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奇的暑假結束了。
無月回歸學生的本份,進到他花了很多時間和心力考取的國中資優班。
資優班是什麼?
根據學校的說法,資優班的教育理念是:
一、培養學生具備良好的文學涵養及國學常識,具有文學賞析及批判能力,並充分發揮其語文創作潛能。
二、啟發學生嚴謹思考及靈敏反應的能力,訓練其主動積極參與問題討論的習慣,以啟發學生邏輯推理的能力及探索科學的研究態度。
三、培養學生觀察、分析、推理、歸納等高層次思考能力。
四、透過動手實作或語文創作過程使學生主動參與,並學習獨立研究的方法與能力。
五、藉由資優課程的學習與訓練,開發學生學習的潛能,培養創造思考的能力與終身學習的態度。
看起來挺不錯的嘛。
開學第一天,無月發現新班級裡有很多看過卻不熟的面孔。
全班三十個人中,有二十二個人是來自同一所小學,而且盡是畢業典禮上市長獎到校長獎的得主。
很不巧的,當年各班的學霸都聚集在這。
早自習鐘聲響後,一位戴著厚重無框眼鏡的男子走進教室,腋下夾著點名簿,左手端著的馬克杯,右手握著的又粗又長的藤條。
他是無月的班導,第一次當導師,主教數學,年輕滿腔抱負。
面對新班級,他第一件事不是自我介紹,而是──
唰──啪!!!!!
藤條冷不防的往黑板上用力板上一甩,讓在座的所有人都嚇傻了。
班導推了推眼鏡,得意的表情就像在宣示他是老大,忤逆者就等著吃藤條。
莫名其妙。
超級莫名其妙。
無月馬上知道這三年會很難過了。
於是,班導訂下了「遊戲規則」。
從下週開始,每天都會有隨堂小考,成績以十分為一個間距進行懲罰,九十五分以上免罰,每往下一個間距懲罰就會以指數增加。
小考成績每週五會結算一次,並公開排名,全班得依照排名重新分配座位,從第一名開始自由選擇座位。
還有很多龜毛的規定就不說了。
總之,班導的目的是要在全班身上貼上標籤,好讓大家為了不要成為最後一名而達到互相競爭的效果。
毫無期待感的學期就這樣開始了。
滿是先人廢話的古文觀止。
明明是數學卻沒有數字的因式分解。
用課外教材比較厲害的大○說英語。
從沒去過實驗室理解原理只拼命死記公式的理化。
還有不怎麼被重視的地理、歷史、公民,和幾乎全被借課考試的家政、音樂、美術、輔導和軍訓課。
說好的教育理念呢?
根本是一點都不健全的填鴨式教育。
無月過得很辛苦的。
無月不擅長死背的學習方式,他需要理解和消化,例如,他能畫圖理解平方差公式,卻無法理解二十六個英文字隨機組合的英文,因此語文、歷史、公民這些科目是他的弱點。
而他拿手的科目是體育,無論是耐力和爆發力都穩坐班上第一。
但這對他的毫無幫助,因為這裡不是體育班,是重視學科的資優班。
幾週下來,他的名次總是墊底,每次懲罰都有他,座位也始終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
漸漸地,老師和同學會拿他來當作指標比較,只要考輸他就會受到冷嘲熱諷一番。
無月很氣餒,他的父母更是失望。
國小時一向手到擒來的學習,居然會落得如此。
父母買了更多的課外教材給他學習,甚至帶他去求神拜佛。
當然,一點幫助也沒有。
只讓他感到無比的壓力而已。
某天,英文小考。
英文老師在前一天就告知了小考範圍,打算要擺脫這種生活的無月做足了準備。
他拿到九十二分的高分。
這個分數是無庸置疑的高分,他對自己的努力有所回報也感到很滿意。
但發完考卷後,無月依舊被英文老師叫起來罵了一頓。
因為他不僅又是最低分,全班還有二十四個人拿到滿分。
難道是自己不夠努力,還是考題太簡單了?
無月很困惑。
然而,下課後。
「欸,你也全對嗎?」
他聽見同學的對話。
「當然,不全對才怪。」
「超爽,昨天都寫過了。」
……昨天寫過了?
繼續聽下去,才知道他們是在某間補習班寫的。
無月知道那間補習班,它在這個地區小有名氣,有三間分班。
英文小考的考卷是書商提供的,補習班自然有管道能拿到相同的考卷。
全班共有二十四個人在那補習。
也就是說,那些拿一百分的人不就是合法作弊?
他們明明知道這是不公平的行為,但因為大家都這麼做,所以不覺得自己有錯,錯的是那些沒有去補習的人。
有來補習,問題不就解決了。
「唉呀,那我早就知道了。」
無月將事情告訴英文老師,卻得到這樣的回答。
「補習班的事老師沒辦法管。」
「……!」
無月差點把老師的辦公桌給掀了。
……
是啊。
教書不過是她的工作而已,沒必要節外生枝。
是啊。
當自己努力的人是白癡嗎?
