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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長篇小說】黑山-08:水域

作者:大理石│2018-09-08 03:36:06│巴幣:26│人氣:657
※最近真的是有夠忙,忙到都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是說黑山也已經寫到第八篇了,差不多也該來做個小說標誌了?



----------《黑山》-08:水域


  「報告隊長,請問我能發問嗎?」鈞安說。

  「請說。」

  「這算是正常現象嗎?我是說,我們在一個、欸、假設是異次元通道的地方,然後突然跑出一群石像堵住去路......」

  「不。」

  鈞安微微點頭,看起來對這個答案十分滿意。

  「報告隊長,我也想問個問題。」麥傑說。

  「我可以選擇不回答。」

  「嘿!為什麼你肯給鈞安問卻不給我問?」

  「因為我知道你打算問跟剛才差不多的事。」

  麥傑思考了一會兒後也點了點頭,他承認自己確實只是想要重複前一個問題罷了。

  眼前的迴廊寬不過兩公尺,那群混凝土人就佔據了將近三分之二的空間,它們的姿勢各異,恐懼、徬徨、痛苦、垂死掙扎,其中有些雕像做勢敲打牆面、有的卡在窗口做勢想往外逃竄;那些沒有臉孔、連手指腳趾都糊成一團的類人之物在另一個時空中大聲哀號,好在無論這些東西想怎麼搞怪,在場的三位活人都不打算在意了。厄米特專注於這些超自然的規律,鈞安專注於他認知的現實世界該有什麼規律,至於麥傑則開始覺得肚子餓了,畢竟他是個專業士兵,不是專業的捉鬼大師,他認為自己有權在這個時候肚子餓。

  三人暫時僵著身子靜觀其變。歷經幾秒沉默後,厄米特說:「按照原路回去,別碰到那些雕像。」

  「如果我們碰到會怎麼樣?」麥傑問。

  「你想知道?」

  他聽得出厄米特的心情不太好。「我、我覺得這個問題可能沒我自己想像的這麼重要。」

  「麥傑,你知道要是我們活著回去你會怎樣嗎?」

  「報告隊長......禁假兩天?」

  「禁假一個月,扣點五點考績,之後你還要去找銀匠醫生當兩個禮拜的實習研究員。」

  哼,又是這套威脅,我才不怕呢!麥傑想著,呼吸故意加重了些,還帶了一點顫抖、一點遲疑,隨後他屈服於厄米特的判決並開始審慎思考自己該怎麼度過那些難熬的日子。

  石雕身上的水花有增無減,水滴聲此起彼落,凹凸不平的廊道上積滿了水灘。厄米特從前也見過幾個類似的現象,它們之間有個共通點,那就是會主動佈置出自己能夠活動的領域或達成能夠產生特定作用的條件,這種過程在大半情況下都是不可逆的,若是貿然攻擊還可能會造成更大的,雖然遇到任何超自然事物總歸是能逃就逃,但唯有這種連存在都是假象得東西在有所理解之前連碰都不該碰。

  與山腳下出現的神奇椅子不太一樣,椅子是有針對性的,它鎖定一個目標並向對方發出邀請函,而走廊上的滴水石雕則是無差別地想要創造出受自己支配的空間,況且現在這條走廊連真實世界都不算,稍早厄米特才鑽了漏洞沿著碉堡自己產生的異常空間的"邊緣"尋找出口,可笑的是對方在陷阱外圍又放了個陷阱,不但如此,它們還是纏著所羅門的那群異物。

  可無視空間隨意?或者它們本身就是可分散的複數存在?快想想啊,笨牛。厄米特的一號表情下翻滾著滿滿的思緒,他慣於應付超自然,不代表他也該慣於同時應付兩種以上的超自然現象。每個異常物體都有它獨有的、超越邏輯的規律,同時它們也會互相影響、交互爭奪,若是真的同時有兩個以上具有領域意義的異常物體產生作用,那以混沌來形容真的是再恰當不過了。

