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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P

[達人專欄] 花化

作者:星野咪魯│2018-07-21 21:42:33│巴幣:14│人氣:504
  序-那份妥善保存心底的情感,今年春天,依舊不變
二月,這時日本空氣中還殘存著冬季的氣息,但我還是毅然決然地決定帶著簡單的行李來到了九州。

只想再與她見上一面。

日本歌舞伎中有一齣名作,戲中敘述著紫藤花精幻化為人,來到人間尋找所渴求的真愛。但它卻被負心人戲弄了情感,之後便怨懟的獨自一人回到花樹下,慢慢,將自身化成一道輕煙。最後,漆黑的場景下只殘留著哀淒的長唄。
初看的人可能會有些不習慣,但久了就會覺得雖劇情不如現在電視劇精彩,可是技藝高超的舞者們,卻有辦法讓這看似槁木死灰的舞台劇,瞬間幻化為一場精采絕倫的作品。
在老舞座的台下,感受著舞者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歌詞,那都是充滿著情感的靈魂,都優雅的宛如飄在空中的片片花雪。處處看得出戲段子那所謂不瘋魔不成活的精神,完美的詮釋。
而看到藤娘與男子相遇的段落時,我心底池子不禁吹起了一絲絲的漣漪;回想起,在那不久前的春天,我也與花遇見了彼此。


雙手插進大衣的口袋裡,吐出了一道白煙,我一如往常的是最後一個走出八千代座的人。
沒有甚麼特別的原因,只是,想跟她好好獨處一番。
抬頭看著那些伴著風,在空中翩翩起舞的櫻花,今年的春天,我也按照約定的想起了她的笑容,想起了--

那段若即若離的故事。


「こんにちは、この時の君は元気ですか?私は相変わらず光っている 。 」
        「嗨,不知道這時的你,過的好嗎?我依舊綻放著。」

--

  第一章-人總有些理由,前往該走去的方向。
其實,這裡住著一名女孩子喔

一名頭髮斑白的老人坐在路邊的長椅上,面帶笑容的對著孫子緩緩說道。
「欸--在哪裡啊?」
「看到那些美麗的花了嗎,那就是爺爺所講的人喔。」
他拄著拐杖站了起,並伸出那皺巴巴的左手,微微的指向遠處那棵豎立在山丘上的櫻花樹。
那棵樹看上去可說是相當的雄偉,再加上今年的春天並沒有下過多少的雨,使得花朵逃過了春雨的洗禮,愜意的綻放著屬於這個季節的色彩。
這個時候一陣清風吹過,片片櫻花在空中飛舞,頓時間眼前一片粉紅和藹,彷彿像是來到仙境一般的令人陶醉。這般美景,也默默地我在心中產生了,「或許真如老人所說,有一名少女住在那也說不定」的感覺。
這一年的春天花依舊綻放著,彷彿不知曉人世間的改變,悠然地綻放著屬於自己存在的價值。
似乎是注意到一旁看到出神的我,老人轉頭對我笑道,「這位年輕人是外地人?」
「嗯,來這裡散心的。」
「那還真是幸運--」
老人揚起了嘴角。
「幸運?」
我不解的回道。
「其實這裡流傳著一段故事喔。不妨就停下聽老人家講講古吧。」
他挺直了腰桿,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開口說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花幻化成人來到世間尋找愛情的故事呢。」
我搖了搖頭。
「看到那棵櫻花樹了嗎,它早在日治初期就被日本人搬來種下來喔。它有著一段故事。相傳每到這個季節的時候,鎮上就會出現一個不屬於這裡的異鄉人,及另一名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女子。」
老人抿了抿嘴語氣沉穩的道述著,「而那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女子,正是那棵櫻花樹的化身。傳說她能幻化為一名妙齡的女子,長相絕美動人。而她來到人間的目的,是為了尋找能夠將她情感帶到遙遠將來的那個人。所以每次的開花,她都滿心期待著,期待著每個季節的到來;但她始終無法遇到那個對的人。」
聽到這裡我心想畢竟故事終究只是故事,即使在怎麼的真實,都有著一線之隔。我的心中還是握有一把尺,分明的劃清界線。
我抱著聽聽無彷的心態,默默地頃聽老人接下來的話。
他摸了摸臉上蒼白的鬍鬚,緬懷似的開始低喃自語:「但就算真的相遇了,真的相愛了,現實終究使得兩人分開。雖說情感是跨越一切的橋樑,但人與妖是無法在一起的。」
他的口氣,彷彿像知曉、經歷了一切。
「已經到這個季節了喔,小夜子小姐--」
他脫口了一句日語後,便邊望著遠方的櫻花露出了愜意神情。

不解的我,只是默默地跟上老人的視線,看著那棵老樹。良久,我才又提起行李,踩著落在地上的粉紅花瓣,朝著市區的方向走去。


公車的刺耳煞車聲吵醒了本在打盹的我,我這才知覺了身處異鄉的這件事。車上的消毒水味,觀光客的喧鬧聲,老人的步伐,倆倆參差不齊的交錯再一起,讓我不禁想吐出胸口中的沉重。
走下車,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充滿春天氣息的小鎮,不管是花店還是街坊前的庭院,無處不散發著春天的芬雅。
稍微環顧了一下附近的街道,我低下頭拿出手機,打開地圖查了一下旅館的方向,但就算是知道了路名也找不到方向。說來我很不喜歡旅行的一點就是住宿的問題,特別是來到台北這種大城市,找上一間旅館就得花上大半的時間。

「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對這個突如其然的搭訕有些不知所措,不,說是搭訕似乎想的太美了一點,對方其實只是個發傳單的工讀生。
「今天開始接連兩個星期在花巷會舉辦一年一度的花祭喔,有興趣的話可以去那裡晃晃,看看花散心、吃吃美食之類的都很不錯喔。」
少女晃著那頭烏黑的秀髮,說得相當的起勁。
「花季……?」一邊問的同時,我也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她留著一頭烏黑的秀髮,白皙的皮膚彷彿吹彈可破,雖然身穿工作用的素色圍裙,但看得出身材穠纖合度。
「在巷子的兩側種滿了大大小小的花樹,附近的人們會再在晚上的時候點起燈光,供人欣賞。如果餓了的話,在巷子口也有好吃的小吃會在那裡擺攤,不過要注意不要亂丟垃圾喔!」
「呃……好。」
「那個,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是第一次來這裡嗎?」
「嗯,所以有點小迷路。」
「那可真是糟糕了呢。」
少女苦惱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耽誤妳的工作,可以的話……想請問妳這間旅社要怎麼走?」我才把手機拿向她,她飛快地瞄了一眼,便回答了我的問題。
「呃……」我有些詫異的收回了手機,不過吃驚之餘也很慶幸能夠這麼快地找到方向。
「怎麼了嗎?」
「沒什麼……」
我重新提起行李,向少女道了謝,並禮貌地詢問了對方的名字。
「我叫花藏夜子,前年來到這裡留學的學生。」
「日本人嗎……看來妳在中文下了不少功夫呢。」
「謝謝你的誇獎。啊--我要先在這裡告辭了,希望你會喜歡今年的花季。」語畢,她便匆匆的抱著厚重的傳單走向身後的人群。
年輕果然不同於慢慢老去的我們。
二十六歲的我辭掉了持續三年的工作,一股腦的離開了台中的住所,然後開始一段漫無目的的旅行。
在求職困難的年頭裡,放棄了穩定的工作。這種瘋狂的舉動,我想在大學畢業之後就沒有做過了吧。
但起初我其實並沒有這樣子瘋狂的打算,直到一切有了變動。
如果說那過於平穩的人生像是一片寧靜的湖泊,這突如其來的決定,就像是上帝突如其來擲了一顆石子所刻意地引起的波瀾。即使無奈,也得欣然的選擇接受。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後悔的了,畢竟命運一定會發生。


「什麼時候才要回來?」          2011/12/24

到了飯店之後,我並沒有直接搭電梯上樓。
我提著行李走到樓梯間停下了腳步,打開手機的螢幕,打開信箱她最後發給我的簡訊。事到如今我還回過頭看這些,頓時間都覺得自己太蠢了點。
說來人其實是很弱小的。相信命運的那些人很怪,口口聲聲的說著改變的方式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但其實這是人們為了包裝現實所想到的藉口。因為有些事情即使在怎麼的努力,也是無法改變註定發生的事實。
「但是不相信命運的人,其實也好不到哪去呀--」
點了一根香菸,向後靠在光滑木製的扶手上,然後,閉上雙眼吐出一口煙梟,試著脫離這攤泥濘的同時。
有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裡。
「剛才在大廳的時候就在想是不是你,所以我就追了上來。」
「妳不是……祝燕潔嗎。」
看到樓梯下方的她,我不禁懷念的笑了出來。
「嗨,好久不見了。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沒什麼特別。」我無奈的聳聳肩說道。
「今天可是平日,一般的上班族會挑在這個時間出來這裡玩很奇怪吧。」
「事情講起來會有點麻煩。因為人總會有些理由,使自己踏上該走的路。」
人不會平白無故的打破原本安逸的生活,所以總會有一些理由,驅使人們。一般來說我們都沒有理由這麼做。
「說話能夠白話點嗎……」
「算了,沒什麼。忘了我剛剛的話吧。」
「唉……果然還是老樣子呢。總是不把自己心裡的感受說出來,這樣遲早會生病……不,我想你的心應該已經早就黑掉了吧。」
「還真是謝謝妳的提醒,我會注意的。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妳居然來這裡工作了。」
「會嗎,我覺得這某一部分也是命運的安排吧。」
燕潔是高中班上唯一不打算繼續升學的女生,當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還真有點驚訝。明明在班上的成績不差,學測的分數也不壞,但她最後卻還是毅然決然地丟下分數,走入職場的人生。
「我不喜歡凡事都被分數給拘限了,人生不該是如此。」
「這就是你常提到的可能性嗎……?」
「是啊,如果人的一生早已註定好,那我們不過充其量是人偶而以。都擁有靈魂的我們,有的時候應該相信自己,相信自己靈魂的直覺。」
「所以妳就相信自己的靈魂,然後來到這裡當服務生了?」
「別這樣,這裡的工作還算不錯,而且還可以穿到平時穿不到的和服。」
聽到這裡我才發現她還真的是女大十八變,穿起和服的她多的是一股成熟女子的韻味。
「倒是你,我聽說你去台中工作了,肯定是很高薪的工作吧。」
「薪水高歸高,但相對的也很累人。如果是我,可能比起工程師,我會更喜歡當個小小的服務生吧;至少不必睡在辦公室裡。」
「少來,妳不知道被客人騷擾有多痛苦。」
「哈哈……」
「呼……看你那副樣子,才發現我們真的都長大了呢。」
「現在才意識到自己變老會不會太遲了點。」
似乎是說到敏感的話題,她嘖的一聲狠狠的踢了我一腳,「如果你真的有意識到這一點的話,那下次出門記得刮個鬍子好嗎!」
「哈--」
「我差不多該回去工作了,先聊到這裡了。晚點去附近喝一杯吧,算是慶祝跟老朋友的重逢如何。」
「嗯,那晚上見吧。」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我熄掉了香菸,閉上雙眼深嘆一口氣。
「使我踏上這條路的理由,可能只是某個幼稚又無聊的任性吧。」

