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漆黑一片，每戶人家的燈都滅了，剩月亮還亮著。西提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悄聲地下樓，安靜地開門後偷溜出去。
琪娜躺在床上，心裡有著難以撫平的躁動，她爬起身，不驚擾丈夫地下了床，走到樓下廚房，替自己泡了杯熱茶。
現在屋裡安安靜靜的，方才有人才剛從大門離去。琪娜站起身，往大門走去，斜靠在牆邊，等人的姿態。就在只剩時鐘滴滴答答的空間裡，她不經意地看見了放在鞋櫃上的全家福照。
上頭有些灰塵，琪娜在灰濛濛的相框裡，看見了站在一旁和其他三人有點距離的小西提。
藍眼睛睜得大大地直視鏡頭，似乎很好奇的模樣。對當時的他們來說，西提是突然冒出的小孩子，沒有人期待他的到來。
杜克生氣地掛上電話，一旁的琪娜納悶地觀察著丈夫的行動，他氣急敗壞地走出家門，將一個從未見過面的五歲小孩帶進家門。
「怎麼了？這孩子是？」琪娜不清楚事情的始末，表現出熱情笑容，她走到徬徨的小孩身旁。「你叫什麼名字啊？」
杜克沒說半句話，先將琪娜拉到廚房，「妳聽我說，這全都是個意外。」
見他如此緊張地看著自己，琪娜不安地看了站在客廳的小孩一眼。「怎麼回事？」她漸漸害怕丈夫會說出她不想聽的話。
「那是我的孩子……但琪娜妳聽好，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沒想到會冒出一個小孩來，我們會發生關係，只是一場意外，我們只有那麼一次，真的！」
說再多的話也沒有用，琪娜根本沒在聽杜克說話，錯愕地盯著那孩子看，感受到不尋常的目光，小孩也回望了她。
藍藍的大眼睛，對於自己身處在不熟悉的環境感到害怕，但他還是佯裝鎮定，不想被誰發現他的不知所措。
「所以那女人現在要把孩子丟過來給我們養的意思？」琪娜怒瞪著杜克，這一時之間她不太能接受。「還是你其實根本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杜克試著安撫妻子的情緒。「琪娜妳先冷靜一點，首先，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他的存在，我們只是喝醉了，不小心發生了一次關係，我只對不起妳這一次。」他慌忙地解釋著，希望得到妻子的諒解。
琪娜用手遮住哭皺了臉，同時伸出另一隻手，拒絕丈夫上前，「夠了！」她靜靜地走離廚房，想將自己關在房裡，好平復心情。
杜克無奈地兩手一攤，無力地坐倒在椅上。對於這孩子的到來，毫無防備。
感覺自己並不受歡迎，被當成了麻煩人物，小孩往大門口走去，對於這舉動，垂首自責的杜克並沒有察覺到。
關上大門，回到剛剛的位置，等待著。現在還不能走，也許媽媽等會就會回來接他回家。
媽媽親了自己的額頭，異常溫柔的語氣。
『拜拜，西提。』
害怕母親最後留下的是對自己不耐的表情，而不是宛如春風的微笑，才沒拉住母親離去的裙角。
離別的話，直到確定了，才說出口，沒人聽見他的心發出破碎的聲響。
「拜拜，媽咪。」終於撐不住了，西提的眼淚滑出眼眶。
站在外頭許久，才見杜克衝出門，一看到西提站在門外，他向西提招手，要他進門，免得左鄰右舍開始閒言閒語。
坐在餐桌椅上，面對著自己的生父，西提不敢抬頭，小手抓著自己的褲子。
「你今年五歲了吧！」
他點點頭。
「叫什麼名字？」
他怯生生地抬起頭，看著杜克，聲音顫抖著。「西提，我叫西提．阿爾佛特。」
杜克打量起眼前的孩子，閃亮的金髮，遺傳他的母親，藍色的大眼也是遺傳他的母親，纖細的模樣，和正在樓上睡午覺的大兒子科特，完全相反。就整體來說，這孩子跟他走在路上，也不會有人說是他的兒子。
「以後你就叫西提．柏金斯。不准再提到『阿爾佛特』這個姓。」杜克說完就離開了廚房，霎時間靜謐了下來，留下不知該做些什麼才好的西提。