  「隊長,你之前待過新塔蘭分部嗎?」鈞安意有所指地問。

  「新塔蘭很大。」厄米特回答。

  「大夥都說新塔蘭有個專門處理非常規事件的分部門,」麥傑順勢講著,「他們的業務範圍涵蓋整個安格薩洲,而且職權遠超過所有新塔蘭分公司!--聽說是這樣啦。」

  「好了,想問什麼就直接說出來吧。」

  既然隊長都主動徵求問題了,麥傑的感性跟理性上都認為自己應該一鼓作氣地把話講明白,可是這次他依舊什麼都沒說。倒是鈞安顯得有些著急,那位黃種人拐彎抹角地講:「隊長,我從來不相信都什麼超自然跟靈異現象,可是現在......幹!我覺得自己好像參加了什麼整人實境秀一樣!這都是真的嗎?真的不是什麼毒氣造成的幻覺?」

  「是的,都是真的,而不管你接不接受,它們在此時此刻都已經成了你的一部分了,如今我只希望你們在習慣這些事之前活著離開。當然,事情還是得做完。」厄米特回答。

  鈞安閃過了一尊對著天空伸手掙扎的雕像,他不敢、也不想觀察那些東西的細節,接著也不再開口了。

  廊道三十公尺外有個透光的小開口,那裡就是當初他們走下來的旋梯,此時厄米特作為前鋒替後面的人尋找比較容易通行的縫隙,較為虛弱的鈞安走在中間,麥傑則跟在最後面;一旦無人看管,一向不安分的麥傑就時不時地在試探雕像的安全距離,不過最後他也膩了,那些東西說什麼就是不動,除了滴水外毫無害處。

  ("----")

  「隊長!等一下!」鈞安大喊。

  厄米特彎著腰正準備穿過由兩個石雕交錯而成的拱框,經鈞安這麼一喊,他也顧不得現在的姿勢有多彆扭,只能先停下來再說了。麥傑好奇地探頭探腦,他只知道鈞安出這麼大的聲音肯定是出大事了,儘管現在麥傑只看見厄米特愚蠢的半蹲姿勢與鈞安因緊張而繃緊的側身,好歹也算是個不錯的開始。

  「鈞安,說明現況。」厄米特說。

  「我......我看到那些雕像動了。」

  「現在呢?」

  「停了。」

  那些東西以人形之姿現身,複製人類的行為也只是遲早的事。厄米特思索著,接著問:「是哪尊雕像在移動?」

  「我不知道,抱歉,隊長,我......我看見那些雕像在動,我注意到它們的動作改變了,可是、可是......」

  「保持警戒,我現在要退回站姿了。士兵們,注意。」

  厄米特緩緩將身子從拱框中移出,構成框架的雕像跟著緩緩改變了姿態。從雕像中滲出的水量逐漸增加,它們動的越多,水也湧的越兇,厄米特光聽那聲音就覺得大事不妙,等看見兩座人形從交錯呼救變成了轉頭注目後更加明白現在已經進入最危險的階段了。

  「呼,該死。」厄米特低聲罵道。

  麥傑對鈞安耳語:媽的,隊長終於罵了句該死,這是不是代表我們快要完了。

  鈞安顫抖地回道:我不知道,參考樣本太少......

  「麥傑、鈞安。」厄米特呼喚。

  「在。」兩人異口同聲地回覆。

  「我準備採取激進手段,」厄米特一邊說,一邊調整手套,「這些石頭恐怕已經意識到我們的存在了,所以現在我們必須改變方針不濟任何代價以最快速度直接進攻目的地。兩位紳士請注意後方來物,有問題就用鎗轟爆它們的腦袋。鈞安,請把鏟子組裝好後遞給我。」

  「是的。」鈞安戰戰兢兢地回答後便從厄米特行軍包上取下了工兵鏟頭和桿部組件。

  「隊長,我們要"衝"過去?」麥傑問。

  「比那還要刺激,貓步。」

  「報告隊長,組裝完成。」鈞安回報。

  「謝謝。」

  厄米特接過那隻長約八十公分的鏟子,他將鏟柄斜持於胸前,鏟子的鋸面對準了右邊的石像。如果厄米特手中有把重機槍,他肯定會對前方的障礙大肆掃射,至於此時此刻,厄米特相信他的怪力更勝手中那些有限而小口徑的彈藥,要是有人決定拿著工兵鏟跟一群活雕像對槓,大夥一定會稱他為瘋子,不巧的是厄米特就是這麼瘋,而且瘋的很有道理。你要去裡哪找一個能把大榔頭當指揮棒耍的傢伙?正巧,這裡就有一個。

