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聆聽湯英理在課堂上分享大腦方面的相關知識,連蕙珠頗有種回到學生時代的錯覺。
但卻沒有當學生必須面對功課、考試的壓力,她完全能盡情享受課程內容與湯英理講課時的丰采;畢竟年輕貌美的講師可不多見!
下課鐘聲響起,但許多學生就像魚群湧向飼料般的圍繞著湯英理,連蕙珠喝著鼠尾草茶,耐心等到所有學生問完問題才靠近。
「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妳班上的學生特別好學。」
「大多是專有名詞上的釋疑;而且經歷上學期在學校的事件之後,也開始有學生問到犯罪剖繪的東西!」她撥著頭髮,似乎感到有些苦惱。
「妳會認真回答嗎?」連蕙珠笑了出來。
「當然!雖說偏離課堂範疇,但仍然跟心智、大腦方面相關;我也不希望我的學生完全只侷限在我講的內容。」她收拾著課綱,「不過……有些案件內容還是不好說明;或許該稍微設一點限制。」
結束課程時已過下午第二堂課,湯英理這才發現連蕙珠似乎就是打定主意要跟著她?
「妳今天休診?」
連蕙珠搖搖頭,「只看早上,很早止掛,所以才有空過來聽學姊講課!」
「哦?可是內容都很粗淺,算是讓妳白白枯坐一小時吧?」
「才不!我覺得學姊的課很有意思,難怪這麼多人選修。」雖然她相信有些人是抱持著來看美女講師的心態而來。
「這學期換了更大的教室,可以容納一百個人,結果這次是真的搶破頭!」湯英理苦笑著搖頭,「我現在要去醫院,妳要跟嗎?」
「當然要跟,不過學姊為何要去醫院?」
「我去探望一位警官,之前因為一些意外受了傷,到現在還在住院;算是我的
室友,吧?」
連蕙珠心跳霎時漏了一拍,只因湯英理提及這位警官時,臉部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我都不知道學姊原來跟別人合租房子。」
「也不算,就只是因為職務上的關係,再加上某些私人原因,互相照顧罷了!」
她默默咬唇,不禁好奇起這位讓湯英理掛在心上的人,究竟長什麼樣子。
「那我陪妳去吧!」她伸手制止湯英理招呼計程車的意圖。「妳搭我的車,我們還可以針對妳之前的疑問做進一步討論!」
湯英理盯著她緊抓住自己的手,「嗯!也好。」
她們於是折回停車場,平白多花了一些時間;連蕙珠個頭雖小,不過卻駕駛著一輛知名品牌的歐系車。
「笑什麼?」她打開車門時意外看見湯英理的笑容。
「沒有!我只是想到那位警官跟妳相反,她跟我差不多高,卻開著一輛小型車。」
「這是我爸的車。」連蕙珠隨後解釋道:「不知學姊還記不記得,妳曾經搭過它回妳住的地方,就這麼一次。」
「哦……我記得。」她雙手環胸,「就妳自綁匪手中脫困的那天晚上。」
連蕙珠笑了,一說起記憶中的事便像是話匣子打開,停都停不住。
她特別好奇湯英理在國外的學經歷,上次吃飯雖然談了很多,但總覺得還遺漏了不少精彩處。
況且,對她來說,了解湯英理的事絕對不嫌多。
「妳居然真的成為了FBI的探員!」難怪她對犯罪剖繪如此熟悉!「那妳為什麼不待在那裡工作就好?」
「妳怎麼跟其他人問一模一樣的問題!」
「不是嗎?難得的機會耶!」
湯英理推著眼鏡,「我不知道妳們對FBI探員抱持怎樣的憧憬,但就我了解到的,FBI探員這身分並不受美國當地警察的歡迎!」
「為什麼?」
「因為其他地區的警員總抱持著FBI是來『搶功』的這種刻板印象;事實上也說對了一部分。另外,我結業時第一個被分派到的地點是底特律。」
連蕙珠臉色一白,「怎麼會去那裡!」底特律,美國北方的工業大城,當地治安素來不佳。
「分發的嘍!菜鳥沒有選擇權嘛。」
「這是妳決定回台灣的原因嗎?」
