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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剩下的一天都花在騎士團。
例行訓練、一堆會議、看不完的公文等等……有點無法想像以前還要打仗的騎團長們是怎麼撐過去的。
令我更忙的是:騎士團面試要開始了。
我有許多推薦信以及考生資料要看,考試成績是另一回事,這裡是聖騎士團,團長必須親自看過申請者的經歷,由我判斷他的相關表現是否符合資格。
在我這裡不過關的話,成績再好的考生也不會收到進一步的考試通知。
如果我有疑慮,還得在通知期限之前派人去調查清楚。
但比這些更煩的是:夕雅不停在鬧。
我在騎士團官邸的私人休息室中把她放了出來,另外不忘停止我的呼吸。
夕雅的氣味太吸引我了,我無法保證我能一直在那種氣味中保持理智,這種情況到底是因為我太久沒吃,還是夕雅是個變種?
「我想吃東西。」聖飲者奄奄一息地撲在地上,縮成一團抱著膝蓋,彷彿是個被家暴的孩子,了無生趣地飄出一連串念咒般的抱怨。
「我想回家、我不該搶那些外送、為什麼有個黑暗種族會在曉光城當聖騎士而且官位還那麼高……肚子好餓喔,這個鬼地方究竟有什麼能吃……」
我不是黑暗種族!
而且就算我今天沒有忘記吃早餐,她也還是得捱餓。
我怎麼可能當著護衛隊的面把她放出來。
櫥櫃中只有肉乾、堅果仁、蜜餞等等的零食,還有一些茶葉與藏酒。我把她留在房裡,走到辦公室外的走廊上隨便攔了一個聖騎士。
團員點額,學湯瑪士把目光飄到我頭頂上的空氣中。
我詢問他道:「你能幫我去廚房,請他們送一份午餐過來我的辦公室嗎?」
「要往常的那種嗎?」他遲疑地問。連廚房外的人也知道我嚴重節食。
騎士團廚房如果要給我備餐,都只能絞盡腦汁想出多種類但少分量的組合,不但要顧及我攝取的營養種類齊全,還得讓我通通吃得下。
因為我真的吃得太少了。
「不不,一般的那種。」我強調道:「大家都在吃的那種份量。」
「是您要吃的嗎?」他確認般問道,大概以為我的辦公室裡有個留下來吃午餐的客人。
「是我要的。」我回答他。
聖騎士的表情驟變,像聽到曉徽教廷要向異教徒開戰。
「好的!聖長!沒問題!團長!」他邁著像奔跑的大步走了。
……廚房從今天起大概會很開心我終於要健康進食,希望在聖飲者離開之前,這件事情能大大安慰到他們,還有別再用想填鴨的表情看我。
他離開很遠後,我靈敏的聽覺捕捉到他朝同袍大聲宣揚道:
「聖長不節食啦!」
「曉徽在上,你是說真的?」
「神聽到我們的禱告了!」有人喜極而泣。
我不知道曉徽神有沒有聽到你們的禱告,可是我昨晚看到調查報告了。
今天的例行訓練強度可能還不夠高,明天我要讓他們全趴下!
廚房的午餐送來之後,夕雅瞪著幾乎要滿出來的食物目瞪口呆。
她指著那三個托盤(廚房做了滿滿三個大托盤,彷彿搬來整整一個家庭的新年餐桌)對我說:「你怎麼沒胖死?」
「……再一個小時我要開會了,你愛吃不吃。」
幸好廚房準備的種類夠多,東挑西揀以後,夕雅還是能找出她能吃的東西來。
她與那些食物邊奮戰,還邊說:「奢侈、浪費!……可惡好吃!」
等她用餐完畢後,我不得不也吃了一些——我很不爽,因為我居然得吃我食物吃剩的食物,而且由於不呼吸,我幾乎沒吃到味。
——並且把食物們整理好,免得明天開始有我用餐禮儀差勁的傳聞出現,因為夕雅把挑掉的食物丟得盤面亂七八糟。
看起來少了一個人正常飯量的午餐被僕人端回廚房了,我接下來開會的時候,不停聽到遠處有歡呼與祈禱聲,幹部們的眼神也無比欣慰……
消息到底是傳得多快?