  ("--湖--")它無臉的面孔微微變形,更多的水從眼窩與嘴巴的凹影中溢出。

  三人的耳朵嗡嗡作響,廊道內的氣壓正逐步上升,地上的水流有增無減,原先小小的水灘已成了溪流,溪流由前往後衝著他們疾奔,水聲隆隆,雕像群扭頭觀望--厄米特以一記重踹敲響了戰鼓,他眼前的石雕踢倒在地,緊接著厄米特的鏟鋸朝左用力砸去,不慌不忙地便把襲來的雕像打成了碎渣。此時一聲吆喝貫串雜音,厄米特要隊員們跟上,他則像是個推土機似地一邊踩著步伐、一邊將礙事的障礙物給推個乾淨,麥傑與鈞安側著身子守住後方,盡管那群凍結已久的混凝土雕塑仍不慌不忙重溫著他們的死亡,然而最靠近三位活人的雕像開始齊聲吶喊,它們的忌妒與憎恨在石牆反覆折射,那些東西不追獵也不抓起,蠕動與低聲哀號,這就是可悲的它們唯二會做的事情。

  鎗聲三點一束、石破聲倆倆成雙,麥傑與鈞安壓抑著恐懼將靠近的敵人給轟爛,他們的彈藥有限、手上的突擊步槍也不是專門用來應付無機生命體的工具,兩人只能盡可能破壞那群石像的支撐點,這麼做到目前為止都算有效,如果能把聲音的問題一起解決就再好不過了。

  「隊長,這裡的壓力似乎正在上升!」鈞安高聲提醒。

  厄米特咬緊牙關回應:「我、知道!嚇!」

  「隊長,你那邊需要幫忙嗎?」麥傑喊道,並且順手對著鑲在牆面的石像給了三鎗。現在牆對那些東西而言不再只是固體了,它是一條水道,石像則是試著抓住浮木的遇難者。

  「顧好你們自己!」厄米特雙手一擰,遲鈍的動作再次加速。

  不知不覺間水已淹過了小腿肚,而三人的終點依舊遠在天邊,那段距離是無法描述的尺度,毋寧說是那是不曾前進過的小迴圈,無論走上多久、砸毀多少石像都無助於改變方向;水漫過了膝蓋,作為先鋒的厄米特一面破著急流、一面持續那精準的拆除工程,那把工兵鏟鏗鏘的鳴叫與鎗聲一搭一唱,開路的軍樂持續不斷,隨後鎗聲少了、鳴聲慢了,石像群的距離再度拉近。

  「剩一枚彈夾了!隊長!」麥傑大喊。

  無意義的消耗。厄米特發麻的手臂如此警告著。他氣喘吁吁地繼續前進,劈開水流、踩過石骸,飆高的氣壓與過度疲勞使得厄米特的眼角與鼻腔滲出了血液,不久後鈞安與麥傑也會感受到這個環境帶給他們的嚴重影響,就像在水中、被無盡的深水所擠壓。

  這時彼方的微光消散,路上還透著白光的窗孔依序熄滅,空間微微震盪;突然間石像們不再前進,它們高舉雙手對天呼救,那些東西搖晃的殘影滯留在半空中久久不散、形不復形。

  麥傑瞪著遠方的黑暗對鈞安問:「你和我想的是不是......」

  「這沒道理,山上哪來這麼多水!」鈞安失聲大喊。

  來不及上安全繩了,這裡沒有掩蔽物、沒有抓握點,這沖下我們肯定會跑出卡拉卡亞,甚至是任何可悲的角落。厄米特暗付,情急之下他使勁將鏟子斜貫入地面,鏟面實實沒入石中,只留下了一根鐵桿在外頭。

