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矮人,就不得不提他們登峰造極的工業能力了。
建築、鍛造、機械工程、玻璃吹製,乃至於髮夾那種小巧的東西……可說沒有甚麼能難倒他們。
只是,內在美那含有鐵絲的精緻布料,卻不知為何的難以發揮那種大手大腳的『細膩』。
「咱認為,那種東西去找凡人還是狐人造比較快吧。咱可沒有挑選布匹的眼光。」曾經,這個矮人如此回應問話的人。
高大的矮人,一米五多的當菲娜拉揮下鐵槌將鐵釘敲入木材中。造好骨架,開始裝點外貌。期間的工序她用了魔法加速,讓原本就不怎麼懂家具製造的詩人更看不懂了。
西方出身的詩人經常看見矮人們的身影,他們豪邁、知足常樂。
呦喝一聲,就把十個凡人族才能搬動的建材扛上肩膀。
辛勞工作,對今天排程之上的工作進度感到滿意,在酒館大喝特喝。
看見那茫酥酥的醉臉與滿桌面、椅腳邊的酒罐,是副肯定會糟蹋掉今天進度的模樣。
可是,隔天卻會在現場看見請醒的他們勤奮工作的身影。
實在是好酒量。
他們大多不拘小節,卻對專長不容妥協。
鑄鐵的溫度少一度、多一度都不行。打入的釘子沒有牢固,他們可不會交差。堆砌塗抹的磚牆可沒有那種會讓人輕易推倒的海沙牆。
「咱們啊,做的可是攸關人命的工作。疊磚造牆在裡面塞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啊~打鐵打著打著就把武器弄出缺陷甚麼的──那種東西絕不能出現。」
做著最後的修整,大幅動作、卻不會用力過猛。
青年看著她專注的側臉,那絕對不是惡棍會有的神情。
世間說著『魔法師』們都是邪惡的,絕不能接觸他們的普遍評價。
那是令人發笑的、沒有深入了解的人才會如此認為。
相信他們並非不知道自己所生活的社會中不乏那些惡行惡狀遠遠超出他們的人。否則『奴役魔法』與『共生魔法』等惡業也不會經由『外行人』的提議問世。
只是選擇性地遠離異端,從不認為他們能為自己帶來益處。此即惡。
「那是、自作自受喔。哈啊~~好了!」
放下工具,抬起今天要交貨的家具,當菲娜拉.妸盧西予以否定。
「咱們(魔法師)是異端,貨真價實的異端。說不定哪天咱會突然想要造起人骨塔,那樣咱就會二話不說地在許多城市的要地引發地裂,回收素材。──這裡到處都是這種人啊。」
走出她的工作室,跟在後頭的詩人眼中她是一名身材健美的匠人。不像她口中所稱的異端。
──可是啊。
「這樣的咱眼裡也是有異端的。比如說,一個叫不朽元的傢伙。那傢伙是標準的菁英意識過剩的異端。淨做一些糟蹋別人的事情,真該讓護那傢伙送他幾發落雷當天譴……啊!懂咱在說甚麼嗎?」
只是、主觀不能接受的行為……嗎?
「你的解讀很有趣啊!要不要去給瑪蕾因解剖腦袋研究研究?開玩笑的。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哪裡都有與群體脫節的傢伙,他們不與群為伍,群也無法接納他。
「懷疑『她(地母)』,被世界所排斥的咱們只能聚集到這個地方。」
腳步穩健的女矮人說,這裡就是這樣的地方。
──這麼問或許冒昧,您有類似瑪蕾因小姐那樣,追求著甚麼東西嗎?
「當然,如果咱停下腳步,你現在也不可能在這個時代看見咱。這裡可沒有駐足者的『記錄』。」
那就是賈利得先生說過這裡,瑪恩學的特殊性嗎?
「對,神的權能。杰克姆神的『記錄名冊』能夠讓小小人類停留在這個世界。至於另一個問題,咱想要的是一個『世界』。」
──世界?
「觀測與被觀測,孩子的魚缸、魚缸中的魚。祂的箱庭就是我們的世界。建造箱庭、創造『世界』。咱為此一直在豐滿這個瑪恩學。作為實習。」
為甚麼會有這樣的發想?
