想要大叫。
就在我還沒喊叫出聲的那一瞬間,我又感到似乎被一股巨力拉扯,又好像被拋到空中,然後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