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19.另一隻鹿
「啊啊啊啊～」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雨花發出了慘叫。
原以為安全的診療所，瞬間被拆了大半，自己還和崩裂的地板一塊由二樓落向地面，不可能不叫的吧？
如果運氣不好，頭部朝下，兩層樓的高度也是有可能會死。就算沒那麼倒楣，骨折、扭傷、無法動彈， 更甚至沒那麼嚴重只是劃傷出血，那接下來等著的……
肯定都是被眼前龐然大物給吃掉的命運。
不過乙未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她以機人特有的靈敏，抓起她與風靖，平安降落在一樓地面。
反而鹿化獸原本想保護的那個人，周琪玹沒那麼幸運，重重地摔下，原先已經復原的傷口又裂了開來，噴出了血。
「嘎──嘎──」鹿化獸看著她，發出有些慌張的聲音。
然後走向她、靠近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她。
「啊啊啊啊──」
琪玹的模樣再次變化，幼小的身體漸漸變長，脖子也是、臉也是，原先穿在身上的薄麻布衣承受不住她的成長碎裂了開來。
她的肌膚扭曲成一團，耳朵變得尖銳，長長的頭髮一根一根掉了下來，只留下少許的毛。
她正在變成怪物，與鹿化獸相當的鹿型化獸。
另一隻鹿……
頭頂的角也長出來了，短短地，比較接近母鹿的角。
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滂沱的大雨，替寧靜的空氣注入了聲音。
對於新生的「小鹿」而言，它似乎在歌頌著生命的樂章。
於是她也發出了相應的聲音。
「嘎……嘎……」
微弱地、小小地、有氣無力地……
同一時間，幸運沒有被捲入危險的鳳燐從樓梯之上奔回一樓。
看著眼前奇景，不由得這麼的說：
「變成了化獸……真的變成了化獸？人類──真的可能變成化獸！」
風靖和乙未稍稍回頭看向了她，有些無力靠在樓梯邊牆上的她，奇怪的笑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現在該做出怎樣的表情才好，我的病患竟然變成了這個模樣，我……我……」
應該是想說，「到底該怎麼辦」吧？
現實的確讓人相當難以接受，但原本的鹿也不是什麼普通的鹿，牠是周琪玹的妹妹周琪瑛，從另一個角度思考，這樣的變化或許才是必然……
不過變成類人也好、化獸也罷，現在該考慮的是該如何處理。
龔風靖再次看回眼前的兩隻鹿，新生的鹿似乎還沒有辦法起身，而原先的鹿直視著眾人，發出低鳴，磨著利齒，警戒著，一丁點兒也感覺不到牠的友好。
「乙未……兩隻化獸的話，有辦法嗎？」
乙未看著目標、思考了一下，「現階段，78.25％，能行……」
「抱歉，大概幫不上什麼忙，麻煩妳了。」
「等一下！」雨花向前一步，稍稍靠近了兩人問，「真的只能殺掉她們嗎？」
龔風靖回看向她，搖搖頭，「難道妳能樂觀的認為，那樣的生物，還叫琪玹？」
雨花看向前方，隨即別過了頭。
模樣畸形的鹿，的確很難想像。
人類並不是那麼博愛的生物，他們的愛是有條件的，對於動物，最低限度要長得可愛，可愛到足以讓人起惻隱之心，其次，對牠們的愛，會在自己之後，人類之後……
如果連自己的性命都可能有問題，是不可能有餘力去為牠們爭取「生」的空間的。
乙未閉上眼睛，接著再次張開，出聲道：
「乙未，這就出發。」
驅動腳底的噴射器，向前滑行，亮出結晶能小刀，同時，警戒的鹿化獸不落人後向前奔出，張開大嘴，進行反制。
牠一口咬在了結晶能小刀之上，但那可不是普通的刀，它的鋒利並不在於刀鋒，而是每一顆粒子本身。
乙未順勢出手，從牠的嘴部橫切下了牠的頭顱。
讓牠連悲鳴都無法發出，只能失去平衡的重摔倒地。
那個畫面實在太過可怕，嚇得雨花「哇啊啊啊～」的遮住臉、靠在了風靖側臂上。風靖見狀，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我們先走。」然後帶著她向後退開。
轉頭問，「鳳燐小姐，還能動嗎？」
靠在樓梯邊的柳鳳燐點點頭，血的話她倒是看多了，比起害怕，她或許更想知道，人類變成的化獸所噴出的鮮血對於類人會不會有所誘惑。