  「抓緊它!」厄米特不只是下令,他還親自回頭把鈞安和麥傑給抓到了鑲在路邊的鐵桿。

  離大水到來還剩幾秒,被水體推擠的空氣夾雜著沉悶的咕嚕聲迎面而來,捲入水中的石像化為凶器,它們的殘塊在激流中來回翻滾,要被捲進裏頭恐怕也不只是被沖走這麼簡單了,任何活物在裡頭都會變成一攤爛肉。鈞安閉上眼睛渾身發抖,他不敢相信自己不但會溺死,而且還是溺死在神奇的異世界空間中,搞不好這是一場夢,等等他就會在O-II基地醒來了也說不定。

  鈞安壓低身子握緊把手,嘴上喃喃自語,他還沒屈服,說甚麼都不能對夢境俯首稱臣。

  「隊長,你他媽的在幹甚麼!」麥傑驚呼。他握緊鐵桿後才驚覺厄米特走向了前方十公尺處,對方拖著疲憊的軀體站在外牆前對著牆面又槌又打。

  他瘋了。麥傑想著。不,他一直都是瘋子。

  彼方的水流來的又凶又急,首先第一道水波就淹過了腰際,強勁的壓力把一波碎石推到了鈞安與麥傑面前,冰冷的水花推擠著他們的下盤,緊接著主峰洶湧而至,震耳欲聾的轟鳴先淹沒了兩人的耳朵,淹過整座迴廊的水體才迎面撞上,數百噸的水流推開了他們的雙腳、拉扯他們的軀體,麥傑與鈞安像細繩一樣勾著鐵桿在水中飄盪,這時最大的威脅終於出現了,在細小的碎石洗禮後,隨著水流高速襲來的一個個大過拳頭的石塊,石塊砸破了鈞安與麥傑的頭盔面罩、砸爛了上頭的儀器,握著鐵桿的手指隔著手套被砸的發麻,從手臂到肩頭,擋在最前方的部位都被輾得面目全非。

  然而在生命的盡頭,麥傑卻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死亡邊緣所發生的小事。他真的很驚訝,一方面是怎麼這把工兵鏟怎麼能堅固到這這種程度?另一方面則是厄米特到底是用了什麼魔術才把鏟子鑲進大理石?還有這場洪水,他覺得他們就像是鑽進馬桶水管的小老鼠,如果鑽快一點應該就能從某人的廁所裡跑出來,不幸的是這時有人按下了沖水鈕--

  --鈞安鬆開了雙手,癱軟的身子正準備滑入暗流中,麥傑急忙騰出右手抓住了鈞安的衣袖,突如其來的衝擊讓他口中殘餘的空氣噴了出來,水泡穿過頭盔遙遙遠去,離死亡又更進一步了。現在麥傑必須用一隻手撐住兩人份的重量,而且由於鈞安失去了意識無法調整姿勢,因此他隨波逐流的身子承受了更大的受力面積;麥傑覺得自己快被撕成兩半了,手臂的肌肉傳來哀嚎、筋骨無力支撐,他還活著,活著感受致命如寒氣將如何襲上心頭,再不久他就會吸入第一口水。

  都要死了我們幹嘛還在這死撐活撐?是說厄米特去哪了?幹他媽的早就被沖走了啦!麥傑想著,不禁笑了出來,但接下來的事情他可一點都沒辦法笑了,因為他發現厄米特不但沒有被沖走,實際上他還掛在十公尺外的窗孔邊揮舞著拳頭。麥傑不懂厄米特在做什麼,然而就算厄米特能開口他也解釋不了自己在幹嘛,畢竟他只是在賭一把。

  敲出一道缺口、敲下一塊磚石、開一個洞讓光芒乍現,厄米特的想法很簡單,他雖然沒辦法接近切換空間的出口,但他至少能造出了一把排水口,那個洞口越大越好,至於水排到哪都無所謂--挖出一個洞口、挖出一個脆弱的裂縫,水本身並不特別,它們只是因為空間被扭曲了才會依循那些石雕的規則在走廊中奔跑,若是這個空間出現了不該有的缺口,仿自物理世界的水自然會想往真正的低處鑽,當然,到時它們三人肯定也會被沖出去,可是怎麼樣也比在深淵中窒息而死要好得多。