開完會以後,有個警衛等在門外給我傳話。
「聖長,有人來找您。」
這種事情怎麼會來跟我說?
「請他跟安森預約,我只見會面名單裡的人。」
「她已經多次被秘書官拒絕……」
還是個女人?搞什麼,我的警衛難道做到今天還不知道,這種事情不應該拿來煩我嗎?
「葛列格知道嗎?」葛列格是警衛隊長的名字。
注意到我的神色,警衛趕緊解釋道:「請您不要怪罪隊長,隊長也是判斷這件事必須來親自問問您……那個女人不太一樣,從昨天便不肯離開,剛才已經暈過去了……她不是年輕女人。」
我停下本來要離開的腳步。
「並不年輕?」所以不是我的追求者?
「是的,她還帶著女兒。」
我思索了一下,完全想不出來符合的熟識者。
「她在哪裡?」有點時間,去見一下吧。
「巴摩.渣渣神官的醫護室。」警衛說。
我示意他跟上來,邊走邊說,護衛隊稍微落後了一點。
「她有說見我是為了什麼事情嗎?」
「她不肯說,只是不斷懇求要見您一面。」
難道是個想要藉由假認親來勒索的詐欺犯嗎?
安森的拒絕很合理,但我不覺得有詐欺犯會固執到寧願絕食。
巴摩大概是真正從頭到尾不必跟在我身邊的人。
我在騎士團中給了他一個醫護室,就在我的辦公室旁邊,他平時要做的就是整理騎士團中的病歷,還有看管文件,是一份超級閒差。
由於巴摩的升遷狀況特殊,考慮到他的名聲(也有他種族的關係),我盡量派給他許多工作,讓他腳不沾地,免得他被說閒話。
巴摩也很刻苦,在沒事的時候會自動跑去其他醫務室幫忙,而且我今天還在例行訓練中看到他了,固執地想配合其他神官,卻錯誤百出。
「巴摩,聽說這裡有想見我的人?」我一進醫護室就問道。
「聖長!」巴摩跌跌撞撞地出來,在那之前他好像正慌忙地在找什麼,「她剛才離開了……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她醒來以後就跑了。」
警衛一聽,立刻衝出去。
我也覺得有點不妙,或許這個女人的目標根本不是我,而是騎士團呢?
「她長什麼樣子?」
「一般的北方人,淺金髮、極光色眼睛,但……」
「去找內判長,封鎖騎士團!」我轉頭吼。
護衛中的赫瑞修立刻跑出門,我也離開醫護室準備找安森問話。
走到一半才想起來我沒問到關於那個女兒的事……算了,警衛那邊應該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安森。」我找到老人,他似乎也剛得知有人潛進騎士團。
怪的是,他看起來並不緊張,而是看著我若有所思。
他問我道:「關於那個女人……聖長,您認識娜塔莉這個名字嗎?」
我所有的問題都賭在了喉嚨裡。
「聖長?」我沉默太久,安森對我喊了聲。
我下令道:「告訴警衛和內判,解除封鎖。」
「聖長?」
「也停止搜捕,馬上去!」
貝里收到護衛隊長的點頭,立刻轉身出去了。
我對安森最後說了一句話,覺得有些脫力。
「把這個人放進會面許可,我以後都會見她。」
「好的,聖長。」
我走出去。
我知道她現在會去哪裡,她是個固執的人,被送進醫護室醒來後還是見不到我,她就不會再堅持了。
果然,在追出騎士團後沒多久,我在夕陽下的郊野上看見一個女孩的背影……
她的模樣讓我彷彿瞬間穿越回二十年前。
「娜塔莉?」我說出口才感覺不對。
少了依賴的嗅覺,我認人的錯誤率大大提高。
——娜塔莉並沒有黑髮黑眼。
少女本能地回頭,眼神像注視陌生人。
……
「薩普特巡守!薩普特巡守!」
俏皮的呼喊聲從頭頂傳來。
抬頭,果不其然,女孩趴在盆栽旁的窗欄上,朝我咧嘴笑。