打開手機的螢幕,打開郵件,手指指向裡頭唯一留下的那封訊息。
我稍微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按下了刪除的選項。

抱歉--

--

  第二章-如果可以,真希望杯中的這一點點酒可以帶走一兩件不開心。
「你已經做好決定了吧。」
「嗯,謝謝主任這些日子的照顧。」
「這樣嗎……那辭呈的事就先這樣了。祝你假期愉快。」
掛上電話,我拉開了房間的窗簾使外頭的光暈滲進漆黑的角落。
我俯首把使整個人陷進了鬆軟的被單中。
維持會是等於平穩,還是只是無意義的呆在原地呢……
過去自認的那份安穩,或許可能正是今天害了我的元兇。
該做出改變嗎?不,可能太遲了。

但空想了這麼多也無法改變什麼。她離開了,這件事是不爭的事實。

一陣敲門聲為單調的空氣傳來一道波瀾,我甚至不小心倒抽一口氣的時候發出了喘息。隨後傳來的開門聲更是將我拖回了現實,「節能減碳也要有個限度吧。」燕潔打開電燈說。
「還真是貼心的客房服務……我可沒說妳可以進來。」
「呀……很抱歉,不過服務生小姐我現在已經下班了,現在是以朋友的身分開你的房門叫你去喝酒。」她聳了聳肩。
「只有我們?」
語畢,我起床披上了一件薄外套。
「不然你覺得還會有誰。」
「誰知道,同事啊……男朋友之類的吧。」
聽到我這番話的同時她轉過身,臉上莫名了掛上了一張臭臉。
「看到你這副德性,我就更確定我不會交男朋友了。」
「我也妳沒想像中那麼糟好不好……」
「唉……看你這副德性,要是連你這種人都交的到女朋友,我看世界上就真的有鬼了吧。」
「但事實上我是有過女朋友的喔。」
她嘆了一口氣之後撐著額頭走出了房間,「……真是夠了。」
看到這副景象,我不禁提了嘴角。
「或許偶而遇陣風波也不錯吧。」我在內心這麼想。

或許吧--


跟著燕潔身影,我們來到在市區巷弄中的一處居酒屋。
在人滿為患的店裡,好不容易找了兩個座位坐了下來,隨意的點了燒烤跟啤酒,這個時候可能她也跟我一樣,心裡有這麼一絲的欣慰也說不定,畢竟這個年紀能在異鄉巧遇真的不容易,所以很快地我們就開始聊起了近況。
「真的嗎……」
「嗯。其實那個時候我所以會出來工作一部分是因為經濟的問題……現在問題解決了,在加上也存了不少錢……」
她的話停頓了一下,冷冷的撇嘴一笑後繼續,「不知道現在還會不會太晚。」
「就試試看吧,反正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
「說的也是--不過其實我滿後悔的,那個時候就這樣放棄了自己的青春……」
「那就得看妳所謂青春的定義在哪裡了。」
「……欸,你不覺得人生就像是這個嗎。」她注視著拎在指間的那罐啤酒。
酒……或許人生就如同酒,初嘗即是苦澀的液體,但久而久之的,我們會習慣這份苦頭,雖說久了會漸漸的開始感到乏味,卻又莫名地產生了依賴。
「唉……想想還真是可惜,就這樣送走了青春,想起來前陣子我看著鏡子,看著看著的就突然產生的想去上柱香的念頭呢。」
「上炷香……?」
「替我夭折的青春啊。」
「我看該上炷香保佑的是妳的肝吧……」

閒聊的同時,我也看著燕潔手上的啤酒是一瓶接著一瓶,不知不覺的,她手邊就堆起了如山的啤酒瓶,誇張的程度,可是讓瞥眼看見的上班族都嚇了一跳。
外表長得秀氣的她喝起酒來絲毫不客氣,可以說到了乾杯的地步。說來可真的不誇張,長這麼大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喝酒如此豪邁的女子。
「唉……真的開始明白為什麼以前大人們都喜歡緬懷青春了。」喝到後面大概是喝醉了吧,燕潔用含糊的口語後,整個人醉倒在桌子上。

可能吧--
還記得小的時候,父母都很喜歡談論年輕的種種過往,他們常常跟我提起當年去哪裡打了工,怎樣追求喜歡的人,第一次走進電影院的感覺……等等,不過那個時候的我都擺出一臉不耐煩的表情,打從心底覺得:「誰想要聽這些無聊的事,我對你那些無聊的人生沒興趣!」。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我彷彿不知不覺的成為了兒時自己口中的那無聊的人。
時間還是不斷地繼續著,終究逃不過現實。
看著杯子裡面似清又濁的酒面,上頭的燈光在上面悄悄的暈開,不禁意的慢慢地放空了思緒。
但這個時候,燕潔的口中的一個名字貫穿了我的思緒。
「對了,洋子呢,就是……你的女朋友啊,高中開始交往的那個女生。」
「呃,她--家裡出了一些事情,所以需要回台南一陣子。」
「沒想到那種大小姐居然會需要處理家務,我還以為所有事情都有人會處理好了呢。」
「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嘛--」
她斜視了我一眼,「很怪欸……看你這個樣子,是不是有隱藏什麼事情啊……」
「沒、沒什麼,是妳太敏感了。」
雖然我不是很想這麼做,但朋友之間有所隱瞞是很情和得理的事情,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再說這是我目前最不想要談起的事。不管是誰都一樣。於是我打算繼續強著笑容,保持著似乎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心態。
「那麼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
「沒有意外應該再兩天吧。」
「兩天嗎……還真是短呢,難得這裡的花今年開的這麼美。就不考慮多逗留幾天嗎?」
她醉醺醺的拎起了罐裝啤酒。是想要繼續再喝嗎,真是個酒鬼。雖然說可能沒用,但我還是巴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喝下去。
「會吐到沒有形象喔。」
「……如果在意形象的話喝酒幹嘛啊。」
雖然已經不知道這是在發酒瘋還是真心話了,不過這都讓我不爭氣的笑了出來。
「我說你啊……就真的不考慮多待幾天嗎。」
看到我微微的點頭,燕潔深嘆一口氣:「真是可惜。」
跟燕潔的話題到一個段落的時候,正巧有一個聲音在交杯聲中竄了出來。纖細的聲音頓時吸引了我的目光。
「你不是早上的--」
撇眼一看,一名似曾相識的少女在人群中探出頭來,她換下了打工時的制服,改換了一套輕便的藍染連身裙出現,在這人來人往的上班族中格外的脫俗清新。
「是認識的人嗎?」
「啊……算是吧,在來的路上受她的照顧了。」
一陣推推擠擠,那副嬌小的身軀好不容易才勉強靠到桌邊。看著她鬆口氣的模樣,老實說還真是可愛極了。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呢。」
「啊……該怎麼說。早上忘記跟你介紹,我叫做季沁業,季節的季。」
「沒關係。沁業先生,很高興能夠再遇到你。」。
「欸,沒想到你意外的有滿有魅力的呢……不過對方的年紀看似小了一點。」
看到這副景象的燕潔湊到了我的耳邊小聲的說。
「喝醉的人就少多嘴了--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該不會也是來喝酒的吧。」

「抱歉我不太會喝酒……但這間居酒屋的料理很有家鄉的味道,所以我偶爾會過來做客。沁業先生呢?」
「妳也看到了,來跟老朋友喝一杯。」
與燕潔對上眼的花藏表情有些尷尬,「呃……妳好。」

可能是喝醉了想休息的緣故,燕潔搧了搧手,一臉疲倦的回道,「別放生我太久啊,季沁業先生。」
「哈--真是個豪邁的女生呢……對了,沁業先生,早上跟你推薦的地方你去過了嗎。」
「抱歉,今天比較沒有時間,所以……」
「這樣嗎,有機會真的得去看看喔。」
「……花藏小姐是不是喜歡花啊?」
「是啊,而且這裡的花特別使人感到心安,大家都很和善。」
「呃……妳指的和善是?」
「啊。我說的是人啦,這裡的人都很有人情味喔--」
「是嗎……」
當面聽著外國的人說台灣的人很有人情味,其實心裡頭還滿不是滋味的,真想講「其實是因為你們是外國人的關係」我是這麼覺得的。

十二點。花藏撇眼瞄了牆上的時鐘一眼後,突然間慌慌張張的開口,像是門禁時間到了一樣充滿了慌張的感覺。
「那個……沁業先生時間不早了,我們下次有機會遇到在聊吧,我得回去了!」
「嗯,啊,再見。」語畢,她轉過頭面對身後壅擠的走道深深地到抽了一口氣。
「哈……辛苦了。」
雖然臉上帶著無奈地笑容,但她還是勇敢的在一次擠進人群之中,緩緩的消失在視線之中。

「聊完了嗎。」燕潔用手肘頂了頂我的腰際,之後手撐著頭說。
「幹嘛一副埋怨的樣子啊……」
「沒什麼--」
話講到一半,似乎有什麼東吸引了她的注意。
「幹嘛盯著我看……感覺很怪哎。」
她把手伸向我的耳邊取下了一片花瓣。
「花……?」
是一片粉嫩的櫻花,但我記得一路上並沒有經過任何的櫻花樹才對……
「是說……你不覺得剛剛那個女的哪裡怪怪的嗎。」
「比起喝醉的妳,人家可正常多了。」
「唔……我是真的覺得她哪裡怪的。」燕潔揍起了眉頭,手也像是老派偵探一樣的捏了捏下巴。
「比起這些,難道明天妳不用上班嗎,喝這麼晚真的沒問題嗎。」
「啊,說的也是--那個老闆!」
她拖起搖搖晃晃的身體向老闆結帳之後朝著店門口走去,那副模樣連我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喂,看你這副樣子還是幫妳叫計程車吧。」看到她那副樣子我急忙跟上前攙扶。
「說的也是,那麻煩你了哦。」
酒精真是可怕,可以讓一個大人一瞬間變成了孩子。
「欸--才覺得你的脖子上空空的,洋子送給你那條粉色的項鍊呢。」
「啊……我沒有帶出來。」
「你這怎麼行啊,那可是人家的愛心唉,我還以為那種東西是不離身的信物呢……」
不知者所說的話雖然是無意的,但是總會使人倒抽一口氣。講到這裡,稍早的醉意都被她這麼一提都散了。
「燕潔,假設妳做錯了一件事,傷害了某人後,妳要怎麼樣才能原諒自己。」

「是我的話應該……就好好的正視錯誤吧,反正事情都發生了,誠實的面對跟承擔才是對那個某人最好的補償吧。」
說著說著,計程車來了。
「還有如果不是你的錯,就別自責。因為沒有意義。晚安囉。」坐進計程車裡的她補了一句。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如此。
希望這一切與我都無關。

--

  第三章-光影,殘存我心。
夜深時分,尚未入眠的我決定到街上走走散心。這是我長這麼大來第一次的夜遊,之前從未獨自一人這麼做過。下班後的我根本沒有這個雅緻,寧願多在床上窩一下也不願意走上街。
不過說來夜晚的市區沉靜的意外冷清,唯有路旁的燈光給了我一絲溫暖。
街道是為了人群而修建,但若街道失去了人群,就稱不上是街道了。而失去這個意義的街道,要怎麼重新稱呼這個地方呢。
就像是某個東西失去了它存在的價值之後,我們又該如何給它一個定義。

在一旁的座椅停下腳步,點了一根香菸,這本該是個不須在意他人的時刻。但是我的腦子卻不平靜。

--喂!不是叫你不要再抽了嗎!