但是此地不宜久留。
普通的人類是無法與化獸一戰的，能夠做的只有逃跑。
化獸終究是化獸，只是砍下牠的頭是無法打倒牠的，必須快點找到牠的第二心臟進行破壞，否則牠仍會重生，而且……
「嘎──！」
在這之中還有另一個不安定因素……
新生的鹿，站了起來。
就和原先的鹿想保護無法動彈的牠一般，她也想保護另一隻鹿。
「嘎啊──！」
記取原生鹿的失敗，新生鹿不使用嘴巴咬擊，而是使用頭部的角衝撞向乙未。
不過太稚嫩了……乙未一個空翻，躲過了她的攻擊。
她不死心，又做一次。
這一次乙未不打算閃，而是打算以她的鼻子為中心，直接縱剖開她整個身體，趁對方還不熟練狩獵的節奏瞬間解決。
可惜事與願為。
「嘎──！」原生的鹿化獸比預想之中恢復的還快，被砍下的部份完全長出來了，除了鹿角比原先短上一些，跟原本完全沒有兩樣。
牠配合她的步伐，從側邊夾擊而上。
「！」
乙未判定無法閃開攻擊，如果要擋的話，最好是擋原生鹿的，因為放牠自由活動相當危險。
磅──
以雙手架成十字進行防守，但對方的攻勢並沒有那麼簡單，牠將乙未當成了鎚子，破開了診療所的牆壁。
「乙未！」跑出診療所外的風靖第一時間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聽著聲音，他感覺到一股不妙。
速速奔向診療所矮圍牆的另外一側，他見到的是乙未單手被鹿化獸以角貫穿掛在半空中的風景。
乙未低頭看向風靖，說了聲，「沒事，快走。這裡不是風靖該來的地方。」
隨後她用另一隻手上的結晶能小刀切下鹿角，俐落的逃出了牠的掌控。
但還沒踏在地上，另一之鹿又衝了出來，給了她扎實的一頂。
好在她的角沒有那麼長，只在她原本就被鹿角給弄傷的右手上又撞了兩個小凹洞，並將她給頂了出去。
「乙未！」
風靖並沒有時間擔心別人，因為經過這一瞬間，他成為了離化獸最近的那一個人。
鹿化獸剛剛受到了很多損傷，又一小段時間沒吃到東西，肚子正餓。
牠恨不得立刻找一塊肉，好好享受一番。
兩隻化獸，直直的盯著風靖，乙未還倒在地上，風靖知道，現在，只能靠自己，突破這個危機。
「該死……」
他從腰間抽起工兵鏟，連同鏟套一起。
拔開套子，以單手持劍般的姿勢握住鏟，接著一手高舉鏟套。
不知他想做什麼的化獸，將目光集中了過去。
風靖一把將鏟套甩開，不過對方卻沒有回應……是因為看起來不夠危險嗎？
「好吧……」
這次舉起鏟子。
「嘎──」
化獸有了反應，她們壓低身子，做出警戒──能行！
「去吧！」
配合著吶喊風靖丟出鏟子，尖頭撞在瀝青上，發出聲響。
鹿並不是狗，她們也不是真正被馴養的生物，不可能會去追人手之中所丟出的物品，但她們仍轉過了頭，看了一秒。
這是個賭注，風靖贏了。
他迅速翻過診療所矮圍牆，並打開建築一面的窗。
大隻的鹿化獸眼見到手的肉跑了，不再給他更多機會，立刻撲了上來。
不過對於人類來說都不算大的活動空間，對鹿化獸來說更是過於狹小，圍牆、花圃造成的階梯式落差，使鹿化獸沒有辦法好好攻擊目標。
風靖躲進了牠的腹部下方，並找機會從另一側鑽了出來，由窗戶躲進屋內。
鹿化獸再次發現獵物，重新思考是否要追。
但在大道之上再次站起來的乙未沒有給牠時間。
她舉起了左手，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將左手上的小型衝鋒槍彈匣清了個精光。
受到攻擊的大隻鹿化獸，流出了些許鮮血，對人用武器能對她們造成的傷害實在有限，不過吸引目光倒是綽綽有餘。
二鹿一人的戰鬥，再一次的延展開來。
龔風靖從窗口稍稍看了一眼外頭的情況，接著速速轉身由診療所大門跑出。
「風靖先生！？」在大門口外頭一些待著的雨花呼喊了他。
風靖靠過去，對她與鳳燐說道，「這樣下去不行，必須要想辦法幫助乙未。我需要幫忙……你們，有沒有辦法弄到何秀織女士的衣服？」
「衣服？」雨花不太理解。
不過一旁的鳳燐倒是很快便會意了過來，「是想靠味道嗎？」
風靖回答道，「沒錯。」
雨花仍然不解，「味道，為什麼是味道？」
「那時……妳不在吧。」柳鳳燐替她解說，「另一隻鹿化獸，對何秀織女士有著明顯特殊的反應。」
「這樣嗎？」李雨花稍稍低下了頭，然後將握起的雙拳平舉於胸前，下定決心的說，「那麼讓我去拿吧！」
「咦咦？」有點意料之外的回答，讓柳鳳燐和龔風靖不約而同看向了她。