「別擔心,我黏死了,它不會再往你的頭上砸。」注意到我的視線,她拍拍身旁的風信子盆栽。我盯著那盆有好幾次都差點砸在我頭上的東西,還是決定先後退兩步。
「早安。」我說,並加上巡守用語:「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你怎麼老是冷冰冰的?」她懶洋洋地斜倚在窗上,「笑一個呀!」
那個表情我還在練,笑容比走路難多了。
「笑一個呀!薩普特巡守,你可是個巡守。」她還在催促。
我抿嘴,然後扯平嘴唇。
「要上揚!你的嘴角。」她還挑剔。
……我是巡守,為了民眾我會盡力配合。
「你以為嘴角上揚就夠了嗎?」她竟然還繼續挑剔,「靈魂跟心呢?」
「我是不是應該為你找來一個吟遊詩人?」我嘆氣。
「可是我就想看你的。」她以手撐頰,笑得調皮。
「我還要巡邏,再見。」我往前走,不忘繞開她窗的下方。
「掰啦!」她也不在意。
雖然我不太想再見到她,因為她總是浪費我的時間,但我的巡邏路線被隊長固死在人煙稀少的小巷中,所以我還是從她的窗下經過了幾百次。
她偶爾會在我被追趕的時候容許我躲進一樓的門後,但她一直都在二樓窗戶後,我也沒有踏進過門後以外的地方。
「我是娜塔莉。」新年那天,她這樣對我說。
風信子已經被她做成了頭花,在她的鬢上等死。
「我是阿貝爾。」我回道。我知道這是禮貌。
「嗯,我還知道你姓薩普特。」她一手描繪著盆栽邊緣,問:「你覺得下一株該種什麼好?」
「我希望你把那個盆栽拿進屋內。」這是我這一年多來的願望。
「進來。」她忽然說,笑得有點期待,「阿貝爾,你進來,我就把盆栽拿走。」
我聳肩,反正只是再進去一次,而且我並沒有被追趕,可以很快出來。
這是她家的後門,門後的房間是個小儲藏處,另一扇門離我很近,而且老是有一串臘肉在我進門後打在我頭上。
我覺得不只是她,連她家的一切都跟我的頭過不去。
我站了一會兒,正想出去的時候,聽見有腳步聲從另一扇門外跑來。
燈光洩進來,娜塔莉開門關門快得就像一個動作。
「新年快樂!」她從背後拿出壓了風信子乾花的卡片。
我正想接過來說謝謝,她忽然間把我推到門板上。
「阿貝爾,我想吻你。」比我還矮的娜塔莉用命令的口氣說。
「我不給吻。」自從入城,我每天都在逃避這種意外。
「那我親你?」她又問。
「並沒有差別。」不都是用嘴唇吸我的皮膚?
娜塔莉不滿地嘟嘴,身體耍賴地左右搖,雙手牽起我的手。
「我知道,有太多女孩吻過你了。」
「我沒給任何人吻過。」包括教父。
「好吧,我不吻你。」她說,「你來吻我吧!」
「祝你新年快樂。」我拿走卡片,轉身打開門,關上。
娜塔莉再也沒有出現在二樓的窗後了。
相反的,她現在改成躲在門後。我經過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去注視那扇門,難道她知道我其實聞得到她的氣味,也聽得見她的心跳跟情緒嗎?
不然這有什麼意義?
我有一種打開那扇門就會中某種陷阱的感覺。
「你每天都躲在門後。」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說了。
「你現在都不躲進來了。」娜塔莉隔著門抱怨道。
「我發現我還可以爬屋頂。」而且超有效,只是要小心別踩壞屋瓦。
「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埋伏到你?」她竟然這樣問。
埋伏應該是在對方不知道的前提下躲藏吧?
