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換了。
能這麼肯定地說,是因為男子每天搭的都是同一班車,而通常電車在同一個時間都會使用同一個車型、同樣的車輛。今早他一坐到往常的位置,他便發現,窗外那幾道可能是碎石造成的細小刮痕,已然消失無蹤。
當然也有可能只是換了玻璃……但按照成年人的常識推斷,台鐵公司應該不會坐這麼無聊的事情。
男子暫時坐著這輛被換過的3118號區間車,度過了兩天的通勤時光。
然後,原本的車輛,又被換了回來。
窗框上沒有字,椅縫也沒有紙條。
又過了兩天,他聽下屬說,他們公司的某下游工廠最近可能會減少出貨。經營小工廠的夫婦倆怕損失信用,特別手寫了一封信,連同用白紙信刷的訃文一起送了過來。
「聽說是自殺。」新進不到一年的年輕下屬壓低了聲音,擅自湊到男子耳邊。「前幾天跳軌的那個。」
男子點點頭,讓年輕人去找可以頂替的廠商,然後用電子郵件告訴那對夫婦:等你們處理好,原本有的一點都不會少。
那對夫婦回覆了一封拘謹的感謝信。
男子特別排出空檔,一整天,去參加了那孩子的喪禮。他看著照片上女孩燦爛的笑臉,還有桌面上來自同學們得紀念信、回憶信,默默地拿香彎身。
或許是線香太過廉價,男子的手掌沾滿了紅。
他聽到其他來紀念這孩子的人碎嘴。說她是個樂觀、正向、積極的人。成績好,人又體貼,又聽話。
男子沒有多說話,只是把手上的紅色全擦在喪家給的白毛巾上。
後來,他頂著房貸和車貸的壓力,又買了一台二手轎車。妻子很不是諒解,但他堅持,上班通勤的時間太長,年紀大了,會影響上班的精神。
又更後來一點,他的女兒也長到了十七歲。妻子管教嚴格,但女兒很聽話。常常把對不起掛在嘴邊。
他告訴女兒,不用這樣道歉也沒關係,但女兒目光的焦點總是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更後面一點、妻子的身上。
如此溫吞,像極了當年的自己,怎麼講也不聽。於是他也忍不住跟著大聲了起來。
女兒在自己的房間裡度過了她的青春,而他在客廳焦急地等待。
又過了不少的歲月,女兒開玩笑地說:青春期沒有惹出問題是我厲害、堅強。同學哪個沒有鬧革命?鬧自殺的都有呢,還被送到輔導室去。
妻子覺得這種玩笑實在沒有分寸,但他只是拿下了單邊的老花眼鏡,拍拍伴侶:別生氣。
他帶著臉上長著諾大胎記的孫子搭電車去出門玩。孫子對著窗戶呵氣畫畫,被其他孩子指指點點。
他對孫子說:「沒關係,不是你的錯。」
孫子啼哭仍然不止。
「但是,不用努力也沒關係。阿公陪你。」
------------------------------完------------------------------------
可以修的地方太多了,就之後檢討再說吧
希望大家心情不要太受影響,明天放假,開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