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枚金幣耶,夏法洛!哇嗚~耶咿~」
拉芙直到我們離開了公會、離開了城市、甚至已經在森林中走了好長一段路以後,仍然抱著那袋訂金在紙片人的肩上開心雀躍的歡呼著。
真是受不了,太現實了吧。
「別忘記我們總共欠了公會六百枚金幣……實際上一個人只能分到一百多枚啊,妳高興得太早了。」
「嗯?夏法洛的算術很差耶!」
「……!?」
她這句話讓我又趕快在腦海中計算,一千枚減掉六百枚,再分成三份,怎麼算都是一人一百三十三枚啊?難不成最後除剩下的一枚也要斤斤計較嗎?
「果然是個笨蛋~笨蛋~是個大笨蛋~」
「不然妳說說看要怎麼算嘛?」
聽著她用唱歌的方式罵我笨蛋,讓人理智線差點斷裂。
沒想到她卻轉過了身子,翹著腳高傲的盤起手,煞有其事地說道:
「首先用一千枚金幣扣掉六百枚金幣……等於四百枚!」
「廢話。」
「再來用四百枚金幣分成三等份……等於一百三十三枚,外加一枚!」
「這我早就知道了。」
「但、是!」
她語氣一變,伸出了食指。
我因為這個氣氛的轉變,忍不住吞了口水。
「……但是?」
「根據我們之前的協議,在三比一的分配方式下,要先把我們兩個人的部分重新加起來,再進行計算!所以──」
「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三比一是怎麼回事?」
「你忘記啦?那天對付魔獸群,你不是說只要配合你的計劃,我們兩個報酬的部分就改成三比一分配嗎?」
「但是那個委託結束了啊!失敗了啊?」
「都是委託,不要分那麼細。」
「妳、妳……妳怎麼這麼無恥啊!」
我忍不住喊了出來。
「唔……夏法洛兇我!」拉芙睜大眼睛抱著那袋金幣,裝模作樣地縮起身體,「我要請求精神撫慰金,所以這袋金幣就歸我了。」
「──從妳的報酬裡面扣啦!氣死我了!」
我甩頭就走,不想再理她。
但她卻怡然自得的躺在紙片人懷抱中把玩著金幣,看起來很開心。
她是小孩子嗎!──是!她就是!幼稚!
忍不住嘆了口氣之後,我加快了腳步追向前方的莉依布。
其實這裡是有名的魔獸出沒之森,平時沒人敢走入其中、更被公會列為冒險者禁地,但因為地圖上顯示這裡是捷徑,所以我們才打算穿越這座森林。
不過卻沒想到因此落入了陷阱──我們完全走不出去。
森林中似乎有某種奇怪的魔法結界,明明走的距離已經很遠了,卻總是繞不出去,連森林的盡頭都看不見,徹底被困在裡面。
這種時候應該要讓拉芙用她那無敵的魔法才能想想辦法,不過她一路上卻只是玩著金幣,似乎沒打算幫忙,任由我們無止盡的迷路。
此時天色漸暗,莉依布似乎覺得有些無聊,動作比拉芙的紙片人還要制式化、無感情。她只要脫離戰鬥愈久,表情就會愈冷漠,非得碰上一些需要戰鬥的「危機」才會打起精神。
「欸,我前幾天就想問妳了,這套盔甲該不會很礙事吧?我好像從來沒看它發揮出應有的效果耶。」
「……。」
「?」
「……不礙事。」
她思考了好一會才緩緩吐出三個字,讓我頓時有點難接話。
不過單純聽到她平時溫柔動聽的嗓音,實在很難聯想到她在戰鬥中那副令人不寒而慄的冷笑模樣。反差太大了。
如果脫下盔甲跟武器,換上一套精美的禮服,說她是公主我都會相信。
「這樣啊……但如果不習慣的話,也不一定要穿著盔甲啦,畢竟以重量來說也是一種負擔吧!不用說是禮物所以必須要使用的這種話。」
「……。」
不,妳講話還是快一點吧。
「……可是我喜歡夏法洛……送我的東西。」
「喜、喜歡啊?那……那就好。」
這句話害我心臟差點要跳出體外。
但還好現在已經知道要等她把話全部講完,不然每次都誤會。
呃不過話題好像就這樣斷掉了。
「話說,這次任務如果順利結束的話,我們三個都可以分一大筆報酬,妳目前有缺些什麼嗎,到時候再幫妳買齊了。」
「……。」仍是她理所當然的說話節奏,「現在,都很好……但如果可以買些對手讓我戰鬥──」