「诶?問咱這個?沒有啦~咱只是一時興起就想試試看。一試、就堅持了幾千年了。」
聽來不可能到令人傻眼,但是將家具擺入訂做者家中的當菲娜拉可沒認為自己做不到。
「只要在杰克姆神的記錄中就能解決時間的問題。剩下的,就看咱的能耐何時達到那個高度了。」完成工作的矮人滿足的笑著,看著這個區域扭曲混色的人工天空。
他想,他們都是純粹的……
會覺得他們部份人的行為過於殘酷,或許就是因為這份不懂得放棄夢想的純粹所致。
*
在那道國境大門相遇,跟著當菲娜拉遊覽國家的詩人聽見了一個急促的男高音呼喊著。
「科長!妸盧西科長,找你好久了……」
一名擁有飛燕特徵的男性朝帶著客人觀光的女矮人跑來,看他撐著膝蓋的模樣,想必在這之前跑了不少地方。
「哎呀!是卓別林啊,你看看咱帶了甚麼過來。看吶看吶!是懂得欣賞咱的建築的好傢伙啊!」
「小的不是那個演默劇的,我找您是因為十三號場出了點問題……」
「說實在的,就算是麥克.傑克森你也經常搞不懂咱想造甚麼吧?剛才這個年輕人竟然知道那塊國境大門想要表達的內涵──沒錯,咱只是想要搞個特別大的門來嚇嚇入境者罷了!」
「小的不會月球漫步。而且,被稱作克蘇魯系建築師的您所謂的作品過度深奧,恐怕連您自己都不懂吧?」
「對了,就在第九場搞那個吧!石造櫻花樹屋!」
「第十三場的土地使用權……」
「說起來二十七場好像有半個月沒有過去了……完工了嗎?」
「您有在聽我說話嗎?」
不是代溝的程度,如果無法跟上當菲娜拉那火車玩跳跳樂的思路,就會像這個燕人男性這樣。腹痛操勞。
「那位一直是這樣嗎?」詩人問了一旁的茉莉。
「對。在學院時,上她的課就算做筆記也沒用。真的要考試了,出來的題目大多都是她前一天吃著泡麵的時候突然想到的。」
為甚麼有這麼具體的例子?這是因為那次的考試,茉莉拿到的試卷沾著乾掉的醬料。嗯~是維●炸醬面的味道。
「那位真的是所謂的建築科科長?是我對科長這個職位的理解有誤嗎?」
「是很偉大的人呦。」
看來沒錯。
「其實……我們國家的各科科長幾乎那種德行。像瑪蕾姊就是研究生物科科長。……他們會是科長是因為比其他人更脫線的原因嗎?這樣師傅為甚麼沒有混到官職?因為混過頭才被開除的嗎?這樣幾乎沒去學院教課的瑪蕾姐怎麼還在當?你覺得呢?」
難解的問題導致茉莉陷入哲學思考,最後還把問題丟回去給詩人。
「好啦好啦~~晚一點咱會過去找魔魔的,查理曼你就先回去整理各個現場的工程進度。」
「……如果小的有那等地位,一定要炒了您這種莫名其妙的官員。」
「咱很有能力“內”?」※語助詞,無義。
「脫韁野馬再有能力都是枉然!」
「啊!二十一場的主要建材要改成水,夷平之後重蓋吧~」
灰色短髮那綠色挑染邊的眼角笑的天真無邪,說出來的話卻鬼畜無比。
就算用魔法能在短時間內就解決,燕人男性的臉還是垮了一半。
走在看來不踏實的彩虹橋上,當菲娜拉發揮嚮導十成之上的作用。
像是那邊的泡沫島是她在洗碗的時候突然想蓋的、虹橋起點的青銅雕像與終點的雕像是成對的,是某天看了BL本之後因為謎之衝動而徹夜加工的。
甚麼是BL?
諸如此類的還有一把突破天際的天梯,說是會隨機出現在地表上引人好奇誤入瑪恩學的產物。有時候會有奇怪的神隱事件可能與這個建築有關。還有壓在手掌山底下的石猴像等……
越近神樹殘骸相對位置的郊外,越發覺得詭異的建築構圖層出不窮。
觸手大海、惡魔祭壇、小明╳阿華的巨大BL本……
所以,BL到底是甚麼?