  拜託,選個好地點!厄米特祈禱著,並對脆弱的牆體砸下最後一拳--



  --莫瑞博士擔任自顧問至今已經見證過夠多災難了,狄林蘇建軍史從來就不缺這混亂的一天,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不得不承認所謂稀鬆平常的混亂也能產生一些可悲的影響力。

  由於莫瑞不想參與任何麻煩,於是他選擇站在石屋內的啜飲著保溫瓶裡的易燃茶品,目送貨車來來去去、靜看士兵們被電得高高飛起,要是三天後他還活著,莫瑞博士絕對會把今天發生的事寫成一則笑話放在部落格上,也許費盧(Ferrum)注意到了就會親自上門把他給槍斃也說不定。

  他想把自己裝成一個冷漠的局外人,對助手也好、對臨時根據地的兵將們也好,就算末日來臨,莫瑞博士也一如往常秉持理性與冷靜的行事風格,可是當大夥都看見莫瑞博士正在喝著那號稱絕對不是酒的酒精液體時,他們就知道莫瑞博士的壓力錶已經爆了,這種時候最好誰都別接近,況且在場的人光聽帕克托羅斯將軍如何大小聲就飽了,誰還管一個超自然科學家到底在幹些什麼?

  此時才剛走出就碉堡的帕克托羅斯急著要在場的所有預備兵力下山支援,他的麥色皮膚因為怒火而紅得像顆過熟的柿子,他吼聲穿雲闢霧,威武、卻同時又參雜著女高音似的破嗓,不幸的是就算帕克托羅斯將軍喊得再用力,卡亞嶺臨時根據地終究離蘇菲里基地太遠了,再說現在卡亞嶺可動用的人力也不過五十人,趕著下山也無濟於事。

  帕克托羅斯當然也明白這點,與其期待卡亞嶺的士兵能替山下的蘇菲里基地防禦戰帶來甚麼勝算,不如算算瑪莎阿忒斯(MasaAtes)基地的援軍到底要花多久時間才會抵達蘇菲里比較實在,現在帕克托羅斯之所以這麼趕,純粹只是因為他已經沒興趣陪費盧在卡拉卡亞山尋找地獄入口了,他要身體力行地表示自己有更要緊的正事要做,那就是替伊比姆德保住蘇菲里邊界。

  說起桑祐的內部狀況著實複雜,桑祐的前身是建國於四百三十餘年前的伊比姆德王國(Ebed-Müddet),該王國在七十四年前曾合併了南部諸國後短暫重組為伊比桑祐帝國,但接著合體沒多久後伊比桑祐就在外力操盤下廢除了君主制度並由改由南部軍隊組成的臨時政府掌權,自此伊比姆德王國滅亡,取而代之的是桑祐共和國。

  現在桑祐國境範圍就是在那次國際畫大餅大會中強硬搓合而成的,原本極為混亂的國族認同未曾有過解答、那群操弄者也懶得在乎,反正木已成舟,大夥別撕破臉就行了。在王國終結之後,各地崛起的民族意識也毫不意外地導致了各種大型衝突,而這些衝突中最大的麻煩就是那群伊比姆德的遺族--狄林蘇叛軍,或稱作狄林蘇反政府軍。

  該組織主要是由桑祐北部的南皮利耶(Preriya)人與西部的奧盧馬伯爾人(AurumAtor)組成的,概括而言就是原伊比姆德王國的人民,他們在地緣與血緣上比起與南部的佑薩格人更接近中陸地區,情感上比起外族人建起的桑祐共和國,本質上更傾向那個屬於他們自己的伊比姆德,因此就各種面相來看,兩邊的分裂與其說是無可避免,不如說是從未融合過。狄林蘇的組織勢力完整又有貝洛伯格私下資助,早在他們在興起之初狄林蘇就大膽地圈走了兩個省份並要求獨立建國,結果時過四十年,桑祐政府不但無法有所突破,甚至還被迫讓他們再分走三分之一個卡拉卡亞,盡管政府指控貝洛格柏煽動對立、見縫插針,但不可否認狄林蘇的領導者費盧並不只是會拿錢打仗,他還有屬於自己的獨特魅力。費盧.阿普杜勒就是末代國王邁吉德的次子,他也是復辟派最後的希望。

