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的病……會好嗎？」臉色蒼白的少年躺在病床上，聲音有氣無力。
楊莫難得在病人面前皺了下眉頭。照理說他會開始講起他的那套道理：沒有什麼病是不能痊癒的，只要你有絕對的勇氣。
他張開口，說出的卻是：「放心，有我在。」
「謝謝你……醫生，你真好。」少年的眼皮開始沉重起來。
「不用客氣，龍少爺，這是我該做的。您好好休息，我先告辭了。」
「嗯……」
＊
隔日，楊莫依照慣例來到病房探望龍諺。
「龍少爺，昨晚睡得好嗎？」
「……醫生。」
「是，有何吩咐？」
「你能不能別叫我少爺？」
楊莫恍然大悟。對啊，這麼簡單的事情，我怎麼沒注意到？
「龍諺？」
「嗯……楊莫。我昨天夢見你了。」龍諺也改口，不叫他醫生。
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改變，讓他們像朋友般談話，有助於病情的好轉。
「哦？夢見什麼了？」楊莫只是單純好奇，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夢見他。
「夢見楊莫帶我去遊樂園玩。」龍諺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看來是一個愉快的夢沒錯。
看見這樣的龍諺，楊莫脫口而出：「你想去遊樂園玩嗎？」
＊
病房門被關上，房內剩下龍諺獨自一人，他又開始陷入妄想的迴圈，只是在最後，他想起楊莫說的話。
『放心，有我在。』
他闔上眼，停止胡亂思考。
「我想相信他，相信醫生……相信楊莫。」
＊
楊莫向龍夫人報告此事，原以為會遭到拒絕，沒想到龍夫人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這讓楊莫開始苦惱，因為他沒有帶人去遊樂園玩過。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約會經驗，雖然這不能算是約會，除了醫生與病人的關係，倒比較像是帶小孩、帶弟弟去玩，但還是得好好規劃一番。
＊
週五，天氣晴。
楊莫從醫院把龍諺載到遊樂園，一路上龍諺如同孩子般，臉上掛著期待的表情，楊莫也忍不住會心一笑。
停好車來到入口，楊莫對龍諺伸出手。
「今天你是我的弟弟，走吧。」
龍諺笑著牽起楊莫的手：「嗯！」
玩了一圈，楊莫仍依舊在腦內洗腦自己：他是弟弟、他是弟弟、他是弟弟……
不論他怎麼洗腦自己，都無法減少旁人注目的眼光。
可是楊莫不能放開龍諺的手，一是為了安全，二也是為了安全，三……是希望能看見他開心的笑容。
「楊莫，你累了嗎？」
「嗯……到販賣部休息一下好不好？」
「好。」龍諺仍是開心的樣子。
坐下休息後，龍諺開口：「對不起，我好像玩得太忘我了，你想喝什麼？我去買。」
「沒關係，我去買就可以了，你在這裡等我，不要亂跑哦。」
「……好。」
楊莫買了一瓶水、一杯可樂，還有一包爆米花，回到位置上，卻沒看見龍諺的身影。
手機！不對，他沒有手機……會是去廁所了嗎？
楊莫試圖冷靜未果，開始瘋狂找人。
「龍諺！龍諺！」楊莫已經豁出去，不斷大喊。
廁所都找過了，他也不是沒想過廣播找人，但以龍諺的情況，他想那應該是沒有用的。
奇妙的是，他不是擔心無法向龍夫人交代，而是真的擔心龍諺出事，或是做傻事了怎麼辦？
最後楊莫在摩天輪旁的小道，發現令他著急的身影，獨自蹲在那兒，手上拿著一支棒棒糖，臉頰還掛著淚痕。
「龍諺？」楊莫跟著蹲下，雙手搭著他的肩。
「……莫，楊莫，對不起，我不該亂跑的，我迷路了。」龍諺並沒有哭得唏哩嘩啦的樣子，而是低著頭，從眼眶裡不斷冒出淚水。
「看著我。」
他抬起頭。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楊莫語氣強硬許多。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楊莫生氣的樣子。
他又低下頭。
「我叫你看著我！」
「對不起。」他將手上的棒棒糖遞給楊莫，「這是要給楊莫的。」
「你為了這個迷路？真是的。」楊莫心裡好氣又好笑，「下次不要再這樣了知道嗎？我會很擔心。」
龍諺抬起頭，「……下次？楊莫還會帶我出來玩嗎？」
「……嗯。」
「謝謝你。」
他一把抱住楊莫，兩人跌坐到地上。
原來約會比看病還要累啊……
「楊莫，你明天能不能也來看我？」躺在家裡溫暖的大床，準備入睡的楊莫回想起今天離開醫院前，龍諺說的這句話。
每週只有一、三、五，楊莫會去探望龍諺，明天週六是他的休息日，他是不可能出現在醫院的。
＊
「楊莫！你真的來看我了！」龍諺喜形於色，毫不掩飾他的欣喜之情。
「嗯，答應過你的。」