吐出裊裊煙消,她的咒罵聲就這麼莫名的傳進了我的耳裡。
其實我並沒有特別喜歡抽菸,但是我最後卻莫名了上了癮。
洋子是我交往快要八年的女朋友,我們從高中就認識、交往。
她是台南人,但是卻因為家庭的要求來到了台北讀書。有錢人的孩子似乎常被寄予厚望,被迫更早面對現實。
平時的她給人的感覺沉穩,雖然時常帶著厚重的粗框眼鏡,但白皙的皮膚,高挺的鼻樑,以及一頭吸睛的烏黑秀髮。讓她在班上有著沉默公主的外號。

而被這麼稱呼也不是沒有理由的,放學的時候,她很喜歡一個人躲在圖書館的角落,帶著耳機翻閱自己手中的書籍。
不過她不是普通的在聽音樂看書。
後來我瞭解之後才知道,除了耳機裡並沒有放任何的音樂,甚至她手上所捧著的書都是一些完全看不懂的外文書。
關於她的這個怪癖,是某一次我去圖書館借書的時候發現的。

那副景象至今都烙印在眼底,我想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會忘記吧。
外投的光線打在陰暗的角落,就像是幅畫一樣,她完美的像是個藝術品似的。
「偷看可不是什麼良好的嗜好。」
她細膩的話語在寂靜的書架間格外的宏亮。
「妳是樂同學吧……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偶而也該讓自己享受一下時間吧,不然都獻給朋友,豈不是太偽善了。」
「哈哈哈,真沒想到妳會有這樣的回答,完全看不出來。」
空氣突然的沉靜了一會。她笑了。
「這不是在說廢話嗎,表面功夫這種事情不是每個人都得學會的社交技巧嗎。」
「呃……」
「你在想,『突然跟你說這些話是為什麼。不怕我揭穿妳的另一面嗎』吧。」
「呃……沒有。」
「騙人。人跟刺蝟是很像的,只要遇到害怕或是不熟悉的事情都會有所防禦,對於學生而言,同儕就像是包覆自己的刺一樣,用來偽裝自己。」
「雖然妳現在跟平時有點落差,有點覺得驚訝。不過我真的不會這麼做。」
「為什麼?」
「因為我比較喜歡貓吧。」
「……真是個怪人。」
這就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情景,不可思的巧遇。

回到飯店,我從行李箱拿出了那本奏佳苗的告白,白色的封面已經泛黃,側邊的書角舊的出現了龜裂的痕跡。
這本書是高中時妳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但這麼說可能會讓妳失望,這是我看的最後一本小說。
上了大學之後,因為打工的關係,我變得很少有時間可以靜下來好好的看一本書,即使是休息的時候也得煩惱作業。
「或許變的人是我才對,抱歉。」

把書放回行李廂的夾層後,縱容沉重的感覺將身體放倒,閉上雙眼,思緒依舊混亂。

「下禮拜的書展能陪我去走走嗎,我很喜歡的作家好像會到場演講的樣子。」
「可是我不太喜歡去人擠人,你也知道的,那會讓我壓力很大。」
「就這次……拜託。」她希冀的握住了我的手。
「抱歉……我最近事情比較多;不然我找晴里陪妳去好了,聽說她也常常去書展的樣子。」
她那失落的表情,一直在晚餐後都沒有好轉。
那天開始一切像是漏了風的包裝鮮乳,慢慢地發出了酸味。
要是我那個時候丟開工作,好好陪她去逛逛就好了。
如果時間能夠倒轉,我希望,妳所愛的那個人不是我。

自責。
懊悔。

這些感覺本以為旅行開始不久就會消散,沒想到,並沒有。
種種光影都沒有消失,它們殘存於我的記憶,殘存在滿是漏洞的心。

--

  第四章-過去就算了。我們只是還沒明白,那份知覺罷了。
--頂著斗笠,背著那些一言難盡,到此處的旅人啊
--去找花吧,它會幫你卸下煩惱,收下所有的懊悔
--啊啊……花是多麼的渴望
--多麼的渴望著


夢境裡我獨自一人倒在一片蒼白的空間,四周沒有其他的景物,空氣裡也沒有任何的氣味,只有這個歌聲不斷的迴盪在我的四周。
一個女子,抒情的亨著。
然後一片一片的櫻花開始飄散在身邊,一名少女坐在遠處的樹梢上,愜意的前後搖擺雙腳,任憑風吹動及腰的長髮。

「妳是誰--」

當聲音成了她的耳語,少女想要轉頭的瞬間,一切都暫停了,時間像是被凍結了一般,散落的花瓣停在半空,少女也停止了動作與歌聲。忽然她身體向後傾倒,整個人倒頭往地面下降,像鏡子一樣光亮的地板昇華成了液體,少女就這麼沉進了鏡中。

--花,伴於側翼,靜靜凝望

一個語氣成熟的女子在我的腦海閃過,我便跳回現實,剎然的張開雙眼。
客房服務的鈴聲響起,半夢半醒的我緩緩的走下床,來到了門邊。
「一大早就有陌生人寄花給你,真不曉得你昨天晚上喝完之後又去幹了什麼好事。」燕潔在門的另外一邊調侃而道。
「我可是乖乖的回飯店睡覺了好嗎……」
「這樣嘛--算了,那我把花放在門旁邊了,記得拿進去別晾在門口太久啊!」敲了兩下門之後,燕潔的聲音就消失在門後。
不過話說回來,會是哪個無聊的傢伙寄了一束花給我。大學的同學?
不,它們根本不可能知道我來台北的這件事。那這麼說來,又會有誰……莫名地送上花束
打開門,一束丈青色的花倒在一旁,「繡球花……?」
這個時候,口袋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一接起電話,對方連問候都省去的大聲說道。
「你這傢伙,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台北啊。」
「這個聲音……該不會是清哲吧!」
「照你這個口氣……該不會是沒有把我的電話家到聯絡人裡吧。」
「哈哈……」
「昨天晚上去便利商店買東西的時候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沒想到居然是你。」
清哲是少數我在大學有交集的人,他的個性溫潤,如果用時下的形容的話……應該就是所謂的暖男吧,大多數的分組都是他主動找我參加,多虧這樣我才得以完成很多的事,可以算是我大學時期的恩人。
「不過你也不必這樣,直接來跟我打招呼就好了吧。」
「什麼這樣?」
「哎……花不是你--」
「花?你再說什麼啊。不說這些了,待會要不要到我的店裡坐坐,畢業之後我如願開了我夢想的咖啡廳喔。」
「沒想到還真的開成了啊。」
話雖然繼續著,但是我的腦子裡卻被同一個問題給纏繞著。

不是清哲的話,那又會是誰。

「待會我去旅館大廳等你吧。」
「你怎麼知道我……」
「嘖嘖嘖……夜晚的跟蹤通常都會很成功啊。」
「……所以我就說你不必這樣搞吧,反而更像變態。」
「哈哈哈,那待會見啦。」
按下結束通話後,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我稍微整了一下行李後,便走到大廳的某處繼續思考這件事情,「其他大學時期的同學應該也不會這麼無聊才對……」
況且那些人如果要惡作劇,根本不會想到要用這種方式才對。
難道是我遺忘了某個認識的人嗎。感覺也不太可能。


「哇……過了這麼久你還真的是沒變啊,不過硬是要說的話就是皺紋變多了吧。」突然間一個聲音打斷了這一系列的思維。
「你也不差吧。」
雖然看得出清哲平時有在做健身,但是歲月掃過臉上的蛛絲馬跡多少還是看得出來。
人果然還是會老去的。
「怎麼突然來這裡了,跟女朋友出來蜜月?」
「只是出來沉澱一下自己而已。」
「哈哈,這確實是滿重要的。畢竟大家都不是學生了。」
「是啊……已經不能像過去一樣一股腦的行事了。」
「算了算了,多說這些也沒用,過去的東西就讓它過去吧。如果說要沉澱心靈的話那就來我店上坐坐準沒錯。」
「還真有自信呢……你這傢伙。」
從以前就是這樣,清哲是個帶給別人溫暖的人。
但也因為這樣,這一類的人總是沒有好報。
自古以來,我們所相信好人有好報,但是真的是這樣嗎,我不禁懷疑。

記得沒錯的話,清哲的女朋友是在前幾年自殺的。似乎是因為重度憂鬱症引起的。
看著清哲的側臉,如今依然掛著陽光的笑容,但這卻只是個虛偽的面具。
他一直認為女朋友的死是因為她自己能力不足而導致。
「如果我那個時候能夠在多陪她一下……」告別式上他懊悔的在一旁低喃著。
完美是一種達到零界點的方式,而越是如此,越有可能被一根稻草給壓毀。
現實的果實際容易碰觸,也容易被刺傷。這種感覺忽然直指我心,使我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因為受現實所害的人,不只有清哲。

大約開了十分鐘的車程離開鬧區來到一處山腳邊。
「丁香……」
一下車的我便看到那烙印著兩個黑字的木招牌,伴隨著梅花在空中輕輕的左右擺盪。
清哲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自己雙眼笑了,「我回來了。」語畢他便大步走進店內。
而我則是稍微在店門口站了一會,也難怪他不斷的自誇自己的店有多棒。木製的老房子真的給人的感覺有種不一樣的清新感。
「那個,客人……裡面請。」等我回過神的時候,一名少女緊抓著胸前的托盤出現在我的面前。
「嗯啊……」
「喔喔,差點忘記跟你介紹,她是茜茜,是我姊的女兒。因為姊姊長期在國外,所以她就把女兒託給我照顧。」
我彎下身子,「這樣嗎……媽媽不在,還得在舅舅的店裡打工,真是辛苦妳了呢。」
「才不會,跟清哲在一起很開心,我很喜歡他。」
聽到茜茜的童言童語,我不禁聳了聳肩笑了出來,「你可要小心來附近巡邏的警察喔。」
「饒了我吧……」清哲哭笑不得的說了。
「茜茜,去幫舅舅的拿個杯子好不好。」走進櫃台裡的清哲圍上了圍裙,一瞬間精實的漢子似乎多了一股新好男人的味道。
「是那個最矮的那個櫃子……?」
「恩,如果可以的話在幫我拿沖咖啡的杯子,謝啦。」
茜茜點了點頭後,朝著吧檯跨出了小小的腳步前去。
「姊姊是個工作狂,所以在我開店不久的時候,他們兩夫妻就離婚了。」
「她知道這件事?」
「嗯,茜茜分外的成熟懂事。但只希望如此,希望她沒有對我有所隱瞞……」
「你想太多了,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聽到我的話,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哈哈,不過比起別人,你應該多關心一下自己才是。」
「……說的也是。」