「一部分是!另外一部分……我在這裡還有
不得不完成的事。」
「跟家人有關嗎?」
「嗯!」湯英理微笑,隨即望向窗外。
這種下意識的迴避舉止,連蕙珠在患者身上看過太多、太多次。
「學姊跟家人的關係,好嗎?」
「很好呀!」
「所以,出外租屋什麼的,是為了方便工作嘍?讓自己保有更多空間……」
「我一個人住習慣了;雖然念書的時候也都有跟室友一起分租,不過都是各過各的,頂多情人節的時候一起喝紅酒能有個伴!」
「是這樣啊。」有了之前的經驗,連蕙珠在決定追問與否顯得特別謹慎。
在抵達醫院後,她們的話題終於轉到目前正在追查的這樁縱火案上。
「第三位被害人全身四度灼傷,其中尤以正面被燒得特別嚴重;我們發現它腦硬膜下血腫的顏色與一般在火場被嗆傷死亡的狀況不一樣……很明顯是死前受到的外傷。」
連蕙珠對法醫鑑識完全不熟悉,只知道死者與陶謙雅有親戚關係,「所以學姊才會問我那樣的問題……」
「嗯,關於犯罪剖繪,最重要的是判斷兇手
為何要犯案?判別為什麼,再進一步導出
兇手是誰。我們根據現場的狀況斷定兇手為何挑選被害人作為下手目標,是結怨嗎?還是搶劫?又或者是無差別犯案?」
連蕙珠自認自己的回答並未幫上湯英理的忙。「學姊已經有頭緒了嗎?」
「嗯,犯人假裝成搶劫後縱火滅屍,但整個犯案過程卻透露出他早已計畫許久,且與被害人擁有某種程度上的熟識;因某種糾紛而導致的仇殺的機率相當高。」
「是這樣呀?」
湯英理熟門熟路轉進病房,輕喊著「周警官」,連蕙珠腳步遲疑一瞬,在病房外找到名條。
周靖琳。這就是湯英理的室友。
「周警……哎呀?不在。」
「大概是出去透透氣了?」
湯英理伸手探探床鋪溫度,在床頭附近沒有找到手機,「髮圈不見了……大概是去交誼廳!」沒換上外出鞋,證明靖琳還在院內,出病房特地綁了頭髮,想來想去,比較可能的去處就是交誼廳。
連蕙珠不禁張大雙眼,「光靠髮圈這條線索就能得知她的下落嗎?」
「嗯。」湯英理隨手捏掉枕頭上的落髮,嘴角上揚。「來!驗證我的推理是否正確?」
踏出病房,連蕙珠隱約發現湯英理加快了腳步。
至於推理結果?答案當然是正確的!她們大老遠就看見一個紮著長馬尾的女人跟身邊的小孩有說有笑。
「新朋友?真受不了!」她嘀咕。
連蕙珠注視著那陌生女警,因而沒發現湯英理嘴角那抹近似無奈的笑意。
「周警官!」
「老師?」靖琳攏著外套,「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說話時還刻意瞄了一眼手機。
「啊。」她推著眼鏡,「看妳在這邊交了新朋友……該不會捨不得出院了吧?」
她噗哧,「怎麼可能!妳課上完了?」
「嗯。」
「妳好!」眼角忽地抹過一襲嫩黃,靖琳循著聲音來源,看見一個個頭嬌小的女人站在湯英理身邊。
「我是連蕙珠,跟學姊一起過來,周警官,初次見面!」
*
盯著那向她伸來的友誼之手,靖琳竟感受到一絲莫名的壓迫。
「哦……哦!妳好。」她勉強回握,而連蕙珠笑意不減。「老師不幫我們介紹一下?」
「
蕙珠是我以前高中的學妹,小我一屆;是精神科醫師。」
「也是心理諮商師!不過通常我的患者都說我是心理醫師或直接叫我連醫師。」
「周警官是刑事組偵查隊裡的警員,行事果決,非常優秀。」
「喂!妳的嘴形……是想說我衝動吧!」
「哎呀?我有嗎?」湯英理故意掩嘴。此舉引來連蕙珠一串輕笑。
「姊姊……」一旁遭到忽略的小女孩輕扯靖琳的衣角;她才發現小女生的爸爸就在外頭。
「書歆乖!去找爸爸吧!」
「小妹妹好可愛,這個給妳。」連蕙珠蹲下來,不知從哪裡變出一顆牛奶糖。
「謝謝!」得到禮物的小女孩笑了,女孩的父親則對著靖琳不停招手。父女倆很快地離開了。
「隨身攜帶糖果……是職業習慣嗎?」湯英理雙手環胸問道。