  莫瑞算一算自己也為狄林蘇服務將近三十年了,他本身對國境國界、民族認同之類的沒什麼興趣,他的造訪純粹只是欠了老費盧的父親邁吉德一個人情,可惜這個人情一還就超過了三十年,有人認為他也是復辟派的一員,可是莫瑞只覺得自己是在替費盧把屎把尿的保母,就怕到死了也沒辦法從這份人情契約中脫身。

  「十點鐘十分,回報呢?回報啊。」莫瑞博士對著屋內喃喃低語。

  兩位回歸組織派來的幹員彼此互看了一眼,他們其實不是很想理會莫瑞,畢竟監視班尼楊不是回歸組織的工作,因此三人將目光投向莫瑞博士的首席助手阿里,阿里又把目光指向了莫瑞博士。

  「拜託,誰快去哈利勒那邊問一下狀況,為什麼監視匯報還沒過來?」莫瑞旋緊保溫瓶。

  正巧,哈利勒上校走了進來,他一開口就是一串混濁的皮利耶桑祐語。「莫瑞,班尼楊到現在還是那副鬼德行!我們已經看著他一個月了,那老牧人到底有什麼秘密?」

  「哈利勒上校,我不想再重複同樣的話,你只管做你該做的事情就對了。」莫瑞講的是標準的奧盧馬桑祐語,柔和而呆板,有些人可能會稱它做浪漫,但這個詞用在老莫瑞身上絕對非常奇怪。

  「這件事真的比老媽子的奶罩還詭異,我們在等一個不存在的人在正確的時間點為我們發射一枚核彈,哈!難道我們不能拜託他先在那群南方佬頭上拉坨屎嗎?」

  「上校先生,回報內容。」

  哈利勒嘟噥了幾句,接著才說:「班尼楊還沒死,我們會確保他在入座前都活得好好的。」

  「一個小時前我這邊偵測到了奇怪的雜訊,然後兩分鐘前--」外頭傳來一陣巨響,但莫瑞不為所動,「--卡亞嶺空域出現了不正常的熱輻射變化與千分之一秒的延遲現象,請告訴我你們的散步之旅有發現任何奇怪的狀況。」

  「剛才那是什麼?」

  「阿里,替哈利勒上校解答一下。所以?」

  「該死,一定是出大事了!」

  莫瑞攤開雙手以白眼目送哈利勒的離去,幹員們也早已衝了出去,這時觀察員急忙上前向莫瑞博士報告說說附近出現了反常的重力波以及大量熱源,莫瑞聽了之後愣了一會兒,兩杯飲品下肚,他又悄悄地回到了窗邊。

  「巨人來了嗎?」莫瑞喃喃著。

  營區內依舊混亂,巨響過後更是亂上加亂,第二班與第三班的士兵從東側的處碉堡處逃向西側,不明確的訊息與呼聲此起彼落。淹水了、遭遇敵襲了、有怪物出現了,他們大聲警告,領頭們一時間也亂了套,尤其是準備下山的帕克托羅斯將軍,他帶著那一陣黑一陣紅的臭臉朝著事故地點前進,幾波折騰後哈利勒上校終於趕在將軍發火前控制住了散亂的軍心並向大長官說明狀況。

  報告將軍,E區淹水了;不,我們的水塔在D區,事故原因還有待釐清;支援排組照原定計畫出發,留在基地的工兵班隊正在搬運沙包阻擋大水;山上怎麼會淹水?嗯,報告將軍,儘管不排除是敵方蓄意作亂,然而可能性不高,齊默曼上尉推測比較有可能是地下水溢流--哈利勒戰戰兢兢地講著。