雖然臉上露出了苦笑,但是我的心理卻不是這麼一回事。我並不是忽略的自己,而是我自己選擇逃避面對了它。
「接下來還有什麼打算嗎,有想繼續去哪?」
「沒有,這次出來我只是想單純的走走。」
「這樣嗎……一個人沒有目地的旅行。」語畢,清哲便開始專心地沖起咖啡,一瞬間屋內便充斥著那股令人安心的咖啡香。
「要糖跟奶精嗎?」
「不,謝了。」
「那麼我先收拾一下,你慢用。」
他端出了只是簡單的一杯咖啡,但我感覺店內的氣氛就因為這樣而突顯了出來。
咖啡的香氣引領著我的視線,帶過了木製的傢俱,以及放在書架上的一本本書目,這一瞬間或許不需要太多的字詞去形容這份溫柔,似乎只需要閉上雙眼,便能感受一切。
「如何?」
「我開始懂你說的那種感覺了。」
「哼哼……好了,我想我不主動開口你應該不會跟我聊些什麼吧,最近在做些什麼啊?」清哲打開了手中的啤酒笑說。
「至少不會是一大清早就在喝酒。」
「這可是當老闆之後我才發現的樂趣,哈哈。」
「最近我把原本的工作辭了。」
「是什麼工作爛到連你這種人都受不了啊?」
「程式工程師。」
「哈哈,那我要恭喜你做了對的選擇。」
聽到他的話,我不小心的發出了訝異的聲音。
「不管怎麼樣,人啊……有時候多少要跟著感覺走才是對的,不然只是一昧的替人工作、賺錢,我想這一輩子應該都不會感到快樂吧。」
「而是什麼事使你發掘了這份感覺,我想你應該打死都不會說吧。」
「……」我吐出了一絲嘆息,對他意外的瞭解感到幾分的無奈。
「附掛在你身上的那道枷鎖,如果是一種警惕那倒無仿,但假如那是一種纏綿的負擔,那不如忘了還比較快活。」
我暗自在心中嘲解著,如果是這樣,如果能夠簡單忘記就好了。
真的能單純的忘記……嗎。

安靜了一會後,外投突然傳來一陣滴滴答答的吵鬧聲。
「下雨了呢……誰叫上午的天氣這麼好,看來今年的花季可能不好過了。」
「對了清哲,你知道陽明山上有一棵大櫻花樹嗎?」
「那當然,它可是我們北投的美女呢。」
「美女……?」
「嗯,每到春季那棵櫻花樹的花開得特別的茂盛。再加上之前大家喜歡在晚上的時候搭配著微光去樹下賞花,所以它便有了夜子的美名。」
「那……花化的故事又是?」
「還真是稀奇……你怎麼會突然想問這件事?」
「我來北投的路上有經過那棵樹,在那邊遇到一個老人告訴我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聽說是有少數的花具有靈性,每到花開的春季,花便會幻化成人,來到世間找尋失意、落魄的人,用美麗的外表來誘拐他們到花樹旁,之後吞食他們的魂魄及肉體,來恢復靈性及養分。」
「還真是可怕的故事呢……」
這跟老人所說的有些差異呢……會不會只是一些無聊的閒言閒語而已。

一道歌聲悄悄地出現於角落,「頂著斗笠,背著那些一言難盡,到此處的旅人--去尋找花吧,它會,幫你卸下煩惱,收下,所有懊悔--」茵茵坐在窗戶邊的座位上,一邊哼著歌一邊擦著手邊一個個白色的咖啡杯。
「呃……」
跟夢裡一樣的歌詞。
「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感覺在哪聽過這首歌。」
「不可能吧,這可是首成年的老童謠欸。」
「歌詞本身有什麼特別的涵意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怎麼,感興趣了?」
他聳了聳肩。
「沒有,畢竟破壞故事的神祕感,這麼作豈不是太傷風景了。」
「哈哈哈,抱歉,我忘了你一直都對美的事物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畢竟我扯不上邊嘛。」
他壓扁了啤酒罐,又想從冰箱拿出另一罐的時候被茵茵的呼喊給制止。
「……有些人,就像是活在故事裡的人物一樣,被其神秘的色彩包覆,完美的在人生的舞台上呈現。但說來也只不過是屈於劇情的演示著。」
「還真難得,你能吐出這樣的句子出來。」
「茵茵有的時候會拉著我去看書,我就加減讀進去了一些。」
「清哲,外頭的雨停了!」
茵茵放下手邊的工作,回頭喊道。
「真的哎……那我們去花巷走走吧,這個時候肯定是人少又香氛四溢的喔!」

「……那叔叔要一起去嗎?」
「對啊,難得來了就去花巷走走吧。」
「我待會還有事,抱歉。」
「……那下次有空再一起去吧,我就先跟茵茵過去了,有空再過來坐坐喔。」
「要記得載人家下山啦……」身邊的女孩拉了拉他的衣角,皺起了眉頭說。
「哈哈,差點就忘了。」
看到清哲的笑容,還有這份和樂的氣氛,或許茵茵正是解救正身陷於泥濘中的他的那條麻繩也說不定。
不過至少看上去,他得到了應該得到的東西,或許好人有好報這句話,是真的。


跟清哲在市區告別之後,我一個人開始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閒晃了起來。
說來我根本沒有什麼事情要去忙,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能夠一個人安靜的謊話。
我曾經在書中看過這麼一段話。
是的,人必須學會面對孤獨,但是,當你四周的人都兩兩相聚時,只有你一個人在那裡,孤獨的,這樣子的當下,你還能夠平靜的告訴自己,沒關係嗎?
這句話一直到現在,我都還銘記在心中。反問著自己。

「先生,今天有想喝些什麼嗎?」我走進了一間連鎖的飲料店,店員親切的向我問道。
「一杯桂花茶,謝謝。」
「我們今天有買一送一的活動,請問另外一杯有想要加點什麼嗎?」
「……不用了,謝謝。」
而現實,總是如此來的意外又突然。
「另外一杯何不給我呢。」
「妳……」
花藏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吭了一聲。
「這位先生的另外一杯麻煩幫我做一杯花果茶。」
「花藏小姐,妳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了。」
「你猜猜看啊。」
我吐出了一道嘆息,「我怎麼會知道啊……」
「哼哼……沒想到身為長者的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我不是神仙又不會讀心術,哪會知道別人在想些什麼啊。我暗自心想。
「對了,做為飲料的回禮這束花送你,剛才去花市朋友硬是塞給我的。」她捧出了手提袋中的紫色花球。
「又是繡球花嗎……」
「怎麼了嗎?」
「沒有……只是今天早上也有人送了我一束繡球花。」
「還真是少見呢……是什麼顏色的呢?」
「顏色……?」
「嗯。因為同一種花存在著不同的花語,而區分出就在於花色喔。」
「這樣啊……我記得今天早上收到的是白色帶有藍的花。」
「那麼看來沁業先生最近過的不是很順遂呢。」
「呃……你是怎麼知道的。」
「白色的繡球在花語中意味著希望,而藍色的花朵則是善變,所以送花的那個人應該是希望你能改變些什麼。」

--你變了。

頓時,她的面容閃過我的腦海,以及那時他對我說過的話。
「先生,你的飲料好了……」我發愣了好一會才被店員的提醒給喚回。
「啊啊,抱歉。」
「……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沒事吧?」
「沒什麼,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罷了。」
是啊,我是變了。而且變得連我都不認是自己了。
「這樣子嗎,希望你能夠快點從那件事走出來。」
「嗯,謝謝。」
「去一趟花巷吧,那裡可以使你忘了這些事喔。」
「有機會的話……對了,花藏小姐我想問你一些事情。」
「只要我能回答的話。」
「妳有聽說過花化的故事嗎……」
「呃……」聽到我說的話,她緊張的抿起雙唇,四目由神了起來。
「不知道也不用勉強回答啦。」
「嗯嗯……抱歉。」她笑了笑。

這種一廂情願的感覺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面對一個一個的日子,一張一張的面孔,我開始自私的認為,事情不就該朝著這樣的方向發展嗎?
不,其實回頭看下來。二十六歲的我,甚至不比眼前二十初頭的女子世故。
真是丟臉。

--

  第五章-思念,是會穿越時空的,在找到它該得到的歸屬前,永不停歇。
「花化的故事……?」
「就是類似花仙之類的是故事啦。」
「喔喔……你說的應該是那個小夜子的傳說吧。」
回到飯店之後,我碰巧遇到了正結束客房服務的燕潔。
「那棵櫻花樹……我記得早在日治初期就從日本的國內移株到了這裡,來台不久後,花化的故事便開始在北投流傳了開來,什麼吃人的花妖、美若天仙的美女之類,各式各樣的版本都有,不過那終究只是故事,事實真是如此還是只是捏造的謊言,沒有人敢為此背書。」
「那常常在這個季節會有人失蹤,這件事是真的嗎……」
「這個節氣的山區常常起霧,走失的事情應該也是常有的事吧。先不跟你聊這些了,我還有工作要做,晚點在聊吧。」
「如果妳真的有興趣的話,有一個人應該可以回答你。岸本老師是這個地方著名的學者,他在圖書館附近開一間書店,運氣好的話他應該會坐在裡面看書。」
安靜下來之後,我這才發現一件事。
我似乎在無意之間,對這個故事產生了興趣。
就連個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就在我思考的時候,有一名女子與我擦肩而過,並且丟下了一句話,當我詫然回首的時候,人已經消失不見,留下安靜的花香與漠然的我。