幾天後,在距離一次月考不遠的早自習,有個陌生女子抱了一疊傳單走進教室。
她馬上受到同學們的熱情歡迎。
「噓~~別太大聲,我是偷偷進來的。」
女子刻意壓低音量,迅速在排頭發下傳單。
狂賀!○○國中基測滿分!
傳單上洋洋灑灑的印著這個地區今年的榜單。
女子正是那間補習班的助理。
「想續報名的同學請加油喔,這次一樣有名額限制,月考前二十名的人能優先卡位喔。」
臨走前,女子笑瞇瞇地留下這句話。
讓長期墊底的無月非常不是滋味。
這是什麼歪理?
憑什麼成績好的人才能享有更好的資源,成績不好錯了嗎?
無月對補習班累積的怨氣瞬間來到臨界點。
放學後,無月打了通電話回家,告訴家人要留在學校打球晚點回去。
但他沒有去球場,而是去車棚牽腳踏車。
「不是要打球?」
我問。
「當然是騙人的。」
「……你是要去補習班吧?」
「是啊……我不爽它很久了。」
我沒有阻止無月。
我也覺得補習班和在那補習的同學都太囂張了,是該給他們一點教訓。
照著傳單上的地圖,我們找到藏在巷弄裡的補習班。
是三棟合併的透天厝,一樓的落地窗門面貼滿紅通通的榜單。
「要怎麼做?」
「進去賞所有人深邃之眼,管他是誰。」
「好喔。」
簡單俐落,我喜歡。
這時。
啪。
無月的肩膀,忽然被一隻手搭上。
「少年,你想做什麼?」
無月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位身穿低調休閒西裝的男子。
他有著深褐色的短髮和一對充滿滄桑感的湛藍色眼睛,搭在肩膀上的左手手指,戴著聖譽界的戒指。
聖譽界的人為什麼會在這?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我是『風行者﹝Windstalker﹞』。」
「你好,我是無月。」
「我知道。」
「……」
「……」
兩人沉默了幾秒。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
風行者取出一本手札翻了幾頁。
「以往這個時間你應該要回家才對,你並沒有補習,來這要做什麼?是要參觀嗎?」
「……你是在監視我嗎?」
「不是監視,是關心,這是上司的命令。」
關心?
這關心有點過頭了吧?
「你說是上司的命令?是誰?」
「抱歉,無可奉告。」
「……」
「請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來做什麼的?」
「來參觀的。」
無月隨口回答。
他只想早點甩開這傢伙。
「我知道了。」
風行者的筆沙沙沙的快速在手札上飛舞。
「我可以走了嗎?」
「請稍等一下。」
他收起手札換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預期外的行程,必須回報等上司允許。」
也太煩人了吧!?
「喂,部長,我是風行者,我要向您回報一下無月…………嗯?是的,他在我面前…………是,我知道了。」
風行者露出狐疑的眼神,將手機交給無月。
「找你的,少年。」
「找我的……?」
「無月,好久不見,認得我嗎?」
電話那頭,是耳熟的少女聲音。
「……阿波絲姐姐?」
「答對了。」
原來風行者說的部長是阿波絲。
卡瓦司有提過她是聖譽界亞洲支部的部長。
既然是認識的人,無月就沒有顧慮的直接問了。
「阿波絲姐姐,這是怎麼回事?」
「抱歉,風行者不是故意的,我怕你遇到代價的麻煩,所以拜託他有空去看看你,但他的個性就是太一板一眼了把這個當成每日任務,我已經講過很多次了他還是改不了。」
「……這樣啊。」
知道是出自姐姐的好意,無月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
「對了,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是?」
「就是在他的視線範圍裡盡可能的不要用異能。」
「欸──?為什麼???」
「嘛,因為他的思想很老派,別看他那樣,他已經三百多歲了,要是被他看到一定會毫不客氣的糾正你,很煩人的。」
「……那如果真的要用呢?」
「如果真的要用的話,就想辦法避開他的眼睛吧。」
「好麻煩啊……」
「我相信你可以的,嘻嘻。」
阿波絲發出可愛的笑聲。
「那先這樣吧,要躲他的事我不會說的,之後有空再去看你吧,掰掰。」
「掰掰。」
真是諸事不順啊。
拜訪補習班的事得延後研擬計畫了。
無月將手機還給風行者。
「你認識阿波絲部長?」
「認識。」
「是嗎?真意想不到……這樣可以了,抱歉,耽誤你的時間。」
「嗯。」
無月點了點頭,跨上腳踏車。
「等等,你不是要去參觀?」
「我突然想到有別的事,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