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代價?什麼意思?」
「抱歉,我沒辦法解釋的很清楚,我們去請示大教長吧。」
芙迪拉起我的手快步離開醫護室,卡莉法和阿波絲也跟在後面。
我們回到三樓的酒吧,來到一扇位在角落的門前,門旁的牆上貼滿一張張懸賞單。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張留著玉米鬚刺蝟頭的男子,戴著閃亮亮的耳環和金項鍊,雙腳跨在堆滿高級酒瓶的桌上,左手揉著陪坐小姐的胸部,右手豎著嘲諷所有人般的狂妄中指。
『格薩爾﹝Gesar﹞』阿爾普‧泰金,懸賞五千萬美元。
「大教長,我是結夏。」
芙迪輕敲了兩下門。
「請進。」
男性老者的聲音回應。
門後是約二十坪大的房間,地板鋪著波斯花紋地毯,除了一面能看見街景的大窗戶外,另外三面全是擺滿書本的書架,窗前有張木造辦公桌和有些年代的皮椅,桌上堆滿紙張和書皮,以及現代人幾乎沒在使用的古董文具,坐在皮椅上的老者,正一針一線的縫製手工書本。
「年輕人,又見面了。」
老者抬頭,正是在天台向無月搭話的卡瓦司。」
「『艾露法﹝Alfar﹞』,下來打聲招呼吧。」
……下來?
我往上望去,才發現這裡又是一個超出建築規格的空間。
周圍的書架沒有極限的往上延伸,高聳到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從書架構成的空間中,一位披著銀白色長髮,身穿樸素的白色洋裝,外表年齡比無月還幼小的女孩抱著書本飛了下來。
她繞著我轉了一圈後,飄去阿波絲面前直直盯著保溫瓶。
「艾露法想喝水嗎?」
表情沒有變化的幼女點了點頭。
阿波絲在杯蓋裡裝滿清水後,艾露法就像小貓一樣小口小口的舔起水。
「大教長……」
「我知道了,結夏,是代價的事情吧。」
卡瓦司停下手邊的工作,微微皺起眉頭看著我。
「首先……你不是我在樓上見到的那個年輕人吧?」
咚。
他手指點了一下桌面。
「……!?」
我忽然短暫的失神,差點跌倒。
「……Blex?」
左邊,傳來「我」的聲音。
轉頭一看,旁邊竟然出現一位外表、聲音、體型、髮型,連穿著都完全一模一樣的我,錯愕的看著我。
那個人,是無月。
我們被分離了。
「是雙重人格的思念體啊,相處這麼好的真少見。」
咚。
卡瓦司再次點了桌面,我們像磁鐵相吸的被合而為一。
喂喂……這老先生的能力到底是怎樣啊?
「所以你不是無月嗎?」
芙迪問。
「不是,我是Blex,是無月的幻想出來的人格。」
「那剛才被我打的是誰啊?」
「是我。」
「嗯……啊啊──!都長一樣弄得我好混亂啊!」
卡莉法搔了搔頭。
「哪個人格都沒關係,你們是共用一個身體,得一起克服之後的難關。」
卡瓦司說。
「是結夏姐說的代價嗎?」
「是的,所謂的付出代價,是指思念體異能者獲得異能後會失去某些東西,原因不明,只能視為一種『定律』,會失去什麼也無法預測,只知道失去東西的重要性和能力強度有關,從金錢、運氣、物品到寵物甚至是朋友或自己的性命都有先例。」
「賠上性命?那深邃之眼……」
「抱歉,我無法給你肯定的答案,但代價一定不小,因為它很強,連卡莉法都沒辦法抵禦。」
「……沒辦法反悔或退貨之類的?」
「沒辦法。」
「……」
沒想到只是無心的幻想居然會演變成這樣。
還沒十三歲的無月能承受得起嗎?
「不過,別太擔心。」
卡瓦司起身,走到我面前掀起我的瀏海。
「我想這個能保護你。」
他往我的額頭輕點,一股溫暖的氣息從額頭流向全身。
「這是我能力,我把它賦予在你身上,如果真的發生不幸,應該能及時幫你脫困。」
「真的非常謝謝您。」
我發自內心的感謝。
「別這麼客氣,我們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我還有件事想請教您。」
「請說。」
「無月還能繼續創造能力嗎?」
「可以的,但請注意,不要再創造和深邃之眼同等級的能力了,你應該知道分辨能力強度的方法。」
分辨強度的方法?
目前為止,無月創造了兩個異能,要說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交給我時的顏色。
所以顏色是代表強度嗎?