忘了那份思念吧。


鏽黃的鈴鐺,聲音意外的清澈,充滿霉味的書架間,正有幾個年輕人駐足與此。
照著燕潔的敘述,我找到了這間教做鳩的老書店,店內的裝潢都是木製的,但似乎年久的關係,淒已經都被磨平了。
「不好意思,今天我們並不賣書,如果想要訂書的話單子在門口。」
逛著逛著,突然在樓中樓的高處傳來了一個老人的聲音。
「請問岸本秋崎老師有在店裡嗎?」我提高音量回了老人。
「上來吧年輕人。」
隨著聲音的出處,走到了二樓,這裡似乎是供人辦公的私人空間,而在角落點著一展暈黃的檯燈,老人的臉也容錯在其中。
「請問您就是岸本秋崎老師嗎?」
「我就是……」
「您的中文說得真好,一點腔調也沒有。」
「畢竟我也來台灣二十幾年了,講都講習慣了。」
岸本替我稍上了一杯冰麥茶,叫我隨便拉張椅子在書桌前坐下。
「那麼……這位先生叫什麼名字呢,找我又有何貴幹?」
「我叫季沁業,聽朋友說你是這帶有名的學者,於是想過來問您有關於小夜子的事情。」
「哎呀,還真是少見……沒想到這年頭還有人對那女孩有興趣。」
「岸本老師確實知道花化的事嗎?」
「當然。」他笑了笑,「不過我得把話說在前頭。」
「……?」
「請務必小心,當你沉溺於這件事的時,很有可能會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也說不定。因為它們很會抓準人心的這點。」
「……我知道了。」
「嗯……希望如此啊。」
他從抽屜裡拿出了一本書面泛黃的筆記本,翻了翻之後拿到了我的面前。
「其實小夜子並不代表著花化的本身,因為花化的花妖並不只有她一個。」
斑白的手指指著筆記本上的圖形,岸本他一一個說道,「紫陽、海棠、菫、櫻……」
「相傳這些花只要修為到某種程度,便能在春季幻化為人,來到人間。」
「那為什麼要來到人間呢?」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只是人們認為,她們是因為想完成心願而來到人間;在達到目的之前,永不停歇。」
「而代表櫻花的小夜子,更是有著許許多多的軼聞。看到這張照片了嗎,裡頭的女子好像就是小夜子本人。」他翻了翻手中老舊的手扎,停在一頁貼著黑白照片的地方。
「本人……?」
「嗯……據說小夜子原本是一名才貌雙全的美女,許多富家豪門都想把她娶進門,不過都被她逐一拒絕了。就當時而言可個相當有個性的千金小姐呢。不過也因為這樣,她在二十二歲的那年,被一個瘋狂的追求者因為愛不著所殺害。良久後,小夜子的墓地上長出了櫻花樹的幼苗,而後人就以她的名字為此樹命名。」
「之後小夜子小姐就變成了花妖嗎……」
「誰知道呢。搞不好這只是某個騙子口中的謊言。關於小夜子這個名字的故事我只知道這麼多了。」
「岸本老師……您是從哪裡聽到這些的故事呢?」
「……年少時的我,也像季先生一樣,曾經想要在這裡尋找小夜子的身影,只可惜最後只能走到這一步,也只能自認無緣了。」
「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嗎--」
他深深的倒進了皮製的辦公椅裡。
「美的事物背後一定都有個屬於自己的故事,我所著迷的,是故事本身。」
「算是好奇心嗎……」
「不全然是這麼說。」
「這樣嗎……很謝謝能跟我說這些。」
「哪裡,能夠遇到像你這樣的人才讓我很開心。時代變了,但是我不想要讓這些事成為時間的殘渣,這些事應該要被人所記下來才對……」
在時代的潮流裡不一定所有事情都會被記下,歷史會選擇適合歷史的事情記載,所以總有些事情會被遺忘。或許有些事情曾經對於人們很重要,但是卻被歷史給遺忘了也說不定。
看到正準備起身離去的我,岸本似乎還有事情想跟我說的攔住了我。
「你是一個人嗎?」
他突然反問我。
「岸本老師指的是……」
「你是一個來這裡的嗎?」
我點了點頭。
「那看來這是命運的安排啊--還有一點要提醒你,那就是聽說被花妖纏上的時候,會在夢裡莫名的聽見女子的歌聲喔,請你務必小心。」

另外,花祭愉快--

難道我真的被花妖纏上了嗎,我這麼懷疑。
但也有可能只是我多心了,「沒錯,那只是個故事,還是別多想了。」
抱著五味雜陳的心情走出了書店,迎面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臉孔。
「茵茵……?」
似乎是聽到了我的呼喊,女孩像是森林中的兔子初見獵人的下了一跳。
「季叔叔……為什麼會在這裡。」
「處理完一些事情碰巧經過。妳呢,清哲沒有跟妳在一起了嗎?」
「我想再回去之前到圖書館借點書回去看。哲清對書沒什麼興趣,所以要我好了之後打電話給他。」
「我很在意依些事情,為什麼茵茵喜歡看書呢,放假的時候跟朋友一起出去不是很好嗎。」
「……不需要。」
聽到這裡我不禁對眼前的女孩產生的敬佩。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咖啡館的書架上都是一些很難的文學,不要說是我們這些大人了,像茵茵這個年紀的國中生根本連瞥都不瞥一眼。
「哎……?」
「因為我在書中找到了另一片天。」
從國中生的口中聽到這句話還真是格外刺耳……
「欸,我們可以聊聊嗎。」
「心事?」
「……差不多。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清哲有得時候也會這麼問我。」
「這樣嗎,還真是巧。那麼我想問的是妳覺得忘記一個人好嗎。」
「不曉得。」
「如果那個人在自己的心中占了很重的分量呢。」
「說不定……」她不語的停頓了一下,「……可以。」
「……」
聽到她的回答我有點詫異,難以相信一個年輕的小女生會覺得忘記是一件被允許的事。
「媽媽……我並不喜歡她。」
「如果只是很少回家的話,應該不至於這樣吧。」
「你不瞭解--媽媽是劇場的工作人員,一年到頭都不在家,就算回家了也都是把自己關在書房不出來,根本沒有放半絲心思在我的身上。」
這很像是這個年齡層的孩子會說的話。任性的話。
「是這樣嗎……不過我到不這麼覺得。」
不過如果換做是這個年齡的我一定也會這麼說。這個年紀的我們都一定會希望別人多關注我們一點,這是很正常的事。
但無疑問的,聽在長大的我們耳裡,這卻是多麼的惱人。
我們很清楚,長大了,就該面對現實了。
孩子的學雜費,下一餐的飯錢……這是年少時的我們完全無法體會到的壓力。我們也想多花些時間在自己珍視的人身上,但驅於現實,我們不得不將自私擺在一旁,這才得以維持住天平的和諧。
「茵茵的媽媽一定還是愛著妳的,只不過方式特別了一點。」
「騙人。」
「我說的是真的。」
「連句問候都沒有……有什麼理由讓我不去討厭她。」
聽到這裡,我想起有本書裡是這樣寫的:「如果沒有語言了,不是還有心嗎。」
只是感受不到而已,即使對方沒有了問候,沒有了行為,但是心一定是在背地裡默默的點著燭火。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感受,那是因為我看見了燭火最後的餘韻。消失的瞬間,我才恍然察覺。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啊。
「那等下次見面的時候好好的抱一抱她吧,媽媽一定會把心底的話吐出口的。」
「……?」
「所以妳得去細細的感受心的存在。」
「心……」
「沒錯,因為心是很脆弱的一種感覺,妳需要細細地去碰觸它。」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妳遲早會懂的。」
這個時候遠方開來一輛白色的中古車,車上的人按了幾下喇叭。
「也讓人等太久了吧……」
「雖然不太瞭解……但還是謝謝你跟我講這些話。」

「嗯,要好好珍惜現在陪在自己身邊的人喔。」她點了點頭,提著紙袋往轎車的方向走去。

「回去吧。」
我原地伸展了一下身體,關節發出了疲倦的哀號。今天也奔波了好幾處地方,現在的我只想好好的回飯店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覺。
「那個……不好意思,可以打擾你一下嗎。」
「哎……?」
突然間身後出現了一名女子點了點我的肩膀。
「你好,我叫做尹月。可以請問你一些事情嗎。」
「呃,可以啊。」
女子帶著一頂大大的草帽,一頭銀白帶有金色的長髮輕柔的垂著,嬌小的身軀皮膚更是白得不像話。
「我有點找不到這間飯店,你知道要怎麼走嗎?」
語畢,她便遞給了我一張名片。
「跟我是同一間呢……」
「真的嗎--!如果可以的話方便帶我去嗎。」
「是沒什麼大問題啦,畢竟我也正想要回去休息。」
「謝謝你……那個,可以請問你的名字嗎?」
「叫我沁業就可以了。」
「沁業……謝謝你!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了呢--」說的同時她一邊吃力的將行李箱提起。
「我幫妳拿吧。」本來以為自己是自找麻煩,沒想到行李居然只有用單手就可以重量。
「不好意思……還要這樣麻煩你。」
「尹小姐也是來這裡觀光的嗎?」
「呃……是來處理一些事情。」
「這樣嗎。」
「那沁業呢?」
「我嗎……只是來這邊散心的。」
「……來這裡散心真的很不錯喔。我是在這裡長大的,所以很清楚這裡的生活的方式跟步調,處處都很適合來這裡渡個假調整心情。」
「確實。」
「而且待久了彷彿掛念的事情都可以得到被忘記的允許呢。」

--忘記那份思念吧。

聽到這裡,我不禁回想起在飯店走廊閃過耳邊的那道聲音,似乎跟尹小姐有幾分相似。
「怎麼了嗎?」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應該沒有吧,你可能搞錯了。」
「這樣嗎,抱歉。」
「哈哈……不會。」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留有一絲感覺,感覺那笑容下是否隱藏了些什麼。

--

  第六章-這就得由你自己決定了。
第四天了嗎……

隔天一早,原定在明晚入住的飯店派人打了通電話給我,電話的另一頭重複的道歉,消去了我所有的睡意。飯店似乎是因為管線出了問題,大部分的房間的泡了水,所以只好暫時停業。

掛上電話後,我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行程,「要繼續宜蘭的行程呢,還是另外做些打算……」
隨手打開了牆上的電視,才剛轉到新聞的頻道映入眼簾的就是有關失蹤的新聞。
『每到這個季節,來北投的登山客常常因為一些緣故而發生山難失蹤……』
如果只是普通的山難就好了。我這麼。想畢竟也才聽了那些怪異,會產生這樣子的聯想其實也不見怪。

「季先生……」
突如其來的呼喊及敲門聲,不禁害我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誰……」
「啊……很抱歉這樣冒然的來找你,打擾到了?」
上前應門之後才發現對方就是昨天所遇見的那女子。尹月。
「不會。不過妳是怎麼找到我的房號……」
「我用了一些方法去問了櫃檯,之後他們就急急忙忙的幫我找到的季先生的房間了。」
我深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尹小姐妳是個聰明人,還是單純會說謊呢……」
「嘿嘿,就別損我了。我是真的有事情想找你才出此下策的。」
「找我……?」
「因為我想要請你吃頓飯喔。」她笑著說。
「我還以為是什麼很重要的事……」

「不,我們做管家的可是很重視知恩圖報的理念。昨天季先生好心的幫了我這個忙,要是不好好回報你,我心中的天秤可是會失衡的。」
「尹小姐是從事管家的工作嗎……還真是份辛苦。」
「叫我小月就可以了。不過做管家也是前陣子的事情了,因為僱主過世了,所以我才能夠找到空檔外出一趟,不然這個時候可能還在廚房裡奮鬥呢。季先生呢,昨天沒有好好問你為什麼會來這裡散心。」
「這……就不太方便說了。」
「秘密?」
「算是。」
「好吧,那就不多問了,畢竟人都應該有秘密才正常。好了,走吧,我帶你去吃一些好吃的。」
「還真的要請我吃飯啊……」


「那當然,還是說……你想要特別一點的?」小月壓低了身子,平口的洋裝露出胸口的一片雪白,還隱約露出了一抹的酥胸。不過這一切都是她惡趣的玩笑,她的臉上露出一臉戲謔的笑容。
「……能賺到一餐就已經很滿足了,我哪敢想要求別人什麼特別的啊。」
「是嗎,我還以為聽到女管家就會想到女僕之類的東西。唉……畢竟季先生也個健全的男性,想到這些其實也不怎麼意外就是了。」
「健全的男性不代表都可以跟下流畫上等號好嗎……」
「哈哈,那就好。因為我記得前個僱主有這麼要求過,都被我狠狠的教訓了一番。」
「她可是妳的僱主唉。」
「僱主又怎樣。違背自己意思的人生,不如死了比較乾脆不是嗎。」
「我稍微能夠瞭解被妳教訓過的僱主當下的感受了……」
她似乎是聽到了電視正在放送的新聞,所以往屋內探了探,「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每到這個季節都會發生這種事。」
「希望那些失蹤的人都沒事。」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說一個只有在這裡才有的故事。」
「妳是說花化的故事嗎……?」
「哎--原來你知道嘛。」
「只是聽說而已。」
「那季先生就得小心了喔,像你這種傻傻的個性,說不定下個失蹤的人可能就會是你喔。」
「嗯……就算有可能是真的好了,不過我倒是不覺得小夜子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你見過她了--?」她一臉慌張的說。
「呃……說算是也不算啦,只是聽了一些有關她的故事。」
「是嗎。不過她是個奇特的人呢。」
「奇特……我怎麼不這麼覺得。」
「沒、沒事,哈哈……當我沒說。走吧,我知道有一家不錯的甜品店喔!」
「小月小姐--」
忽然一陣狂風吹來,陽台的窗呼被吹得發出轟隆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話。
「還真是突如其來的風呢……」再把話說完後,我隱約聽到了低著頭的小月發出了嘖舌的聲音。
「季先生,很抱歉我突然想起來接下來有要事得去處理。」她的表情有些變化。
「呃……好,那妳還是先把事情處理完再約吧。」
我對她突如其來的反應感到有些詫異,上一秒原本還是面帶笑容的人,下一秒居然就這樣轉頭就走,還真是第一次遇到落差如此大的人。
「下次約吧。」
「嗯。」
走回房間之後,稍微伸展了一下身體,正開始想打算著接下來的行程的時候,放在床頭的電話亮起了一個不善的號碼。