至少我對我的食物都是這樣做的,或者直接正面上。
「看來我應該換戰術。」不等我回答,娜塔莉踢開門。
我終於第一次把她看清楚。金髮、青眼,非常精神的英氣眉毛,有微笑嘴角的唇,穿著條紋的長裙與白圍裙,沒穿鞋。
她走出來的同時拎過牆角的矮凳,把它丟在我腳前,整個人跳上去,雙手按住我的肩膀——我知道她想幹嘛了,但是我覺得沒必要躲——然後低臉。
「你閉什麼呼吸呀?我很臭嗎?」抬起臉後,她不滿地說。
我沒有閉氣……我只是還沒有把呼吸練成習慣。
「你到底想要什麼?」我總是收到情人、朋友等等的要求,我不知道娜塔莉想不想要那些,但是我給不出我沒有的東西。
她歪頭,笑得就像窗上盛開的風信子。
「我就想要每天在我的窗下見著你!」
「就這樣?」
「就這樣。」
我不懂。
「所以你有得到什麼嗎?」
「得到開心?」她又歪頭,「還有你的注視?」
「還有我躲進你的門內?」我試著使用了最近在練的幽默。
「沒錯!」她哈哈大笑,「還有躲進我的門內!」
我搖搖頭,無法理解她。
「我要去巡邏了。」
「掰啦!」
看不到她之前,她都還站在那個凳上,卻聽得見呼喊。
「笑一個呀!阿貝爾——」
……
我讓護衛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小心地朝女孩走去,盡量顯得沒有惡意。
我停在十碼外朝她問:「你為什麼站在這裡?」
她看起來有點疲憊,也有些風塵僕僕的髒亂,無精打采地回道:「母親讓我待在這裡不要動。你認識我的母親?」
「你的母親是誰?」
「……你剛才喊的是她的名字。」
她是娜塔莉的女兒。
「你的母親呢?」
「阿貝爾。」後方有聲音傳來。
我轉頭,看見紗簾搖曳的窗上有風信子。
她笑得像要哭一樣。
「笑一個呀,薩普特巡守。」
夕陽下,女人的裙襬被灌著風,撲在草梢上。
金髮盤在後面,捲曲的髮絲輕抹臉龐,皮膚黯淡,嘴唇蒼白,英眉擰成憂愁,眼裡卻有很亮的水光。
「小娜……」
「你怎麼還是那麼好看啊?」她用我熟悉的語氣抱怨道。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朝她走過去。
「幾周前。現在見你沒以前容易了。」隨著我的靠近,她挪開目光似地低下頭,雙手緊握在一起。「我在巡守隊裡找不到你。」
「你走了以後,我被冊封了。」
武試完後,娜塔莉獨自搬離了曉光城,一個人離家。
在那之前,她和我大吵一架……其實更像是她單方面對我吵。
我那時候還不會應付這種事,只能靜靜地看著她。
我們明明比以前親近很多,我會自己進她的門,也確實從擁抱和親吻中感覺到什麼,但是在我真的搞明白之前,她卻離開我了。
我很難過,但我那時候卻也還不懂那種情緒。
如果我早一點懂,也許我會在知道她離家的當天,直接飛向天空去城外找她;我會在她父母親往我臉上潑茶的時候,察覺到娜塔莉的心情。
「你穿這樣比巡守好看多了。」她低聲笑,但還是不看我。
「巡守的衣服比較舒服。」我真心說。
沉默蔓延了一會兒,娜塔莉轉而說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堅持要見你。」
可能是因為你對許多事都有很耐心的堅持?
但是如果你判定不會成功,你就會棄之離去。
「好不容易見到你了,但我發現我只是想看你一眼而已。」
就像當年在窗台上嗎?
