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辭職在家做獨立遊戲？一個沒成功的案例分享

曾經，我離職想做自由創作。
但是，長期孤獨一人導致焦慮累積，終至爆發。
現在，我得在生活上做調整了。

筆者曾經辭職後先不找工作，在家全力做遊戲，但做了兩年半發現這是筆者辦不到的事，決定收手並改變做遊戲的方針。

有的人是辭掉工作後獨自苦幹，最後成功做出東西，但我是沒能完成的例子。
有人說：「一個失敗案例比一個成功案例更有參考價值。」在此記錄筆者的經驗和遇到的困難。

---

筆者辭職前已存了一筆錢，應付幾年的生活沒問題，也可以付酬勞給人。
但一個人單獨做遊戲，最大的困難其實是心理壓力，如果你想不上班一個人在家做遊戲，請你有面對這些心理壓力的準備。

1.沒有約束力
要說公司和業餘團隊做遊戲有什麼差別，我會這樣回答：

公司有規約和薪水，有強制力，可以約束成員的不良行為。
業餘團隊沒有強制力，各種人性弱點都會出現：懶性、各執己見、勾心鬥角。

沒有上下班限制作息時間，有時會發生「今天沒進度很恐慌，在半夜趕工→半夜沒有食物吃餓肚子→第二天整天沒精神→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著」的循環，浪費掉好幾天工時。
成員沒有金錢以及要到辦公室的約束，會發生拖延或半路失蹤的事，影響進度。
成員勾心鬥角我自己沒遇過，但是聽說有團隊吵架到最後不歡而散的事。


2.網路依存症
facebook、plurk等平台讓人可以輕易分享資訊，但是沒有限制人分享什麼資訊，因此夾雜了大量垃圾資訊。
很多網路上流傳的事其實對你沒有影響，或並非事實，但在網路是唯一資訊來源的環境下，長期看下來多少會受影響，讓你為無謂的事擔心。
(現在網路上有一群政治狂熱者，我想部分也是這個原因)

網路是虛幻的，面對面聊的友情可靠多了，所以我的結論是：「少看網路，多跟能見面的人交流。」要到辦公室上班的情況下至少會見到同事，但獨自在家製作只能靠網路跟外界聯繫，長期下來就容易出問題。

如果你擔心「萬一台灣被中國大陸統一」、「萬一兒童色情規制管到噗浪」之類的，那要怎麼辦？
現實是一個人的時間有限，拿來關心政治的時間多了，做遊戲的時間就少了，請思考一下自行分配時間，自己承擔後果。


3.同伴難尋
我的情況是，程式是我本行一定不會缺，但美術人員不好找。向很多人打聽過如何找美術，有的人說沒空，有的人有自己的遊戲要做，有的會畫人物但不會畫點圖、tilemap、或建3D模型。(會畫圖的人大部分都是畫人設立繪，其他方面不好找)
跟1.沒有約束力也有關係，公司有強制力可以要求員工學新技術，但外包人員不願意學也不能強迫他。

一定也有有美術缺程式的團隊，據我經驗程式外包比美術難多了，而且程式是換一個人可能就使製作技術要打掉重練的職位。

即使網路科技很方便，有些事還是見面聊才能表達，網路上找的同伴散居各地無法見面討論，增加了傳達資訊的難度。
每個做遊戲的人大概都有心目中理想的遊戲，為什麼我要放下我的東西，去做你的東西，這也是同伴難尋的原因。


4.沒有成就感
如果有正職工作業餘做遊戲，即使遊戲進度停滯，至少你不是什麼都沒做，可以說：「我有在工作賺錢啊。」
但沒工作全力做遊戲的話，做遊戲要很長的時間，在完全做完以前都不是真正的作品，看到別的團隊拿出更精美的作品，玩家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而自己什麼都沒有，不免又嫉妒又悔恨。
如果想做其他的事或找工作賺錢，又會延宕遊戲進度，變成三邊都捨不得，十分猶豫。