「你怎麼有空打電話給我?」
「聽說你把工作給辭掉了。」電話另一頭的男子口條略顯嬴弱,說話的同時還參雜的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比起關心我,不如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吧。」
「少濫好人了……」
「欸,你該不會只是打過來要罵我而已吧。」
「當然不是。姐姐的事情已經都處裡的差不多了,我想問你要不要來台南見她最後一面?」
「抱歉,可能沒有辦法。」
「……還在糾結嗎。姐姐的事情你根本沒有必要去自責,這整件事情從頭到尾就與你無關。」
「最近我人在台北,之後有機會我再去看你姐吧。」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

「就因為是最後一次,如果連讓我自責的機會都沒有的話,我已經想不到還能為你姐做些什麼了。」
「……」
坦白說,被和洋的弟弟這麼一提,自責的感覺反而更重了。
「順便替我幫伯父伯母問好……不,當我沒說。有機會在聊吧,再見。」
「喂,等--!」
我強行掛掉電話後,思緒中又再一次的響起聲音,一瞬間平靜的空間似乎多出了好幾道耳語,那種感覺真的令人崩潰。
「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話,或許這件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腦子裡的這個聲音,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口吻。
此刻心中所想的面對,可能已經是一種欺騙的虛詞,無論是對自己,亦或是他人。因為時間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倒流,發生的事節無法再重來。
思想經過年齡的洗禮後,人往往會越來越難表達最真實的自己,開始在乎外界的愛眼光、喃喃的口吻,慢慢的使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自己。過去的我就是如此。
但是愛情是一種不被拘束的官能症,就算是時間或是別人口中的那些話也一樣,因為那是一種自由的表現。

我們總是在失去之中惋惜曾經。

突然間,有本觀光雜誌趴的一聲滑下了桌面,正想彎腰下去撿的時候放空的的思緒有了聚焦。
「『北投古茶樓』……?」
頁面裡放了一張張的古色古香建築照,以及數不計的獎項,然後看了一下手機的時鐘。
去看看吧。
離開。或許正是現在的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樑柱間的色調早已成舊,厚重的茶几也留著大大小小凹陷的痕跡,但這一切早已被時光所圓潤了。走進茶樓的瞬間,彷彿跨越了時空,來到另一個深幽切然的世界。
我似乎瞭解,或許這就是可以它被別人所重視的地方。
一道翻書聲讓我注意到了角落的女子,她的五官精緻、氣質出眾,烏亮的垂髮被鮮紅的髮夾在耳旁互相依偎,她似乎完美的代言了四周的氛圍。
服務生動作熟練的替我呈上了茶後一語不發的轉身離去,殘留下了一抹薰煙在空中盤旋。

「你好像不太像是本地人。」
那個聲音纖細的不可思議,頓時讓我不知該如何回答。
「一個人來茶樓喝茶真的很無聊呢。」女子闔上手中的書,朝著我走來。

她伸手拿起了那杯熱茶,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上面的花紋之後,輕嘆出一絲氣息,「火侯還不夠呢。」
「呃……那個--」
「你的名字呢……?」
「我叫季沁業--」
「季先生嗎。你好。我叫……」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叫我海棠吧,海棠花的海棠。」
「用花命名嗎,這還真是少見呢。」
「不,這只是我給自己稱呼。」
「還真是風雅呢。」
「風雅……嗎。」她用手撐起了臉龐,神秘的笑了笑,「來聊聊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吧。」
「剛好在雜誌上看到--」
「不,是為什麼你想要來這個地方。」
不帶一絲泥水的碰出了這句話,頓時使我啞口難言。
「一個異鄉之人我可想不透會為了什麼來到這裡散心,畢竟現在也過了用遊山玩水來淡忘傷痛的年代。」
不解。一瞬間這股感受充斥在我的腦海中。
「……」
「有苦難言嗎。也是,那我也來說說我的秘密吧。」
輕巧的用指尖拎起了茶杯。
她笑道,「我啊……是花喔。」
「這只是……跟我開玩笑的吧。」
「是不是開玩笑,就由季先生去想吧。」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過季先生不覺得縱容自己一回,在人生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嗎。凡事都憋在心裡,在意別人的眼光,別人的想法。在最後自己一定會迷失在其中,成為某人。」
「妳想說……要好好面對人生嗎。」

看到我從容的態度,她似乎有點意外的開口:「不盡然,畢竟你也可以選擇逃避啊。」
我露出了苦笑,「那還真希望可以一直逃避下去……」
「好了。那也該告訴我了吧。」
雖然說有些唐突,但是保持一定的距離應該沒有關係吧。
不過這應該只是騙自己的藉口。深層的意識下,我可能也希望有人可以跟我聊聊吧。
「這麼說吧……假設,有一個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離開了我,而我覺得這一切都是我自食惡果的下場。因為太專注於前進的我,完完全全的忽略了那個一直在身邊支持著的人。且當我再一次回過神想起那個名字的時候,一切都太遲了。」
「太遲了……?」
「沒錯。」
「這就是你出來旅行的緣由嗎。」
「旅行這只是講好聽的,我很清楚這只是我幼稚的逃避。」
「逃避--哈哈,或許這才是對的選擇也說不定。」
在她的一陣嗤鼻笑聲後,她跟我都漠然的安靜了下來。
我這時驚覺了一點。
我不由自主的與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子侃侃而談。
不只如此,我甚至開始覺得她的語句裡藏著說不上的奇妙感,彷彿有著魔力般的,略顯吸引著我的思緒。
直到一陣步伐聲傳來時我才重新抬起頭來。
「沁業--」
「花藏小姐……」
聽到聲音的瞬間,我吃驚地回頭,這才發現了一臉訝然的她。
「哎呀,那該不會是我拜託你幫我買的點心吧。」海棠踮起腳尖,轉過身看著她說。
「妳……」頓時狐疑與不悅的表情都反映在花藏小姐的臉上。
「哈囉,真是好久不見了。」
「妳該不會又在隨便找人搭訕了吧……」
「別把話講得那麼難聽嘛,我只是看到一臉苦悶的季先生就心純好意的去找他聊聊天而已。況且上了年紀以後就會特別想找人說說話嘛。」
「妳還真敢提年齡啊。」
「啊,我都忘了妳最忌諱的就是這個話題了。」
「喔喔--還真是謝謝妳提醒我這一點。」
「季先生,有的時候女人可不能從外表來判斷年齡喔。」海棠微微的請到我的耳邊說道。
「哈……?」看到兩個女人在眼前談論年齡,在一旁的我也只好無奈的頻頻苦笑。
「哼哼,跟妳開開玩笑啦,夜夜。」她笑了笑之後站起身走去取走裝著甜點的紙袋,「好了……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畢竟接下來的話題並不適合我。」
「回去……?妳完成了嗎?」

「今年也是一樣。畢竟沒有完成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不是嗎。謝謝妳的甜點。」
「那個--海棠小姐。」好不容易我才在一陣不解的對話中找到了插話的時機。
「嗯?」
「謝謝,我感覺好多了。」
「這樣嗎……季先生。不然這樣,再分別之前,我想再給你個建議。愛情是會腐化的,無庸置疑,但是腐化後的愛情,有一天一定會讓新的種子發芽,而至於要不要替它澆些水,這就得由你自己決定了。」她笑了笑接著道別:「來年春季再見吧,如果有緣的話。」
看著她緩緩離開的背影,心裡頭不禁產生了一個,『真是個怪人』的想法,但又似乎覺得她的話,她的話在此刻產生了一定的份量。
而相隔一年後,我才真正瞭解,海棠口中所說的不完整的自己。

「真受不了這傢伙。」
「妳跟海棠小姐熟人嗎?」
「算是吧……過程說來話長,總而言之那個女人可以說是我認識的人裡面最可怕的。」
「雖然聽你是這麼說……但是我感覺海棠小姐是個好人啊。」

「所以才說這個人很可怕的點就在這裡,無底的泥沼來形容她是再貼切不過了。」
「也沒那麼嚴重……吧。」
「那是妳沒有看過她真正可怕的地方啦……」語畢,她便整個人全身癱軟的趴在桌上陷入了沉浸。
突然一到微風拂動了掛在窗邊的風鈴吸引了我的注目,鈴鐺下方綁著一張粉紅色的紙條,上頭工整的寫著兩個字,思念。
「花藏小姐,這麼說可能有點突然。」
「怎麼了嗎?」
「我想忘記思念的感覺……」
她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思念是人類思維裡的一環,所謂的遺忘只不過是一種掩蓋的方式喔。」
我失落的低下頭,但也覺得這其實也沒什麼好任性的,沒錯,這就是現實,就連眼前的小女孩都能察覺到的現實,我卻一直想要選擇逃避。真是丟臉。
「如果你被那無意的思念糾纏的時候,我倒是有可以幫忙稍微鬆開繩頭的方法喔。應該稱的上是魔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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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虛幻與現實之間。
大概到了傍晚的時候了吧,夕陽像是粉彩一樣的撒在花巷的大小角落。我跟花藏小姐肩並肩的走在巷中,這時四下都沒有任何的行人走過,只有幾隻野貓慵懶地趴在矮牆上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
一階一階的向上走去,四周樹葉細細的吹著,聲音使人放鬆。我來到了她所說的花巷。
「每次只要走到這裡,我就能感受到這離開人群的放鬆。」她雙手叉腰轉過身面向夕陽。
她繼續說道,「話說來我並不是很喜歡跟人相處喔。人太過複雜,即使怎麼想都沒辦法想透,不是嗎?」
「人都會這樣吧,不斷的在思慮著別人在想什麼。」
「可是為什麼我們要去顧慮別人的想法。我是我,你是你,如果這麼想的話,不是可以省下很多的麻煩嗎。」
她彎下腰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沒有人喜歡想一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但我們不可能一昧的這麼認為,人總得做出選擇,來證明自己在世界存在的價值,換言之,即使很殘酷,但總要面對現實。因為人活著就必須面對現實,證明自己活著這件事。
「所以累的時候就什麼時候都不要想了吧。」她撿起掉落在石階上的一片粉紅櫻花,捧在手心然後一口氣的將花瓣吹到了我的頭髮上。
頓時間,一股莫名的衝動從心底湧上,溫和的夕陽變的刺眼,四肢開始感到酥麻。
完全不明白。為什麼聲音明明是這麼的陌生,但卻又如此的溫柔。
「怎麼了?」
「沒什麼。」
「是嗎。沒什麼就好。」
頓時,安靜和溫柔的夕陽取代的所有的言語,直到最後一絲的光線消失在地平線之後,我才開口說道。
「這就是妳說的魔法嗎……」
「是啊,從古至今,一層不變的魔法吶--」
「還真想知道妳是從哪本書裡學來的呢。」
「……哈,有機會再告訴你。所以呢,接下來有什麼目標。繼續旅行嗎?」
四周這時完全暗了下來,她的臉龐也因為如此變得模糊不清。
是啊,接下來還有什麼打算呢,宜蘭的行程也泡湯了。
如果真的要說的話--