楊莫把一包棒棒糖放在病床旁的櫃子上。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也許是多了個想要疼惜的……弟弟……吧。對，小了十歲的弟弟……
／
「楊莫，通常有精神疾病的人，會認為自己有病嗎？」龍諺坐臥在病床上，擺在棉被上的雙手交握，他不斷糾結著、摳弄自己的手指。
「這不一定，要看病情的輕重程度。」楊莫當然注意到了龍諺的手不太安分，這是焦慮所產生的現象。
「我不太確定自己怎麼想的，但我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手背上被指甲抓過的地方已經泛紅。
「哦？」楊莫坐在床邊，雙手放在膝蓋上，膝蓋頂著床沿。
「我在……發病的時候，其實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幹嘛，但就是沒有辦法控制，也不想控制，我甚至認為我不會有痊癒的一天。」他講這句話的時候，仍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棉被和病服，突然濕了幾點，像水滴落在上頭。
楊莫最終還是沒有伸出手。於情於理，他都不該伸手。
「你一定會痊癒的。」
龍諺這才抬起臉，用淚水盈眶的眼眸望著他：「醫生。」
「……嗯？」糟了。
他的哭泣從來就不會發出聲音。
默默滴淚，龍諺的雙手改成握拳，指節泛白。
楊莫終於伸出手，把緊握的拳頭扳開。
「莫……楊莫，我不想住院了，我想回家。」
夫人會擔心、醫院有我在……等等勸慰的話在楊莫腦海裡飛過，最後說出口的是：「你有沒有想去哪裡玩？」
「誒？」淚水戛然而止。
「我帶你去，所以，不哭了。」
「我想去……牛排餐館。」
＊
這次龍夫人一樣爽快地答應，還告訴楊莫公司的統一編號。於是，他又多問了一件事情，希望她能同意。
「能夠離開醫院一天，他應該很開心。」她雖然有些訝異，面上卻是波瀾不驚。
「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謝謝你，楊醫生。」
＊
吃完牛排，楊莫便把龍諺帶回家。
「這是……你家？」
「是的。」
楊莫原以為他會慌張、生氣，或是吵著要離開，但他沒有。
「為什麼……」他環顧四周，最後抬頭望向楊莫，「我真的可以不回醫院嗎？」
「外宿一天。」楊莫讓他在沙發坐下，給他倒了杯水，「你不是說不想住院了？」
接過水杯，他只喝了一口便擺在桌上。
「這樣是不對的，醫生。」
「怎麼說？」
「醫生，我是病人。」他接著說：「有病的人，你對他太好，後果可不堪設想。」隨後，面上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
「……你覺得我對你很好？」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明天醒來，如果我捨不得離開怎麼辦？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待在醫院了。」
「我會和夫人商量。」他的回答沒有猶豫，聽起來是真的這麼打算。
「她同意讓我住你家？」
「只是一晚。」
龍諺輕笑一聲，旋即變成哭喪的臉，「醫生，你是不是受夠我了？」
楊莫皺起眉，覺得龍諺的病情似乎失去控制了。
他拉過龍諺的手，「我們回醫院。」
「不要，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我。」龍諺甩開他的手。
「我不會離開。」
「那我醒來要看見你。」他縮起身體，往沙發上躺。
「……嗯。」
「是你要帶我回家的……你要負責……」
「嗯，我知道。」他抱起龍諺，「睡沙發不好。」
將人抱到床上，蓋好被子準備離開，卻被拉住。
「楊莫……」
「好點了？」
「嗯……對不起。」
「不用道歉，是我自作主張。」楊莫在床邊坐下，「突然帶你回家，嚇到你了？」
「……我不知道。」
「沒關係，睡吧。」
龍諺沒有放手。
他只好就這個姿勢，側臥在一旁。
原來幾個月的時間，能讓人改變這麼多。
楊莫就如他所願，在他醒來時，第一個看見的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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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
前半有點黑歷史舊文XD
後半續寫
有病的部分隨便看看就好，哈哈哈
創作內容
【原創BL】醫生與病人
—原創BL—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