「不不不,那是人口販賣啊!」
「……!」她稍稍睜大了眼睛,「噢……違反法律……嗎?」
「而且還是公會指定懸賞任務!會被冒險者追殺啊。」
「……。」她苦惱地低下了頭,模樣倒是有些委屈,「那可以殺回去嗎?」
「肯定是不行的!」
但就這點來說她也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公主一樣,老是會說出一些沒有常識的話,而且通常都是在倫理上也說不過去的犯罪行為。
從我第一次見到莉依布,她就是這個樣子。
只為了戰鬥而存在、除了戰鬥以外毫不關心其他事情的少女。
簡直就是個為了殺戮而生的空殼。
雖然她的確是不可多得的戰力,但或許我也是想為她做些什麼,才邀請她加入這個隊伍的吧──儘管她跟拉芙卻成為鄉野流傳的「最終災禍少女」。
到底是從哪邊開始出錯的呢?
算了,反正不是我的錯,嗯,應該不是吧?
「……夏法洛。」
「有!?」
我幾乎有點過度反應的回應了莉依布。
但不是我精神好、有禮貌,純粹是她主動跟我講話的次數實在太少了。
「所謂的……死亡,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突然就來哲學題啊!」這讓我有些頭痛,畢竟對象是個性單純到只剩下殺意的少女,似乎有點棘手,「怎麼突然有了這個疑問?」
「……。」她思考了好一會,比起平常的節奏又慢上了許多,「只要靈魂不滅就能重生……那為何又會老死呢?究竟……主宰是怎麼想的呢?」
「應該沒想太多吧。」
這是實話,但我沒辦法向她解釋為什麼。
畢竟關於主宰的秘密,只要我一個人知道就好了。
「……沒、沒想太多?」
她似乎有些驚訝,一臉茫然地望著我。
「主宰只是想讓大家都能公平且完整的享受生命吧?」這裡開始就是實實在在的謊話,「不會因為意料不到的危難而死去、不會因為不治之疾而遭侵蝕了生命,除了活到老死之外,僅有在靈魂力量消滅時,才會允許提前的死亡。」
「……。」
「懂了嗎?」
她睜大眼睛,搖了搖頭,模樣看起來甚是可愛。
我輕輕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對,應該說是肩甲。
「用簡單一點的方式來說,就是『跟著我一起去尋找世界的盡頭』吧。」
「……我本來就……答應你了,會好好保護你的。」
呃,正常來說這句話應該是男孩子來說才比較帥氣啦。
但沒關係,她本來就比較強,我喜歡被美少女保護的感覺。
「那就別想太多啦,繼續前進吧!完成這個委託之後,我們再去大吃大喝一場!發洩一下最近負債的怨氣!」
「……。」
結果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正當我尋思是不是哪句話讓她不開心的時候,她卻拔出了劍。
「在那之前……嘿嘿嘿……呵呵、嘿……」
聽到這陣冷漠可怕的笑聲,我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了──簡直比預警搜敵魔法還要靈敏的戰鬥直覺已經發現敵人了。
看著她無表情的面容漸漸扭曲,彷彿精緻的藝術品瞬間遭到破壞般令人感到特別遺憾──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看來又是一趟熱鬧的旅程啊~」
該來的躲不掉,魔物出沒的森林並不是空穴來風的傳聞。
只見一群蝙蝠突然自遠處的天空降下,本來就下落中的太陽立刻被深沉的霧氣給遮蔽,林道的前方,那群蝙蝠化為噬血魔獸向我們發動了襲擊。
那是種稀有的魔獸,傳說會在特定的日子吞噬斜陽、召來闇幕,並將迷途的冒險者啃食殆盡──儘管,遇上「頭號災禍」莉依布仍是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