花化--

正當我想要講出口的時候,從下接連點起的暈黃燈光打斷了我的念頭。慢慢的,一盞一盞的,圍繞在周圍的花束頓時像是被施加了魔法一般的,閃閃動人。
「好美……」看到眼前的一切,我的話好像掙脫束縛般的吐出。
「但到頭來,街道口還是沒有半個人--」她吐出的口吻似乎有些哀傷,四周的燈光映在她的眼珠子,晶瑩剔透。
「……看來我的眼睛不太好呢。」她揉了揉雙眼說道。

為什麼,我感覺到了心痛,為什麼眼前的她會突然說出這些話。這時我才發現,雖我完全不瞭解眼前的女子,但是她卻完全打開心胸的接納了,即使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撞見下,即使草草知道了我的名字--
她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
即使不瞭解一切的。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我也該回去了。」
她起身拍了拍裙擺後,一步一步的慢慢地向街口走去。
「……花藏小姐!」
聽見我的呼喊聲,她停下了腳步。
「下次,我請客。同一間居酒屋。」

她半句話都不說的在原地駐足了好陣子,突然她噗哧的一聲,顫抖著肩膀竊笑了,「那有什麼問題,還務必旅行你的承諾喔。」轉頭間,她破涕的笑容,在光影之間成為了一幅細緻絕美的景象。
真是糟糕的一個人。今天換做是別人應該會這樣子臭罵我吧。
我再一次的感覺到自己有多麼的沒用。
明明度過時間比她還久,但似乎只在外表顯得如此,面對心病,我的內心絲毫沒有免疫,沒有個大人的樣子。真是慚愧透了。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巷子裡傳出來。陰影中走出了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是面帶喜意的清哲。
「沁業--?你怎麼會在這裡?」
「啊……跟朋友--」
當我把頭轉回原來的位子時,花藏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階梯之間。
「沒什麼……」回去了嗎。
「哎?你們兩個人原來認識啊。」
「小月小姐--」
她穿著一席丈青色的連身裙出現在青哲的身後。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沒想到你們兩個居然也認識。」
小月露出了苦惱的笑容後便說起偶然在引路的事情。「總之,那個時候真的很謝謝幫我提了行李」。她這麼結尾。
「聽起來還真叫人懷疑呢……你居然會賣人情給不認識的人。」
「說賣人情也太難聽了吧,只是單純的幫忙啦。那你們又是怎麼認識的,我也可不記得你主動會跟女生搭上關係。」
「尹月是我店裡的常客,久而久之的就認識了。」
如果換做是別人,我相信這可能是個趁機搭訕人的藉口。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又一個人在逛這種觀光景點了啊……」清哲撐著頭,一副感覺老毛病又犯的似的開始對我一陣教訓。
「剛剛還跟朋友再一起的,她應該是回去了。」
「這樣嗎。對了,我們要去那邊巷子裡的風鈴店一趟,你也一起來看看吧。」
「是啊,上午答應要請你的那頓甜點沒有機會履行,等一下我就挑一個風鈴送你當作補償吧。」
「不是說只是小事一件了嗎……這樣太讓妳破費了。」
「我 堅 持。」


兩個人都堅持著自己的理念。經過了尹月來回的說服後,我還是接受了提議,跟在他們的身後來到巷弄裡一間名叫信差的風鈴屋。
整間店是採開放式的裝潢,從裡到外掛起了一顆顆精細的彩繪風鈴,一陣風吹起了一張張用紙做成的風鈴線,從裡到外頓時環繞了清脆的鈴聲。

仔細往字卡看上去,才發覺上頭都書寫著大大小小不同的字。雖然我沒有偷看別人許願的嗜好,但在這裡許願的人數量真不輸寺廟裡的許願牆。
這個時候尹月拎著一只淺藍色的風鈴跟紙條走了過來。
「沁業也試著在這裡許願吧。」她面帶笑容的把風鈴遞給了我。
「為什麼大家會在這裡許願?」我不解地開口說道。
「夏天的風是神無形的信差喔,只要掛在風鈴上的紙條寫下願望,信差就會把上面的願望記下來並輕輕地敲響風鈴,這麼一來人們就知道信差收到了給神明的願望。」清哲這時把寫好的紙條輕輕地綁在風鈴上。
我從來都不相信有神的存在,從小就是。小的時候家裡的大人常常會要求我在心中默許願望,但我從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沁業有甚麼特別想要實現的願望嗎?」清哲說道。
「願望?」
「是啊,比說想要完成什麼事情,或者是祝某人身體健康之類的。」一旁的尹月也跟著答腔。
「真的要說的話,應該沒有吧--」
聽到我這麼講的她有些詫異,話就這麼停頓下來。
「你在說些什麼,硬是說起來就有啊--就是你那呆版的個性呀。」看到場面有些尷尬的清哲,用了些激將的口語。
「如果能夠把石頭點成金子,誰不想啊……」
「哈哈哈,沒想到你自己倒還滿有自覺的嘛。」
石頭也是有石頭的用處,沒有石頭的存在,我們要何以區分金子跟石子的差別。雖然說起來可能有點貶低自己的意思,不過事實就是這樣,總得有人要扮演某個角色去凸顯另外一個角色。
現實的,不,這個社會有著這樣的潛規矩。我很清楚這點,所以打從一開始就不否認自己是這樣子的角色。
「不過總有一天會找到的,沁業的祈願--」
「那我還真得好好期待那天的來臨。」

「今天就這樣子吧,反正人家的好意就收著吧,或許在你離開北投的時候會想再來這許願也說不定。」
說的也是。畢竟是人家的好意,當著面這樣退回去說來也真的有那麼點失禮。
「沁業先生,如果你想到什麼願望的話也可以跟我講喔,即使我沒辦法替你圓夢,但至少我有自信當個好的聆聽者。」尹月遞了一個印有藍色花紋的牛皮紙盒給我。

「我有自信當個好的聆聽者--」聽到這麼說的尹月,讓沉靜在記憶底的某些落葉又再一次的被捲了起來。某個人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樂和洋,這個人的名字,這個人的身影,隨著這句話的浮現在我的腦海。
她多次跟我抱怨這件事,認為自己可以替我分攤一些負擔。但我都無以理會。因為那個時候的我是如此的無知,一無反顧的扛起現實的一切。


桌上那盤東湊西湊成的沙拉,邊緣有些燒焦的肉排,煮過頭的義大利麵。到現在都還能回憶起那些畫面,但不管畫面怎樣,那份味道都無法再一次出現味蕾中。
或許是我都沒有認真嘗過一次她的料理吧。自作自受。
每一次在晚餐的時間,她都不免會問:「再公司的狀況還好嗎。」、「那個臭老頭會不會又在刁難你了。」之類的話。
但我總是淺淺的帶過,並不想要讓她承擔一絲的重量,自私的這麼認為的我,最後還是得到的應有的報應。

可是我又逃避了,明知道會得到報應的我逃避了那個聲音,逃避了該面對的事。和洋的死。

感覺我好像夾在虛幻與現實之間,我到底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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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這份信念,我會代替妳留於現世。
回去的路上我迷了一點路,無意下的經過一所高中,這個時候學生全部都下課了,門口只剩下幾個老師頂著路燈的進出。
看到他們的臉上都掛著疲倦,說來多少也能體會。真是辛苦呢,大人的世界。
沿著圍牆走去,我發現了一個人獨自在遠處的夜幕裡發楞。

老師?
雖然不能確定,但從她的穿著打扮看的出幾分成熟的韻味,時尚的短髮,白色的襯衫搭配深藍色的牛仔褲,臉上帶著淡妝的她看得出來是個天然的美女。
她緩緩的往身後的牆邊靠去,然後深嘆了口氣。
然後她就這麼閉上雙眼,彷彿就這麼睡著似的,只剩下肩膀微微的起伏。
「那個……」
她像是被嚇到的小動物,整個人跳了一下。
「是、是--!」
「可以跟你問個路嗎,我的手機沒電了。」
「呃……」看上去她的眼神有些猶豫,目光左右游移,眼睛一眨一眨似乎在偷瞄。
「啊……抱歉,如果沒辦法的話也沒關係。打擾了。」
「那個--沒關係,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
「我想要回市區,請問我該怎麼走……?」
「呃--該怎麼講呢,糟糕。」
「我還是去想辦法招台計程車好了,謝謝妳。」
「等等!雖然我不知道怎麼幫你指路,但我可以帶你去。」
「沒關係嗎……因為你看上去很緊張的樣子。」
「不……」她低下頭,「因為我不太會跟人打交道。」
「這點……所有人應該都一樣,總是有不擅常面對的人。」
「說的也是……啊,我是望蕪,你好。」
「我是沁業,打擾妳的時間了。」
「沁業是外地人?」
「是阿。不過說起來這裡的人還真是厲害,一眼就能分辨出本地人跟外地人的差別。」
「其實……雖然到了晚上,但會在這裡迷路的人真的不多,所以很容易就看的出來。」
「啊啊,看來是我會錯意了。」
「還有一點就是這裡的人男女都一樣,外出的時候幾乎都會帶著包包,很少有人的肩上是空著的。」
「這我還真的沒有注意到。」
「來這邊觀光?」
「說是觀光也不算是,要說的話應該是散心吧。」
「也就是說你心裡有些事需要忘記吧。」
「欸--?」
「正常的人會無聊跑出來散心嗎,在家裡做自己喜歡的事都比在外頭浪費時間好多了吧。」
「說的也是……」
「你是個很溫柔的人,看得出來。」
「怎麼說?」
「現在的人有多少會因為自責自己外出沉澱自己呢,眼角的睫毛都比這些人多吧。所以我才會覺得你是個好人喔……」
「你一定在覺得我是個奇怪的女人吧。」
「……但是不得不說這種客觀的說法其實滿有說服力的。望蕪小姐平時的工作是?」
「準--教師。沒有,現在的我只能算是想要成為老師的人吧。」
「這年頭想要當老師的人可不多,畢竟這份工作可不好做。」
「我不在乎。」
她的口氣堅定。
「因為我想跟那個人一樣,默默地教導別人,就像是……蘇格拉底一樣。」
「是認識的人?」
「算是吧,不過我其實不太瞭解她,也不知道她從何而來,為了什麼而離去。長話短說點,就是我一個像謎一樣的人啟發了我。」
「嗯,就在前年的春天,我發現她沒有跟往常一樣的出現在剛才那所學校的附近。」
現實中多少都有像這樣的人呢。
「她的看法很特別,說她不存在現實也有可能。有一次她跟我提到我們的社會就像是一個氣球。中心因為充滿的空氣而擠壓外層的薄薄塑膠,如果說中心的那些空氣是一般的人,那麼那層被擠壓的塑膠薄膜就是這個世界特殊的人,同時也是被別人所見的人。」
「聽起來雖然很特別,但很實際呢。」
「對吧。所以我才想成為像她一樣的人,成為一名教師,像她一樣讓更多人瞭解生活中不同的看法。」
「望蕪小姐一定辦的道的,只要心中還有這份熱情存在。就一定會成功的。」
「但是現實的太陽很殘酷呢。」
「……是啊。」
「可以的話待會能順道陪我去個地方?」
「如果順路的話。」
「繞過幾個巷子就會到了。走吧。」
頂著夜晚燈光的她,雖看似堅強,但話語中卻帶著幾分稚氣。