如此,詩人竟然沒有退縮,反而還積極的跟當菲娜拉討論起建築的發想。
「喔喔……唉喲!這個就是,師傅沒有教我的男人的那個嗎……有點可怕。」
被晾在一遍的茉莉正臉紅氣喘的欣賞著小明╳阿華之本。
唯有那些,詩人直覺性的閉口不提。
那肯定是,直男無法抵達的異世界……
*
額頭上貼著跟神樹殘骸裡面的居家空間一模一樣的符咒,賈利得身後跟著一團濃厚的黑霧,手中拖著一把揚起塵土的竹掃把前來與他們會合。
「賈利得今天搞殭屍角色扮演嗎?」
「我還沒看過會幫忙掃地的殭屍;你還挺厲害的嘛~一個禮拜之內就見到了瑪恩學的四大老太婆之中的三個。」
當菲娜拉開始做起伸展運動,秀了一身好肌肉。茉莉就在想,那身肌肉為甚麼在施力的時候變得比平常還要明顯幾倍,如果不用力看來也只是運動少女的程度。奇妙。
甚麼?「老太婆?」詩人不曉得賈利得在說誰。
『少扯淡了!我沒有被你這種混帳拿來掃家門前落葉的癖好!』憤怒的『言言』有如一條上岸的鮮魚彈力十足的在那個混帳笑臉手裡掙扎。
【●●●●●(都不讓我碰)……】黑霧疑似覺得遺憾地一直想用手指戳賈利得肩膀,只是中間好像又一層看不見的東西阻攔他們兩人的接觸。世上最遙遠距離的不是你在他方。而是他就在你前方,你卻連一口豆腐都吃不到。
「哎呀呀,被奴役魔法拘束的傢伙在說甚麼啊?我沒有用強制命令使喚你就不錯了;妳,別一直浪費力氣想扯掉符咒,那就是用來對付妳的東西,妳怎麼可能動的了?」
『如果有辦法,我大概會成為世上第一個咬舌自盡的掃把……』
【●●●●●●(那你自己拿掉)。】
「妳的腦迴路……算了~~」
「唉咻~~」能彎腰讓手肘碰到地面的當菲娜拉這是相當的柔軟啊。
那團黑霧伸手點了點賈利得的肩(沒成功),再用那食指(大概)指了當菲娜拉所在。
「嗯?」
【●●●●(她在蓄力)……】
「我知道,那是大型魔法的魔力波動,怎麼可能沒感覺?妳當我們在拍保健食品的廣告?」
他們的對話好像只有詩人得一直依靠賈利得的回答模擬推論。黑霧的正體令人越發好奇。
綠油油的青草曠野像捲麻花的讓女矮人擰拉拔出,只用土黃與草綠,矮人就將這挺堅槍的色調條配成放進藝術展也不失格調的配色。
只是……
那長滿尖刺與鈎爪的塑形完全就是惡魔崇拜者會在儀式上使用的款式。
「沒有人跟你……」當菲娜拉悶著嗓子轉動腰身。
【●●(小心)!】
「師傅,惹毛娜拉老師是很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誰讓她那麼暴躁。還有肉身那時,經常被揍的得去醫療科掛號~~因為一些小事。」那時賈利得真的不知道為甚麼嫌棄維力●醬麵太鹹就會挨揍。
抬起結實的大腿,充分的讓人體會情緒,大步一跨:「──說過!」。以矮人天生的能夠抬舉重物的力量與強壯的腰肢拉動肩膀,帶動鼓起二頭肌的手臂奮力投擲──
『魔貫土殺砲!』
空氣炸裂了!
是音爆的聲響──
哇喔!叫了一聲,全身捲入殺人投擲當中,黑色的曜石讓土槍頂出天際。他走了,不留下一片雲彩。
【親愛的!】
『要命!我這掃把差點被捲進去了……』
掃把伏地抱頭的景象僅此一家,詩人的三觀遭到刷新。
賈利得正是那經過高階的強化魔法與龐大的魔力構築的投擲攻擊的目標物。
「不要隨便拿女人的年齡說嘴啊!混小子!呼、呼呼……」
會被攻擊純屬活該。這件事情可是從白堊紀就是不可動搖的規則了,誰讓他嘴賤……
「那個、娜拉老師……師傅不可能聽的到了……」
「……咱知道。呼~~只是、這樣喊一喊多消氣啊!」她用手背擦掉認真凝聚魔力所留下的汗水。
*
賈利得回來的第一句話是對著黑霧說的。
「不要亂認丈夫。這些傢伙一──個個都跟詐騙集團一樣,誰是你們的親屬了?」
【●●●●●●(就愛欺負人家)~】她疑似正按著臉害羞地扭動身體。
「…………」沒有胃的賈利得惡意做出噁心的樣子,黑霧不當一回事。呃……她好像完全沒發現賈利得的舉動。
「混小子,請咱喝酒!」暴躁……受到羞辱的當菲娜拉要求合理的賠償。
「…………」
「不從?要再來一發嗎?」
「妳這可是恐嚇取財~」
「哈?法律?你在瑪恩學跟咱談法律規範?那這樣咱才想告你公然侮辱!」
「好好好~妳行妳行。……這些老太婆就喜歡敲詐~~」覺得他人的脾氣很難纏的賈利得選擇敞開錢包,花錢消災。
「……」
砰──!嗡──咻咻咻──
一個男人乘著音浪先行前往酒館了……
當菲娜拉好像丟出了心得,雙眼閃閃發光的看著自己製造的音爆雲。
在場的其他人(兩人一掃把一黑霧)受到二度波及,其中被害最大的是旗袍開岔部位被吹得讓內在美出來見光的茉莉,一手壓著大帽子、一手想盡方法想要讓法袍和旗袍發揮衣物的作用費盡心力。
身為一個紳士,詩人是不會趁人之危的。
可是,如果問他今天是甚麼顏色的?
別開視線以前的詩人可能能夠回答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