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論是我逃跑了,就像個喪家之犬一樣。儘管我極力在朱奈德面前裝得從容不迫,好像豪不害怕眼前隨手就可以扭斷我脖子的壯漢一樣地轉身離去,但我想他沒道理看不出來我的動搖。
我連夜離開了部落,一路上頻頻確認朱奈德是否有跟上我的腳步。我不確定他此時的情緒波動,也無法估算他將如何在正義感與昔日父愛中取得平衡。
靠著彆腳的方言,我勉強取得了當地獵人的協助,在天亮前來到鄰近的村落,並雇傭了嚮導帶我繼續前行。在確定目標之前,我只能一路往義大利的方向,也就是北方走去。我試著跟嚮導說些簡單的教義,但他似乎只對我口袋裡的東西有興趣,這使得本來就焦躁不安的旅途更為煩悶了。
接下來的日子充滿了乾涸、奄奄一息的臭味,我也不想多加贅述。儘管在任務期間擅離職守,我還是在信件往返中說服梵諦岡接受自己正在進行環北非的傳教行程,而在往後的時間裡,我也確實走遍了我所能及的每個角落。
歐洲的戰事很快就延燒到這座大陸上,所幸神職人員的身分使我得以幾乎不受到這些紛亂影響。觀察這場殘酷戰爭在非洲展現的遲緩面,似乎也成了我為數甚少的樂趣之一。
1943年,義大利宣布投降,我也接到梵諦岡的指示,隨軍艦返航了。上岸後,我再次回到那不勒斯的那座鄉村教堂,而睽違八年的艾莉莎修女依舊如雕像般守在那裡。
1944年,我開始動筆寫下《神父小傳》,這部篇幅甚短且粗糙淺略的小說並沒有花費我太多時間,但每每在我寫下一段文句前,我就會花上十幾分鐘盯著斗室中搖曳的燭火,這對一個以思緒敏捷自傲的人來說是相當怪異的。
我試著再次做起生意,但一個個瞬間的快感卻填補不了難以言喻的空虛。儘管如此,我還是沒有要收手的意思,畢竟這也是我一個中年人唯一能讓自己稍稍雀躍起來的事了。
二月十七日,我在那不勒斯的黑市佈告上看到了一個特別有趣的買賣,儘管維持匿名,但誰都知道發布這個告示的人是個大人物,或說「曾經」是個大人物,而買賣的內容僅僅是普通的雇傭暗殺交易。
「刺殺桑雅.科斯塔。」
從抽屜中拿出準備了一段時間的手槍,我很確定如果自己有足夠勇氣,肯定會把槍口抵在自己的腦袋上,但顯然我沒有這麼做。
掛上銀製的十字架,將槍揣入神父袍裡,我走出燭光,走出簡單樸素的房間,走出迴盪腳步聲的教堂。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