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夢,一個讓我有些不安的夢。
妳和我,還有那個裝著蠶寶寶的盒子。然後妳告訴我,「養蠶其實是荒唐的一件事」。
蠶是蛾幼稚的樣子,我們卻偏愛這份不成熟。我們愛幼貓,愛嫩苗,愛著不應該被愛的那一切;在美好與未完成之間劃上等號。
可是,既然目光只願意去追逐未熟的事物,那麼所謂的愛其實都暗示了某個賞味期。聽完副歌就關掉的曲子,枯萎後便丟棄的花,明明我們都知道時間在流動,卻總妄想永遠靜止在特定瞬間。
我們之間的關係也一樣。
於是妳伸出一隻手,把正要結繭的蠶寶寶掐死。
「很荒唐吧」,在夢的結尾妳說道,帶著我無法理解的輕鬆。
※
「……然後我就醒來了,臉頰還濕濕的。」
「啊?」
沈靘似笑非笑,感覺她對李亞璇所說的有些不以為然。
「今年的最後一天做這個夢,總覺得很害怕。」
「唉,傻瓜。」沈靘伸手把玩李亞璇的頭髮:「妳只是做了惡夢而已,忘了吧忘了吧。」
「也不算惡夢……。夢裡有妳在,所以。」
「那完全是別人好嗎,我哪時候掐死過妳養的蠶了?牠說不定還在哪裡活得好好的咧。」
「嗯。也對。」李亞璇眨眨眼。當然她心裡明白事情不會是這樣。蛾的壽命非常短暫,她只是沒有親眼見證牠的死亡。
從放生牠那刻起,李亞璇便很清楚這件事。
冬天的操場很冷,風不斷颳起她的圍巾,還有她略有皺褶的制服領口。李亞璇盡可能地愛惜身邊物品,只是穿了兩年半的衣服實在難以維持平整。
果然沒有人會喜歡醜醜的蛾吧。
而沈靘只是將身體貼近,似乎是怕她會冷。小靘不會在意這些呢,李亞璇心想。
「也難怪妳會胡思亂想,最近課業壓力實在太重啦。」沈靘說。「根本每個禮拜都有模擬考嘛。太扯。」
「畢竟也離考試沒剩多久時間了。」
「想到就覺得煩。啊啊!好煩喔!」沈靘說完就把臉埋進李亞璇的頭髮裡。
「真的。常常會想說,如果可以不要考試就好了。」
沈靘沒馬上答腔,呼吸聲平緩地起伏。過半晌她的聲音才從李亞璇背後傳來:「最好是順便也可以不要出社會工作。」
「對啊,為什麼人活著一定要念書、工作、賺錢呢。」李亞璇很認真地回應:「人的壽命已經這麼這麼短了,每天時間只有短短二十四小時,卻都不是用來花在享受幸福上。我們簡直就是生來受苦的。」
「是沒錯啦,但妳又——來了,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兩人一起輕笑了幾秒鐘。
告知學校即將關閉的鐘聲響起,這意味著她們每天放學後相處的時光又迎來了終結。沈靘接下來要去打工,而李亞璇必須盡快趕到公車站牌去準備上補習班。
「掰掰。」
「嗯,明年見!」
「明年見,新年快樂啦。」
在道別的時候,沈靘總會擺出一副有些寂寞的表情,這讓李亞璇的胸口某處隱隱作痛。
所以李亞璇總是選擇用笑容道別。
「啊,那條圍巾……」沈靘忽然說。
李亞璇這才發覺,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在邊緣部分的毛已經鬆開,看上去隨時會散成一團。
「怎麼會……是在哪裡摩擦到了嗎?明明是妳送我的禮物……」她緊張得連笑容也忘記維持住。
「沒關係啦,我再買一條送妳。反正比較費工夫的是卡片,會弄到房間裡都是紙屑哈哈。」
「啊,生日卡片我還常常打開來看喔!晚上睡不著的時候,讀書的時候,之類的。」
「妳這樣讓我很羞恥耶,不要啦。都是些肉麻的話。」
「我喜歡看嘛。」
「我喜歡妳。」沈靘突然告白,然後一把搶走她的圍巾。
「咦、咦?我,我也喜歡妳,可是妳幹嘛拿走我的圍巾!還我!」
「我明年再送妳一條新的啦!舊的妳就別穿了。」沈靘笑嘻嘻地揮手,用明亮語調說道:「好啦掰掰!」
李亞璇的腦袋忽然不知怎地一片空白,胸口的隱痛重跳一拍。回過神來沈靘已經不在面前了。
她放空思考,任由身體憑習慣自動走向校門口公車站牌。她什麼都不能思考。
被人說喜歡,被人所愛,明明和沈靘相伴的一切都讓她如此幸福,應該要感到快樂的。
可是心頭揪得好緊,陣陣寒風刺過衣袖、直入骨肉。她下意識想拉起圍巾,才察覺舊圍巾已經不在了。
上了公車,坐在靠窗的雙人座位,隔壁位子被一位不認識的同學坐走。李亞璇看著窗外發呆,看著校門旁幾乎掉光葉子的那棵桑樹。猶記得,過去她和沈靘常常偷摘葉子來餵蠶寶寶。
引擎聲嘶吼一陣,而桑樹也好校園的景色也好,終於都在她眼簾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題目:圍巾/GL
後記:
大家好,這隻狗是深犬。
明明上次才一臉準備要發憤圖強般,跟大家道歉自己都沒更新小屋,這邊要再次道歉自己根本沒有改善Q_Q 十二月直接空掉了呢!
其實並非自己太過忙碌的關係,主要是在創作上遇到了一些瓶頸,感覺怎麼寫都寫不好,連帶地連評文的信心都失去!無論是創作或評文都寫不了,大危機!
這邊希望自己可以更認真地對待巴哈小屋,努力在明年和大家有更多交流及互動。而評文債也一定得加速銷單才行了,那些從幾個月前就等到現在的委託人,真的非常抱歉Q_Q
那麼就祝大家新年快樂啦。無論是打算去哪裡慶祝都要注意安全喔。酒不要喝太多。
深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