「我也想幫點忙，但是，我真的很膽小，上上次逃了、上次也逃了……只知道繼續的逃跑肯定是不行的，我可是自警團副團長，就讓我正面的面對一次吧！只是拿衣服的話，我能行的！」
柳鳳燐對她笑了一下，「可別再逃跑了喔。」
「這次真的不會了啦，鳳燐姊！」
「那就去吧。」
「嗯，這就出發。」
「我也跟妳一塊去。」龔風靖向前一步，真要說，他不是很信任她。
李雨花看著他，大概也知道對方的想法，不過兩個人終究比一個人要強，她完全沒有想拒絕他的意思。
「嗯！」
大力的點下頭，她接受了他的同行。
甚至還有一些感激。
風靖回頭看向鳳燐，「鳳燐小姐，妳就先逃吧！一個小時後再回到這裡集合。」
柳鳳燐回問，「到時事情就會解決了嗎？」
「不好說，但我會盡力的。」
為了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那就晚點見吧！」沒有聽出話中話的鳳燐對風靖豎起拇指，微笑目送著二人的離開。
雨花帶著風靖回到診療所中。
「這邊、這邊！要上二樓去……診療所還撐得住嗎？」
看著歪斜的牆壁，風靖回答了她：
「妳如果害怕的話，告訴我地點也行。」
「不行不行！那樣不就又逃跑了嗎？已經決定好要正面面對了！跟我來。」
雨花帶頭走上了有些受損、但結構還算安全的樓梯。
接下來才是比較可怕的部份。
二樓的一面被撞出了一個窟窿，望過去就能直接望到下方，提醒著走在二樓的訪客，二樓隨時有崩塌危機。
李雨花嚥了口口水，要自己別去注意。
「這邊走。」
值得慶幸的是何秀織與周琪玹所住的房間非常靠近樓梯，一上二樓立刻就能走到。
「就是這間。」
打開房門，見到的是有些雜亂的景象，因房屋傾斜的關係，物品多數倒向了地面、偏向門的這邊。
「妳知道衣物放置的位置嗎？」龔風靖問。
李雨花搖搖頭，「不知道呢，但就是這了！找找看櫃子吧！」
「嗯。」
看看四周景物，掉落的物品並不含衣物，因此合理推測衣物應該是在靠近門這一面的櫃子之中。
李雨花似乎也想著同樣的事，由門邊的櫃子開始了調查。
「找到了！」
運氣很好，翻不到兩層她就找到了他們所需的目標物。
「需要多少？」
「兩件吧。」
「好。」李雨花遞給了風靖一件，接著再從櫃子中拿出一件。
碰轟──
「啊啊啊啊～」
建築再次震動了起來，李雨花重心不穩，向側方倒去。
「小心！」
龔風靖拉住了她，沒有讓她倒下。
「謝……謝謝。」
道謝才剛結束。
碰轟──
又是一震。
龔風靖立即蹲下，帶著李雨花一起。
「難道牠們還沒有離開嗎？」
李雨花微微發抖，恐懼看來又席向了她。
但壞消息可不只如此……
碰──碰──
打鬥的聲音聽起來非常近，近到只有咫尺。
「看來不只沒有離開……」龔風靖淡淡的說，然後拿起衣服，站起身，「抱歉了雨花，接下來要放妳一個人了。」
「咦？」
「和鳳燐小姐一樣去避難吧！一個小時後再見。到時至少你們會碰在一起的。」
「那麼風靖先生呢？」
緊握住衣物，龔風靖背著雨花回答道，「我去引開那些化獸。」
語畢，他奔出了房間。
從二樓的一側缺口跳了下去。
「風靖先生──！」跟著跑出的雨花跪坐在破損的走道上，望向下方。
碰──
是化獸！兩隻鹿化獸！
在牠們中間的是倒下的乙未，而風靖則是落在了她旁邊一些的地方。
李雨花速速縮回頭，摀住嘴，不敢再發出半點聲音。
「這邊，看過來這邊呀！」風靖將兩隻化獸的注意拉到了自己身上。
兩隻化獸緩緩走向了他，嗅嗅、嗅嗅……
乙未以左手撐住地面、半跪起身，「風靖，為什麼，還在這裡？這裡，交給乙未。」
她的右手連結相當鬆動，看起來比剛才受損還要嚴重。
龔風靖看著她、勾起嘴角，「抱歉，那還真是做不到呀……因為我一直都是不信任主義的嘛。」
乙未半瞇起眼，回應道，「乙未，不需要幫助，勝率，還有53.18 ％。」
「所以我來幫妳……」
「幫助乙未？」
「是啊。」風靖舉起衣服，緩緩靠向了她，「看來能行……」
然後將其中一件衣服披在乙未身上。
兩隻化獸左右包夾，但是，沒有更多的動作。
「我有一個計畫……」風靖微彎下身，在乙未的耳邊細語。
收到那個計畫的乙未，張大了眼睛，詢問，「真的能行？」
龔風靖勾起另一側的嘴角，化為了一個完整的微笑，「怎樣也比53.18 ％來得高。」
他對她伸出手，拉起了她。
接著兩人背對背的靠著，看向自己眼前的那隻化獸。
由龔風靖代表說道，「來吧──為這一切畫下句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