杜克步出家門，來到附近的一間咖啡館，坐到一位有著飄逸金髮的女性面前，也就是西提的母親。
「妳還真有臉約我出來。」杜克態度不甚好地說著。
女子微微笑，跟六年前一樣迷人。「別這樣，我也是有我的難處。」她的白晳手指捻著攪拌棒，在咖啡杯裡發出輕脆的響聲。
「那為什麼當時不跟我商量，看是要墮掉還是送孤兒院？」做哪個決定，都會比把小孩直接丟回來給他好！「還是妳只是想報復我？」
女子盯著咖啡杯裡的小漩渦，「杜克，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一樣的狠心。」
聽到她對自己的評論，杜克忍不住反駁回去。「拋棄小孩的母親又會多善良？」
「知道商量的結果不會圓滿，我才不說懷孕的事。」她無意識般地看向別處。「也許當你知道我休學了，內心肯定鬆了很大的一口氣吧！」
杜克安靜了幾秒。「是，我的確鬆了氣。身為妳的教授，要是被別人知道我們發生關係，不管怎麼說，一定都是我的錯，誰會去想說是女學生設下的陷阱。」
「現在說來，都像是我的不對，實際上也的確是這樣。我只能說，當時的我真的很喜歡老師。」但在那一夜醒來後，她對老師的崇拜就完全破滅，老師憤怒的模樣，急欲擺脫自己的不耐煩，跟印象中有著溫柔笑臉的老師，彷彿是不同的人。
事情發展至此，也不能把西提送到孤兒院，杜克很認真地看著眼前和六年前沒太大改變的女子。「妳還愛那孩子嗎？」
沒有思考太久，她的回答帶著點不捨。「愛。」西提的外表活脫脫是自己的翻版，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孩，任誰都不會覺得他是麻煩，但……她下了這決定時，就已經沒資格當他的母親了。
「那就把他帶回去，我願意提供他的一切開銷，也願意付妳生活費。」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抱歉，我做不到。」
「為什麼？」
「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愛著西提又如何？自己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說她自私她也不會替自己辯解，抱著這樣的決心將孩子送回他該待的地方。
「喂！喂！」傑西將喝醉的西提拉離某位大姊的懷中，他不好意思地跟女客人賠不是。「抱歉，他是我朋友，拜託別對他出手，好嗎？」
狀似是熟客的女子，站起身，偷親傑西的臉頰，留下淡淡的唇印。「晚點你可要好好賠償我。」
「下次吧！」他一臉求饒地笑著，然後慢慢地移動到人潮裡，消失在舞池裡。
將人拉到員工休息室，傑西很煩躁地將人丟到椅上。「你是想打鐵趁熱？順便在人家家裡過夜啊？」
「我又沒拒絕她，她也沒拒絕我，我喜歡她身上香香的味道。」
「你到底想做什麼？」
被問到這問題，西提竟開始認真地思索了起來。「做什麼？」其實心裡也沒個底。
「不行，我必須送你回去。」傑西才剛要走，西提就拉住他的衣角，沮喪地望向他。「你這表情是想幹嘛？不會是要吐吧！」
西提的嘴角勉強抽動地笑了一下。「可以去你家嗎？我懶得回去了。」
看他走起路來都東倒西歪，要是送他回去，他也嫌麻煩。「好吧！你就安份在這等著，我再一個小時就下班。」傑西打開門，臨走前還回頭再三交代。「乖乖待著，不准再去招惹女人。」
「是、是，我在這等著。」西提微笑著，在傑西關上門後，取而代之的是極需被安慰的可憐。
他拿出放在口袋裡，被弄皺的卡片，無所謂地撕了一次又一次。
還有兩張，一張留給妳，一張留給我。
然後，說聲再見。
創作內容
【BL】Cross the Breeze_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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