  這時遠方的騷動聲說道:「有身分不明的屍體!」

  屍體?莫瑞想著,並走出門外想一探究竟。「巨人,巨人可能會是屍體的代稱嗎?這樣祂要怎麼仲裁柱列的所有權?」他摀著嘴巴自問自答。

  莫瑞避開人流朝著下坡處的E區前進,路上越來越多訊息,越來越多奇怪的傳聞。

  「是活的?長角的魔鬼?大量不明來歷不明的石像?」莫瑞反覆咀嚼著那些莫名其妙的資訊,接著他隨便抓住了一位士兵大聲質問,「E區那邊到底怎麼了?」

  「我天殺的啥都不明白!抱歉,莫瑞博士,我得趕快去開機具了,齊默曼上尉下令要立即封堵淹水區!」

  地面又搖了一陣子,六十公尺外的水流聲變得更加激烈了,莫瑞甚至只要抬頭就能看見水花越過營舍屋頂。士兵們在齊默曼的指揮下紛紛將E區外圍的重要物件迅速撤離,兩名開著挖土機的工兵被引導至湧出水源的E區舊屋前準備要挖出一道洩水線,機具隆隆地超越了莫瑞的步伐,履帶把泥濘的黑土壓得稀爛。

  很快地,莫瑞心中有了個想法:那些該死的回歸蠢蛋們到底又偷偷動了什麼手腳?

  莫瑞匆匆跑向事發地點,同時他試圖將剛才聽到的零碎訊息連成一線,哈利勒看見莫瑞正往淹水區跑便連忙要阻止對方前進,沒想到莫瑞反倒把他帶進了自己的小世界裡。

  「哈利勒先生,我們現在有個大難題。」莫瑞自認體諒地慢下了腳步好讓哈利勒能迅速跟上。

  「莫瑞博士,你妨礙到我的士兵們工作了!」

  「你知道嗎?他們說石像同時處於動與不動之間的模糊狀態。」

  「哈?嘿、凱恩!叫開挖土機的把三號營舍拆了去擋水!不,莫瑞博士,我們往這邊走......」

  「不!沒那麼玄,它們可不是一團超胖的巨無霸量子塊!那些只是在反應你的動作!在場所有人的行動都是他們變化的依據。你知道嗎?還有那些水、那些與水具有極具"聯想性"的動作,士兵們說石像看起來就像是一群溺水者,而且只要是水蔓延的地方都有它們的影子......」

  「我真的不想知道你那些天馬行空的理論!回去,莫瑞博士,我向阿普杜勒閣下保證過你要活蹦亂跳地完成這次任務!」

  「哈利勒,你怎麼就是不懂,我們麻煩大了,那些石像正在侵蝕現實世界......對了,哈利勒,去把回歸的人全部都抓起來,嚴刑逼供甚麼的怎樣的好,現在這件狗屁是絕對跟他們有關係!」

  哈勒利上校愣了半餉。「你是說現在卡拉卡亞地區到處都是那些狗娘養的怪物?」

  「卡拉卡亞本身就是個狗娘養的怪物屁眼,如果調停者不出現,我們都只能聞著它的菊花等死!」說著說著,莫瑞抓緊了哈勒利的雙臂,「這種時候還出現第二個爭地盤的傢伙到底是想把誰給害死啊?卡拉卡亞這個地獄比你我想像的都要不穩定一百倍,黑山之主已經遲到二十年了,它可沒辦法再多等一秒......算了,我得就近觀察,你們根本不了解費盧找我來倒是底幹嘛的!阿里,你死去哪了!」

  助手阿里正好從E區衝了回來,他和莫瑞錯身而過,看起來是不打算停下來解釋任何事情了。

  卡亞嶺臨時基地一片大亂,滾滾清水淹沒了將近五分之一個陣地,最後帕克托羅斯將軍下令讓搬移貴重物品棄守淹水區、堆置沙包與現有磚石建物殘骸做導水牆。基地裡的人折騰了好幾個小時總所有了些成果,原先湧出大水的小堡壘儼然成了一座湖中孤島,此時水還不斷湧出,但沒先前那麼湍急了;他們留了一個開口讓水朝著山凹處宣洩,然而狄林蘇的人不知道那些水沒有隨著重力滾下山腳,它沿途確實刨過了砂石、吞噬了林木,洪水捎來的浩瀚跫音環伺山野,可是水流一旦降到到了海拔五百公尺處時就變化為了霧氣,霧氣勇悠然飄向卡拉卡亞的烏黑天際--過了半小時後,山上下起了比起清晨時更大的雨勢,那是卡拉卡亞山區從未經歷過的大雨,彷彿要將山頭打得支離破碎。

