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為何不能當中國人？（文／何則文）

為什麼不能當中國人？

宋芸樺的中國人事件引起巨大的漣漪，有人說她跟周子瑜一樣是被逼迫的，有人說她的情況道盡了台灣藝人在大陸發展的悲哀「隨時可能被貼成台獨，必須低頭謝罪。」有人同情她，但更多的是湧入粉絲頁痛罵她叛國的情緒發言。

我今天不講中共跟大陸與台灣在國際舞台上一直以來的對立跟衝突。我也不想談論宋的個案，我就想趁這個機會問一個問題：「為什麼不能當中國人？」為什麼今天一個台灣人如果自稱自己是中國人，就可能被冠上舔共、叛國的帽子？明明一堆公眾人物都講過自己是中國人，吳宗憲、周杰倫都自稱過中國人，甚至柯文哲都說過自己是「文化上的中國人」，為什麼大家群情激憤的標準不一呢？

在台灣很多人眼中，中國人就等於「敵人」的同義詞，說自己是中國人就是叛國，就是為了賺人民幣、忘記家鄉、舔共不要臉。我覺得這是很大的問題，中國現在的體制的確是中共等於中國政府，但是「中國人」這三個字不應該這麼狹隘地等於支持中共政權的中國公民。當一個人說他自己是中國人時，不代表他也支持共產黨，也不代表他是壓迫台灣國際生存的共犯。

前陣子一個山東大學的退休教授因為在直播節目中跟美國之音連線批評習近平的一帶一路政策，被公安當場抓走「被消失」，他是個中國人。我們熟知的對抗中共極權的艾未未、劉曉波，甚至之前在台灣講學的知名民運領袖王丹，都是中國人。中國人有很多種，每個中國人的性格，政治立場，甚至對自我定義都不一樣。但在某些台灣人心中「中國人」這三個字變得很扁平化，就是敵人，就是壓迫者。

我覺得這不是個正確的理解，中國人這三個字，不該等於我們的敵人。相反的，很多「中國人」正在台灣生活著。台灣至今還是有很大一部份的外省族群，自我認同仍是中國人，但他們的中國或許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而是1949年就已經在大陸覆滅，卻至今仍在台灣延續的「中華民國」。這群人或許比你還痛恨共產黨，或許比你對中共更憤怒，但他們也是中國人，當他們說自己是中國人時，我們有什麼理由譴責嗎？

我從來不會去怪罪或痛恨那些自稱自己是「中國人」的台灣人，這是民主國家，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認同跟選擇表達，當我們因為一個台灣人自稱是中國人而譴責他叫他滾去大陸時，其實跟中國網民說台獨滾出去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被荒謬的民族主義仇恨掩蓋理性。台灣最珍貴的價值是民主，民主應該是要讓人有空間選擇自己的自我認同。

你可以選擇當台灣人，他當然也可以選擇當個「中國人」，這不該等於他叛國，不代表他支持敵人，最諷刺的是，為什麼當他自稱是中國人，會背叛了那個名為「中華民國」的國家？這是不是有點精神錯亂？這簡直跟中共把青天白日滿地紅，這面抗戰勝利時在大陸高掛的國旗，當成台獨一般抵制一樣荒謬。

今天在台灣說自己是中國人的人，可能原本只是湖北的14歲孩子，上街打個醬油就被國民黨抓去當兵，一路輾轉來台，可能來台初期還被限制不能結婚，被迫去做廉價勞工開山區公路。他可能已經90幾歲，終生單身，他或許同時痛恨國共兩黨，但他是個中國人，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自我認同。

我們應該恨烏及屋，因為他是個中國人而去譴責這樣的人嗎？對他來說，他的中國就是中華民國，就是你我的國家。至於那些20、30歲的台灣人，他們想當中國人又有什麼錯了？今天一個台灣人移民去美國、日本發展的，他可以大方地說自己是美國人、日本人。為什麼講自己是中國人就會引發憤怒？當然這很多理由，你要說國民黨在台灣跟中共在國際對台灣人長期的壓迫都可以，但是我覺得一碼歸一碼。如果因為這樣就仇視所有「中國人」，跟稱自己是中國人的人，那實質上是一種仇恨的種族歧視，是很危險的民族主義，我不覺得這對台灣有好處。

像孫運璿這樣對台灣過去經濟發展有極大貢獻的技術官僚，他們都是中國人，當有人在立起了八田與一的雕像紀念日本人在台建設時，我們又要怎麼看待這些在大陸出生，為台灣發展有貢獻的人？或許有人會說，他們是外省人，不是現代概念中的中國人，兩者不一樣。但是當喊出省這個字的時候，就已經潛意識在談中國這個概念了。

最有趣的是，某些台灣人熱愛的日本時代，當時的台灣人，就是稱對岸為「祖國」，這個當時的文學作品跟紀錄都能找到。當時身為日本帝國統治下，擁有日本國籍的台灣人，稱中國為祖國，這背後代表了了許多不同的含意，反過來看這幾天宋芸樺說的「祖國大陸」，或許我們可以有不同觀點去思考。

我要說的只是，當個「中國人」不等於是成為台灣的敵人。更進一步，中國並不等於中共，許多中國人是反對中共的，努力追求自由民主的，這樣的中國人我們要怎樣對待？是我們敵人嗎？甚至，至今我們的國號上仍有＂China＂這個字眼，這都代表中國這個概念可以有很多種可能，他不等於大陸、也不等於中共，「中國人」可以代表很多意思。

我覺得台灣人要更包容一點，更大肚一點。在有人表態自己是中國人，也沒必要去生氣還是憤怒，說人家吃裡扒外還怎樣，這實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國族認同那是屬於自我的事情，今天要是一個香港明星說自己是中國人，也沒看過台灣人會因此生氣，也有很多人看大陸戲劇跟節目等等，崇拜對岸藝人，真的沒啥好因為一個台灣出生的人，自稱是中國人就憤怒成這樣。這真的沒什麼。

我相信講出這些對很多人來說「政治不正確」的話，會引來很多批評。但是我相信這就是台灣最可貴的地方，你可以發表自己的看法，不用害怕被消失。我想大家都勇敢講出自己的想法，我們可以不認同，但是民主的社會讓人學會尊重每個人發言的權利。所以我覺得，有人想當個中國人沒什麼，也沒礙到誰，這種觀乎自我認同的議題，都是他自家的事情，不需要別人的允許或認可。

在臺灣，我不會強迫任何華人或原住民承認「中國人」的身分。但我必須說一些公道話，僅限在臺的漢人（含閩南人、客家人、廣東人）：你若是因為被教育成當中國人而感到不舒服的話，不應全怪罪於民國34年光復臺灣、民國38年遷播來臺的國民政府，也不能都怪罪於當時的執政者，要怪就應該連你的祖先也怪上，因為或許是你先祖的家訓就已有「中國人」的精神傳遞了？

可能從宋朝時開始？（歷史記載漢人從大陸遷移至臺灣、澎湖發展最早是在宋朝，但也可能更早？）可能明鄭時期？也可能清領時期？Anyways，反正中華民國政府絕非始作俑者！它只是順水推舟、推波助瀾，強化此民族文化罷了。在中華民族的歷史洪流當中，每戶漢人家族自古以來難保沒有這樣「代代相傳」的思想傳承。搞不好是你的遠祖就把這樣的民族意識植入在後世子孫（包括你父母、還有你）裡？但是，你真的要怪自己的祖宗這種出於善意的「血脈相連之觀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