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展太過簡單,進學校,剛好碰上導師,導師證明我的想法,獲得女人的資料……一切輕鬆到我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方向,也不禁懊悔當時若是盡早面對一切,我是否也能夠早些脫離這副樣子。
因離開學校後,天色已暗,我還是決定先回到家中梳理一天下來的情緒及疑問。
很多疑惑都解決了,譬如她手上的劃痕……給心上人的禮物或許是個藉口吧?大抵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陪我到輔導室後她總會往一個方向望……啊!今天似乎忘了去輔導室那看看了。
我懊惱的抓亂頭髮,沐浴過後全身熱呼呼的,在炎熱的天氣下反倒成了燥熱。我關上燈後躺上床,面對一片漆黑,繼續思索今天所發現的一切。
她很守信用嗎……不難想像學生會對說心事的人提出保密的條件,但照慣例而言,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校內心理諮商師不是都必須通知監護人及導師嗎?總覺事有蹊蹺,其中必定有其他的原因或理由。
闔上眼,放縱意識繼續胡來,將之與黑夜相融。
※
「兩百三十九號七巷……」喃喃低語紙條上的第一個地址,另手拿起手機的地圖。第一個地點就十分難找,不僅離得家遠,還得在蜿蜒巷弄中鑽來鑽去。我費了些許時間,直到中午才找到正確的地址。
我熱得滿身大汗,黏濕感令人不適,但瞧見正確地址後還是不免喜悅。仰脖是一棟老舊破損的房屋,總記得當時那女人挺年輕的,一個年輕人會跑來這種破地方嗎?心理諮商師……嗎?好吧?或許從她的職業就能大略得知這人應該是頗有善心的?
我按壓住心神的緊張,如果第一個的地址就是她的話,那,這段事情就能夠稍稍落幕了,吧?
──叮咚。
我深呼吸一口氣,按下不曉得還能不能使用的電鈴。
「您好,請問陳音媛小姐在這嗎?我……我、我是送信的!」出來應鈴的是一名中年婦人,我這才想起我竟然沒有事先想好對策!支支吾吾的說出了個連我都不信的身分,忽然想到方才在路上順手拿的補習班宣傳紙,心虛的從包包中拿出。
「不好意思,這邊沒有這個人。」
「啊!是、是嗎!不好意思打擾了!」
我窘迫的跑離。
果然事情是不會一直一帆風順的。
稍微沮喪的緩步行走,建立好的自信心有點碎裂。唉……不行!振作點!別那麼容易放棄!我鼓起精神拍拍臉,堅定自己心中所想的結局。說什麼都得找到她!說什麼,都必須下去!
我拿筆將紙條上第一串地址劃掉,往下一個地址前行。
※
我失望地將紙條上最後一串地址塗去,抬頭仰望已是全黑的天空,抿唇,今天的毫無收穫使我大減信心。
頹喪的步伐沉重,昨日的大進展使得我得意起來,還偷偷誇讚自己的聰穎非凡,若不是那件事,我必定有美好大志與不凡人生。
而今日的一敗再敗卻是狠狠將我自傲的心扔在地上踐踏。
等至回到家中已經十點,整日的疲乏比昨天還更加難受,進展卻是糟得透頂。心情陰鬱做什麼都做不好,坐在家中沙發發楞才知覺原來肚子的飢餓如此明顯。
從冰箱拿出最近吃剩的食物,隨手混著飯往鍋中倒,坐在客廳靜靜地享用。食之無味彷彿在吞一堆白紙口味的塑膠紙,很難吃,但這種大雜燴從來不是為了美味而製成,純粹是將剩食消耗不浪費,順帶填飽一餐的行為罷了。
整間房安靜得只剩下時鐘滴答,好似嘲諷就算我將一整天的時間獻給它,它仍不為所動,它是公平的,曾經過「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卻會為你開一扇窗」這說法,那反過來說,上帝為你開好門,會不會就代表著,未來的每道門每道窗,祂都只會在一旁漠視,看著你不停撞牆踢門踹窗想著逃出?
嘆氣。
不知從何時起嘆氣的習慣便如影隨形,動不動就想嘆氣,時不時就嘆聲氣,彷彿是在為自己的懦弱找出個宣洩口。這個習慣或許該改,畢竟,不是所有事情都令人失望得必須嘆氣。
但今天真挺令人失望的。
緩步走向浴室,褪下衣物,實實在在地沖了場冷水,想藉此舒緩負面情緒,也想好好思索接下來的路,更想,用冷水沖掉所有繁雜厭惡的討厭事。
將毛巾稍微擦拭短髮,濕漉漉的髮尾沾著水珠,在白光的照耀下閃爍。我看向鏡中的自己,黑眼圈依舊,那張臉累得憔悴。
「……還不能放棄。還不到,能夠放棄的時機!」
畢竟,都走到這步了!怎麼能、怎麼能!我怎能就此放棄所有努力?好不容易重新踏入了校園,好不容易接受懦弱膽小的自我並去堅強,好不容易有了那麼一點進展,我該怎麼放棄!放棄了一切只會歸回原樣,我繼續當個爛蟲子靠家裡養,繼續每晚的折磨,繼續自己的所有弱小!
我瞪著鏡中的自己,憤恨咬牙,手捧起水往臉上濺。
冷靜許多後才開始整理所有資訊:現在知道了導師給的地址全是錯誤的,城市中類似社工協會的都找遍了,那,那個女人又會在哪裡?
陳音媛,學校駐站心理師。
「學校駐站心理師……」垂首喃喃,學校駐站心理師,這個職業離開學校後可以到哪裡去?心理師?會不會跑去開診所了?
頭頂燈泡一亮,我掏出手機立刻查詢她的名字及心理診所,搜尋頁面出現了幾個同名也在同業的,但每張照片都不像記憶中的模樣。雖說真要我回想,我也記不清女人確實的模樣了,但我有信心,看到她的照片就知道她是不是那個女人。
身上的氛圍是連照片都一定能呈現出來的。我如此相信著。
「唉……」我仰後一躺,軟軟的床鋪輕柔地接住我。翻來翻去還是沒能找到,我想了想,換成社群軟體搜尋她的名字。翻了近一個鐘頭,果不其然,查到了。
「找到了!」望著頭貼中對著鏡頭燦笑的女人,我興奮地跳起身來,口中唸出她的資訊,「陳音媛,任教於Y國中……任教?」
學校駐站心理師。
對啊,就是在「學校」啊!先前導師給的地址普遍都是些愛心幫助所,或是社工單位,我竟然遺忘她最初的身分就是在學校啊!
「哈哈……」被自己的愚蠢搞得笑出聲,想來真好笑,慌慌亂亂跑遍整個區域還搞了一整天,結果只要到離現在住家頗近的Y國中就可以找到人了!騎驢覓驢了老半天,竟是有一絲慶幸──雖然捨近求遠費了一天的經歷,但至少我還是找著她啦!
想自從住到這來後,還時常到那所學校運動慢跑,原來我一直離真相離得那麼近嗎?
尋出個結果的滋味不錯,鬆下一口氣後倦意才慢慢襲來,我動動身子,暗忖明天一早就去學校問清楚,順利的話,明天能把一切解決了!
閉眸,今晚意外的好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