也就是說,如果下次又是紅色就要避免了。
「那如果不小心創造出來了,我要怎麼捨棄?」
「只要不去使用它,時間一到自然會喪失能力。」
「我知道了。」
代價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後,卡瓦司向我更詳細的介紹聖譽界。
聖譽界是管理異能者的組織,也是異能者組成的公會,成員約有一萬三千人,大教長為最高領袖,其次是被稱為三巨頭的芙迪、阿波絲、卡莉法,分別是管理美洲、亞洲、歐洲的代表,另外還有一個獨立出來的戰鬥部門。
雖說是管理異能者,但實際上聖譽界不會干涉異能者的生活,沒有複雜的條規,也對異能的使用管制很寬鬆,用異能表演魔術、在國家考試上作弊、在賭場詐賭、行俠仗義之類的都是默許的範圍。
若超出默許範圍,輕則聖譽界會出面管束,嚴重則會發布懸賞令通緝,最糟的情形是被冠上『災虐﹝Catastrophe﹞』之名,一旦如此,將會動用戰鬥部門格殺毋論。
而上一個『災虐』是出現在1914年,不是人類,沒有實體,是由塞爾維亞整個民族的極端民族意識所聚集成的思念體,能隨機附身在塞爾維亞人身上並控制其行動,最著名的是附身加夫里洛‧普林西普,槍殺匈牙利王儲夫妻引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卡瓦司還交給我一枚戒指,和芙迪帶我們進來時用的一樣,有了它就能自由進出大部分的聖譽界設施,密語是「Tuitio Fidei﹝捍衛信仰﹞」,除此之外,這枚戒指還有一項「啟動」能力,只是現在的我無法使用,他表示要等我克服過代價的考驗才有辦法使用。
「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卡瓦司看了看懷錶,把趴在地上看書的艾露法抱起來。
「要開始例行公務了,先失陪了,我們下次再好好聊吧。」
他腳尖輕蹬,無視重力的飄向空中消失在盡頭。
我將身體還給無月。
「……無月,你還好嗎?」
芙迪發現無月在微微發抖。
他當然不好。
突然知道自己的幻想有可能會危及性命,會是怎樣的心情?
「無月,別擔心。」
阿波絲摸了摸無月的頭。
「付出代價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你看結夏姐的能力那麼強,還不是活到變成老太婆。」
「是永遠的二十五歲。」
「……結夏姐姐也付出過代價嗎……?妳發生了什麼事……?」
「抱歉,老實說我不記得發生什麼事,因為當時沒有人知道有代價這種東西,不過呢,我倒是遇過不少幾乎要賠上性命的事情,那或許就是代價吧?」
「……那妳是怎麼克服那些事情的?」
「很簡單,能處理的就面對,不能處理的就找人幫忙,再不行,逃避就對了。」
「逃避?」
無月還以為聽錯了。
「是啊,適時的逃避並不是壞事,逃避是動物與生俱來的生存本能,沒必要去承擔不必要的麻煩,這樣活著不是很辛苦嗎?」
「的確,就如結夏姐所說,如果你遇到大麻煩一定要先保住自己,再等我們去幫你。」
「對呀小弟,如果結夏姐和阿波絲沒辦法去,還有我啊。」
「所以了,無月,別害怕,你不是一個人面對代價。」
芙迪將手指上的戒指和無月的碰在一起,兩枚戒指像是共鳴般的散發淡淡的白光。
「這樣只要摸著戒指在心裡呼叫我們的名字,我們就能聽到了。」
「我是瑪堤雅。」
阿波絲說,也將戒指靠了過來。
「我叫阿以憐,要好好記住啊。」
卡莉法也是。
「姐姐們的名字告訴我沒關係嗎?」
「沒關係,我們可是很強的,才不會因為讓別人知道名字就死掉的。」
看見三位姐姐自信的笑容,無月這才放下心來。
能遇到她們真是太好了。
「我們去喝點飲料吧,心情會好一點喔。」
他們回到酒吧的吧檯。
「薩莫里爾。」
「有何吩咐結夏姐?哦哦,無月沒事了嗎?」
「是的,無月需要一點喜悅,然後給我一杯黛綺莉,不要加糖,加蜂蜜。」
「我要內格羅尼。」
「我要薩莫里爾特調綜合啤酒!」
「三位姐姐都要嗎?知道啦~」
薩莫里爾興奮的挽起衣袖。
他的調酒就像在欣賞一齣表演,每個動作優美又流暢、華麗卻又細膩,彷彿是將生命全部奉獻在調酒之上。
「無月,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人生苦短,別讓自己心煩,換個角度想想世界就會變的不一樣。」
薩莫里爾端上四杯飲料,無月的是市面上常見的罐裝薑汁汽水。
他扳開汽水,倒進已經放好檸檬片和冰塊的可林杯裡,冒出七彩的氣泡。
「這是赫多奈的祝福,赫多奈是代表快樂、享受和愉悅的女神,雖然她因為失去人類的信仰已經不再世間,但無論她在何處,一定會與你同在。」
「那麼,歡迎無月加入聖譽界,也祝你能平安的克服難關,乾杯。」
三位姐姐舉杯,和無月輕碰了杯子。
無月喝了一口後嘴角不禁失守,愉快的回憶不斷在腦中綻放,整個人飄飄然起來。
他上癮似的一杯接著一杯,直到不敵時差,帶著滿足的笑容趴在吧檯上睡著,最後還是由芙迪將背回去美國的房間,結束了短暫的聖譽界之旅。
世界,真的比想像中的大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