「或許其實這一眼就夠了,不需要其他話與或行動。」
「小娜,我當時不懂你為什麼突然離開。」
「我後來有想通呀,如果你懂,就不會毫無反應,是我太笨了。」她說得有些顫抖,但我覺得她不該自責,是我當時學得不夠多……不夠像人。
「你會留在曉光城嗎?」我問。
「啊,留下來嗎?」她有些心不在焉。
「我可以安排地方給你和你的女兒……」
娜塔莉突然間劇烈顫抖,她把頭垂得更低了。
「小娜?」
「我沒辦法看你,阿貝爾,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是我當時不好……」
「不是!」她大喊,蹣跚地走過來,彷彿盡了最大的努力來靠近我,像個自白的罪犯,低低啞啞地對我飄出話來:「那是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
……我在人群中待得夠久了,我知道娜塔莉在說什麼。
「他有你的瞳色與髮色……我太悲傷了,我根本不在意他是誰,我滿腦子都是你,我只是想要一點安慰……」她越說抖得越厲害。
「我當時沒有嫌棄你,小娜。」我只能嘆氣。
「你看起來還是那麼美好,我卻變得骯髒了。」她閉起眼,睫毛打落兩顆淚珠,「算了,請當作沒聽到吧,我不該對聖騎士長說這種話……」
「娜塔莉,我想抱你。」我說。就像她當年對我提出的那樣。
「我沒辦法……」她摀住嘴。
她高了些,但瘦了很多,雪把她的防雪斗篷沾得很濕,我想起她在黑暗的儲藏間中的眼淚,還有我茫然的呆滯。娜塔莉說她感覺不到我的內心深處。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哭累後,她疲憊地飄出話來。
「我不懂你的意思。」
「每次我們碰觸,你卻彷彿拒絕呼吸我身周的空氣。」
不是的。在我學會保持呼吸後,我只是不想傷到她。
我的氣息太冷了,也不想要她因此做出可怕的推測。
可是我沒想到她還是因此被傷透了心。
「娜塔莉……」我牽起她的手,鬼使神差地把它按到我的心口上。
二十年前早該這麼做了。
首先是疑惑的寂靜,她忽然領悟了什麼,曲膝在我的懷中下挪,靠在我的胸膛上,幾秒後,她抬眼瞪視我,踉蹌退開。
她打了我一巴掌,淒厲痛哭。
「我為此離開了你!」
護衛隊躁動起來,他們不知道該不該過來,女孩則被嚇得不知所措。
娜塔莉痛苦彎身,絕望地蹲踞在地,掩面哀泣。
「如果、如果……」她泣不成聲。
但是沒有如果了。
她虛弱地自言自語道:「我其實會接受你的……」
「你、你會嗎?」我彷彿又像二十年前一樣停止了思考。
她會接受——我——嗎?
娜塔莉迅速站起來把我推開,跌跌撞撞地快步走向女兒。
「娜塔莉!」我追上去。
娜塔莉牽起女兒粗暴地扯走她。女孩困惑又驚慌,不停追問母親發生了什麼,娜塔莉沒有回答她,女孩一邊走,一面回頭看我。
「母親,那是我的父親嗎?——母親?」
「娜塔莉,停下來!」我只能拔劍,將它覆滿宣示之光,然後拋到娜塔莉前方的草坡上。
刺眼光芒逼得她停下回頭。
「這次我是真的搞不懂了。」我對她說,「為什麼又要走?」
「我真的只是想再見你一面,我無法再承受更多了。」
「很久沒有人接受我了。」自從教父以後,「無論你怎麼想自己,我也——」
「我不要啊!我不配也拿不起了!」她哭喊。
「你是說我的地位嗎?還是……」
她抽走草甸上逐漸減弱光芒的劍指向我。
「一切啊!」
所以到底是什麼?
「再見,阿貝爾。」她的聲音低下來,拉著女兒繼續走。
我在原地對她的背影大喊,從來沒有覺得那顆不跳的心臟居然能這麼痛。
「我可以為你做什麼?任何一切我做得到的?」
她的聲音在夕陽淹沒的山丘外。
——我希望時間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