  士兵們穿上雨衣後繼續補強牆面,齊默德上尉正研擬指派一個班去檢視山區狀況,但他得先找人去處理特別實驗小組屋舍的漏水問題,幾位補給官正在頭大要是雨再這麼打下來山路搞不好他們連下山都沒得下了,至於莫瑞博士則在堰塞湖旁新搭棚架裡和帕克托羅斯將軍大眼瞪小眼。

  「莫瑞,」將軍以此做開頭,「你知道這場災難打哪來的嗎?」

  「將軍先生,俺不是很清楚。」

  「我認為你"現在"就會知道。」

  「帕克托羅斯,我在幾個月前就和你還有阿普杜勒閣下重新討論過關於卡拉卡亞的不確定性......」

  「你的不確定性並不包含那些石像。」帕克托羅斯比了比冒出水面的那些石頭,它們像是在呼救,也可能只是在打招呼。

  「我懷疑那是回歸的人幹的好事,這讓我想起了奈格圖(Negatif),他曾經如此反對費盧搞這事。嗚嗯,真是噁心的背骨仔。」

  「在我死了五個士兵後我也開始對這事感到極度"厭惡"了。你根本沒說那東西不能碰。」

  「媽的我要怎麼知道我不知道的東西到底能不能碰。」

  帕克托羅斯伸手捏了捏眉頭,他想吼個幾聲,但他知道莫瑞博士根本不吃這套,所以就作罷了。「你剛才提到回歸那群人,阿普杜勒閣下非常確信他們的別有用心,但我們有很多戰場都需要回歸的贊助。」

  「想聽我的真話嗎?」

  「不想。」

  「那些人都是專門搞破壞的綠色神經病,搞不好現在那些失蹤的回歸幹員和神祕的貝爾杭特先生已經站在班尼楊家前面準備把他給切成九十九塊了。」

  「哼......」帕克托羅斯這次又用食指與中指按摩著太陽穴,「......回歸的事情等烏尊中士回來再說吧。所以,既然你不知道這些石頭到底是怎樣,那何不說說你的猜想?莫瑞博士,你肯定有些非常具有邏輯性的想法吧?」

  「我不覺得現在發生的事能有甚麼邏輯可言。好吧,我是說,邏輯,我猜回歸準備了這些怪物石像是為了妨礙我們的進度,藉此搶先一步接觸黑山之主,唯一的問題是他們也曉得卡拉卡亞地區本身就存在著地域性的異常物,明目張膽地把具有入侵性的遇難者放出來交互干擾無疑也是在給自己找麻煩......」

  「遇難者?」

  「那些石頭群的代稱,是我剛取的名字,如何?」

  「不予置評。」

  「總之,我認為石像是回歸帶來的殺手鐧,可是出現的時間點卻超出了預期的早,也許--你也曉得,卡拉卡亞山區的空間充滿了缺陷,尤其是門之屋附近的幾個屋舍,跟夾角,走過那都有可能被拉進任何一個鬼地方,搞不好遇難者們就是因為這樣恰巧被空間破洞提早帶到了我們的臨時基地。」

  「所以說那三個跟被水沖出來的人可能就是倒楣的回歸幹員?」

  「嗯,我不能篤定。聽士兵們說,有個人頭上長了角,他一醒來就水邊就冒出了大量蒸氣,結果在場士兵們來不及反應,他就趁亂帶著另外兩個人消失了......該死,我總覺得自己知道那個長角的怪物到底是誰!」

  「是誰?」

  「天曉得,我又沒想起來。」

  「滿口廢話......話說那張椅子又是怎麼回事?他也是回歸帶來的小玩具嗎?」

  莫瑞順著帕克托羅斯的目光找到了那張懸浮在水面上的椅影,他瞇起眼睛瞧個仔細,片刻過後,原本空無一物的椅子突然坐了個人,它靜默不語,低垂的腦袋微微探向卡亞嶺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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