尤其筆者職種是程式，這在宣傳上很不利(能拿出的東西只有程式)，看到繪師每次宣傳都能拿出美美的圖，總是很懊惱。


5.競爭激烈
2007年左右獨立遊戲還很稀有的時候，品質不太高的遊戲也能引起注意，彷彿不去大公司，做獨立遊戲是很榮耀的事。
但現在獨立遊戲爆炸性地多，想被玩家記住不是把遊戲做完、做好就行了，還有很重的機運因素。
而且有些特別的團隊，如酷斯特、赤燭、雷亞已經矗立了幾道高牆，即使是成長中、努力中、資源不足的團隊，也會被玩家跟那些強隊比較，變成玩的動機只有「我們是缺乏資源的小團隊，請高抬貴手」的同情，後來的團隊越來越難出頭。

---

筆者的大略經歷

事情開始在2016年8月，我當時工作的公司狀況不佳，有倒閉的可能，有了去意且想順便賭一下，於是辭職後一段時間先不找工作，專心做Cyber Sprite 2。
當時就有自覺不可能靠獨立製作吃飯，是計劃做完後再找下一個工作。

但事情並不順利。

先前的一代很幸運地湊到一群幫手，而且可以約出來討論，解決網路上談無法解決的問題，最後做出來了，但二代時他們有各自要忙的事，人要重新找。
人沒那麼好找，例如上面說的美術一直很難找，最後不得不由我這個程式自己扛美術。一直卡在一個階段，之後的對白和音樂也沒辦法進行。
我自己也常做一做感覺很迷惘，偷懶看網頁玩電動，不知不覺就耗掉時間。

做了很久卻拿不出可以給人試玩的版本，直到今年二月，一氣之下發了篇崩潰文。
事後也覺得為什麼會發那篇我也不知道在寫什麼的，檢討一下，發現是一個人關在家裡做太久，累積上述的幾種壓力，積太多就爆發了。

人的精神力不是無限的，會發出那種文章就表示，我已經撐不下去了，該考慮是否要放手了。

非公司組織做遊戲本來就不容易，我觀察台灣的遊戲作者，大約十個團隊有九個會天窗，只有一個能做出來，外國應該也是如此，但外國只有少數的成功案例能被身在海外的我們看到。
有的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成功，要看人的資質、環境、甚至機運，如果外在條件硬是無法齊備，也無法強求。
至於這個作品要不要繼續做，如果繼續做下去會讓我發瘋，那還是適時收手比較好。

但這段期間其實收穫很多，經歷很多磨練，學到很多知識和經驗，認識不少同在做遊戲的人，對我之後工作或是哪一天重起爐灶，應該會有幫助吧。


筆者的將來打算

首先回想起以前上班的經驗，發現「沒有正職工作」是最大的病因，第一步就是找個有固定上班時間的工作，解決掉1,2,4的問題。
(再說我也到了要負擔家計的年紀了)
上面1,2,3都提到最好能見面討論，假如全職去獨立團隊工作，我也要挑要去工作室上班，可以跟夥伴見面談話的類型。

這段期間體認到我的專長是研發，並不是管理和宣傳，我的個性也不適合當帶頭的。
也看過幾個跟我一樣缺人的團隊，如果人人都想自己當王，這樣每個團隊都是單打獨鬥無法集合力量。有人當王也要有人當部下，有些人放下矜持幫別人做事，才能完成更大的成就。

所以日後打算是業餘還是會做遊戲，但不是隊長而是當個輔助角色，寫些研究遊戲製作的文章，或是幫別人的團隊做事。

至於已經做了一部分的Cyber Sprite 2，還有寫好初步構想的少女兵器STG，上面說了我不再當帶頭的人，所以算是凍結了。
也許偶而一時興起會動一下，但不能保證什麼時候完成，因為獨立遊戲競爭激烈的關係也不預期能靠這個吃飯。
如果有團隊有興趣想接手，我可以提供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