「是呀!我的患者也有不少是國高中生,甚至遇過小學生。」她笑望著父女二人,緩緩起身。「我們常說現在的孩子最幸福,但都忘了撇開物質生活,如今小孩面臨的心理壓力也比過往更大。跟同學競爭、鄰居競爭,甚至兄弟姊妹之間也要競爭!」
「這種事也不是現在才有!」她望著靖琳說:「回去了?」
從交誼廳回病房這段路難得三人同行,但卻讓靖琳感到十分不自在。
連蕙珠就這麼順理成章地佔據湯英理身邊的位置。
「我剛剛路上聽學姊說周警官是因為意外才受傷,方便說嗎?」
她沒預料到連蕙珠會主動搭話!「哦!其實就是執行任務……」她簡單交代了受傷的原因。
「真了不起!」她讚嘆,「學姊因為妳這個室友受傷,這陣子常跑醫院吧?」
「畢竟周警官會延長住院時間,我也要算上一份責任。」
靖琳忍不住嘟嘴,「之前遇上主治醫師的時候要是某人有這份擔當就好了!」
她仰起頭,推著眼鏡說:「我對滿腔怒意的男人完全沒轍;那就像學齡前的小孩,被我劃分在
無法溝通的範疇。」
「所以妳才放我一個人被罵呀!」
靖琳悻悻然的爬上病床。湯英理脫掉大衣的同時也隨手調整了拖鞋的位置,然後翹著腳坐上躺椅。
「看周警官跟學姊的互動,真的好有趣!」連蕙珠沒漏掉湯英理那貼心之舉。「妳們想必很有默契吧?」
「沒這回事!我們這位腦科學家……老是不按牌理出牌!」
「真要說這一點,我以前也經歷過!學姊撕下布告欄的公告,教官卻誤以為是我撕的,讓我白白挨了一頓訓誡!」
「原來妳以前就擅長做這種事?」
「那都多久以前的往事了?」湯英理盯著課綱,頭也不抬的回應道:「妳這算是記仇嗎?」
「正好相反!要不是學姊撕了公告,說不定我就沒機會跟妳認識……也不會對大腦產生興趣,並下定決心要成為一名精神科醫師。」
連蕙珠凝望著湯英理一會兒,才對靖琳說:「學姊以前成績頂尖,可是在學校總是獨來獨往的,還經常上教官室報到!戴耳環、上髮雕、塗指甲油什麼的……可是我卻覺得這樣很酷,相較於不敢輕易展現自己的我來說,學姊的表現深具啟發意義!」
「我以為妳要說是我帶壞妳。」
「老師怎麼這樣講?人家明明就是稱讚妳啊。」
「啊。」
「妳又來了!」
「不然妳要我怎麼回……抱歉。」電話響了。湯英理闔上筆記本,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後,神色忽然變得有些緊繃。「喂!方組長?」
『老師!又有
連續火警,已經傳出人員傷亡了!』方子駿急切地說道。『這次位於新店區……而且其中一戶受災戶,就是陶友春任職的分行職員!』
同一間分行……絕對不是巧合!「知道了,我會立刻趕過去!」掛斷電話,湯英理立刻站了起來。
「突發狀況?」靖琳對她這反應一點不陌生。
「嗯!在新店,有人蓄意縱火。」
「應該是很緊急的事吧?」連蕙珠立刻說道,「我們走!」
「我待會兒再回來!」湯英理很快與連蕙珠一同離去。靖琳來不及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消失在病房門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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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就這樣被情敵「帶走」了www(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老師外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