蜿蜒的道路,老舊的石階地板邊串出了朵朵小花,在觀光區還能夠看到這片單純的面貌真是難得,但同時也很難想像如果這裡擠進大批的觀光客會是怎樣的悲劇。說起來我其實不太喜歡慕名而來的觀光客,這種人總是把眼前的東西浮誇的作嘔,在他們的眼裡,看到得一切都被冠上藝術品的形容,光想到就覺得無奈。
「到了。」

或許是會錯意。但從剛才就慢慢覺得四周的場景有些熟悉。仔細觀察了一下,沒想到望蕪帶我來的地方就是前陣子來拜放過書店。
「這是--」
屋子的左右各點起了兩盞暈黃燈光的燈籠,但擺在門口前的石貓雕像是一樣的,不會錯。
「這是我爺爺開的書店,很有他那個年代的味道喔。」
「你是說……岸本老師嗎?」
「嗯?你知道我爺爺的名字?」
「前陣子有些事情我有事情想請教,所以就慕名的找上他了。」
「該不會是什麼花化的事情吧。」
「呃--」
「爺爺他雖然是教日語的,但平時他都喜歡研究一些鬼怪的東西,小得時候他就常常跟我說到花化的故事。不過我還是對這件事情保留一段距離,畢竟那終究只是個故事引申出來的東西。也罷,他老人家只要開心就好了。」
「夢是不存在的東西,但是妳自己還不是像個傻子一樣在追求。」
突然屋子裡點起了燈光,身影隨著拉開木製拉門的聲音一同傳來。
「爺爺……但是鬼怪可是一輩子都沒辦法碰觸的東西喔。」
「哼,一樣是看不到的東西,夢就比較偉大嗎,望蕪。」
語畢他便轉身跟我點了點頭打聲招呼。
「我想我應該不用介紹了吧,畢竟你們之前應該是見過面了。」
「嗯嗯--是啊。這是命運的安排。」
「如果沒什麼事情,既然都來了,不如就進去喝杯茶在走吧。」
「是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那你跟爺爺先上去樓上的書房等我一下。」

我坐在與上次同樣的座位上。但與前次不同,開啟話題的人是岸本。
「如果極為真實,那麼你要怎麼區分故事與夢境。」
「聽起來還真是哲理。」
「或許在我們記憶的片段,都有過一場極為真實的夢境,只是我們都當它是作種真實的感觸也不一定。」
岸本從抽屜裡拿出了一隻直炳的煙斗與火柴,正想要點起的後望蕪生氣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了上來。
「真是的,都一把年紀了,也該把菸給戒掉了吧。」
岸本老師無奈地只好把菸斗收回抽屜,放平的握在手上的火柴。
「妳年紀也不小了,還在原地踏步這樣好嗎?」
「我有在認真準備教師的考試……才沒有原地踏步。」
「哼……」
「嘛……我至少聽得出望蕪小姐是真心想要考取教師的資格。」
「真搞不懂,現在的老師已經不像過去一樣是威信的象徵了。自尊都不知道要擺去哪裡。」
「爺爺,我不是為了彰顯威信才想當老師的。我想成為像十逢小姐一樣的人,所以才堅持到現……」
「我不是說那個叫做十逢的女人是花化了嗎……」
「真是的……你又來了。」
「那個叫做十逢的是紫菫的花化,她的一切就跟那個故事一樣。勇敢的騎士為了心愛的人,身穿沉重的鎧甲,在湖畔冒險栽下花朵,只是當取到花朵的瞬間,他也失足沉入湖底,默默的不發一語的離去。」
雖然聽似一個荒誕無際的故事,但老人的眼神帶著銳利的執著感。
看得出來他堅信著這件事。
為話題畫下句點的岸本端起了送到手邊的杯子,不耐煩的吐出一絲嘆息。
「抱歉。爺爺,我想這個結果我想即使不做選擇,它依然會發生。」
「但是花跟人的緣分在花季結束之後便會開始消逝,總有一天妳會忘了她的存在。那個時候妳還會記得這份感覺嗎?」
望蕪點了點頭。
看到這裡岸本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也許會忘記這份感覺,但我也會延續這份信念--」
「信念嗎--要成為花呀。」
岸本闔上雙眼,深深的吐了一絲氣息。
望蕪小姐一定沒問題的,成為老師。我是這麼想的。
「我只是個老掉牙的字典,沒有東西可以教妳。」
聽到這句話的望蕪雖然眼眶微微的泛紅,但是還是露出了笑容。
「好了。時間也不早,沁業先生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啊……岸本老師。再走之前我想請教一件事。我在遇到了前陣子你有提過的,我在夢裡聽見了一段歌聲。這有什麼意涵嗎……?」
「歌聲--?」
聽到我的話他便開始慌張的翻起後頭的櫃子。
「怎麼了嗎……?」
「沁業先生……日後務必要小心那個聲音的出處,雖然是夢,但你絕對不能有想要碰觸的念頭。如果那個歌聲還會在夢裡出現,你得細細的聆聽,然後在生活中避開它。那是不祥的花化。」
「不祥的……花化。」
「沒錯。不管怎麼樣,在夜裡外出時請務必小心,太陽下山之後她們便會露出原本的個性,成為目光如炬的野花。」

務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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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默認著善變的自己,習慣這一切。
「沒想到你居然把我攔下來,沁業意外的主動呢。」
「我只是覺得兩個人找起來可能比較快嘛。」
一早正苦著惱怎麼辦的我撞見了碰巧出現在大廳的尹月,但我想都沒想到她居然爽快的答應了我的要求。
「不過說來我對這件事可是一點頭緒也沒有,所以只能靠直覺來幫忙了。」
用直覺幫忙真的能幫上忙嗎,聽到這裡我不禁懷疑。
但是說來我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對於一個完全陌生的東西,甚至有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東西而言,也只能盲目地在書架中穿梭,想辦法東湊西湊點的尋找線索。
晃著晃著我莫名地走到了小說的書架區。書架的間隔處貼著「大學生必讀小說」的字卡,在一海票看都沒有看過的小說裡,我的目光好不容易搜索到了一本我看過的書。
異鄉人。--卡謬。

「異……鄉人,沁業看過這本書嗎?」
「看過是看過,不過那也是高中的時候的事了,所以記得的劇情很零星。」
「這種薄薄的書居然是大學生的必讀書,真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內容大概是在講什麼……?」她拎起了這本薄薄的異鄉人,表情有些不可思議地說。
「……內容大概是說有些人不管到哪裡,總是顯得格格不入的荒謬。我記得不多,只能說個大概。我映像中這本書真正值得一看的內容是男主角的遭遇吧,大概。」
「……說到格格不入。不知道沁業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自己存在在世界上,假如沒有神明的存在,我們的靈魂跟思想又是從何而來的。」
「可能是……思考吧,大概就像是笛卡爾說的我思故我在的想法。」
「那麼每個人都會思考嗎?」
確實這倒未必。如果每個人都會進行思考,那麼犯錯率就會下降,孩子就不會挨罵,老師也只剩下傳教,消失了替人解惑這一點。

這麼說來可能人生來就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只是我們後來找到了與他人溝通的方法罷了。
她把書擺回了架上,「不過這麼一想,卡謬這個人或許想錯了喔,因為只要自己認同了自己,就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了,也就不存在無法融入的這件事了呢。」
「拐了一個大彎回來結果是自我認可嗎。」
「不,我向來很討厭繞路,所以我都以最近的路徑為主。」
「還真是特別的思想。」
「但通常聽了我講這些的人都會把我當作怪人,你的想法也是滿特別的。」
被反捉弄的我露出了無奈的笑容。但我是真心覺得尹月是個特別的人。
眼前的她個性時而沉穩,時而開朗的,還真是讓我充分感受到了這個季節的氣氛。充滿春天氣息的女人,善變的個性。
瞥眼間,我巧見書架上一本寫著行行日文的書本,那是一本由片片紫色花瓣點綴的舊書。翻開一看,雖然紙張已經陳黃,圖片消色,但是還是看得出幾幅日本浮世繪圖案上的女性。
藤娘。這是我在書本裡搜索到唯一能夠理解的字詞。對照了上頭的圖片,帶著斗笠的女子手持紫藤花的枝葉,身穿著鮮豔的紅色和服。
這麼說來,最初遇到的那個老人好像也有提過藤娘這件事。
「藤娘--這樣看上去好像也有點吻合花化的故事呢。」,她冷不防地湊到我的身邊。
「有找到什麼嗎……」
「完全沒有。」
她聳聳肩,露出了無辜的笑容。
「這就是妳說的捷徑嗎,還真不可靠。」
「哼哼,有的時候放棄也是一種捷徑啊。」
「嘴倒是挺硬的。」
「彼此彼此。倒你也不是一樣,執著於某件事情的個性。你知道石頭跟氣球之間的差距,是裡頭裝的東西不同吧。所以說你的腦子應該算是石頭喔。」
「還真不該知道是該高興還是生氣……」
「哈哈,我渴了。我們去找間咖啡館坐下吧。」
我嘆了口氣,把手中的那本書放回原本的位置後,跟上了步調稍快的小月。
不過她一定也有著某個自己心中的執著吧,就像是對現在的我,追逐的某件事物一樣的無法妥協。這麼說來其實我們都像是石頭一樣的頑固。
因為人都是如此。


來到附近的咖啡館坐下來。尹月像是無視了服務生辛苦的介紹,完全忽視了咖啡的存在,意外的點了片起司蛋糕跟奶茶。
那名服務生聽到的瞬間也發出了詫異的聲跟擺出了一臉茫然。
「哼哼……」
看到她那副得意的表情,我看她實際上根本只是想要捉弄工讀生吧。她把臉頰撐在手心,用笑容目送服務生離開。
「還真是個不良的嗜好呢。」
「別這麼說,畢竟這可是是我少數的樂趣。」
真難以相信她還能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沁業知道嗎,其實靈魂是有重量的。」
「靈魂的重量?」
「是的,因為當花苞變成花朵的瞬間,就只會剩下原本三成的重量。而少去的那些東西,就是靈魂的重量喔。」
「那人類的靈魂呢?」
她只是一臉笑笑地回應了我的話。這個時候,服務生送上了點來的餐點與明細。
「蛋糕給你吃吧,其實我不太喜歡吃起司。」
她把蛋塞到了我的面前說。
其實仔細看來尹月某些地方跟年輕時的和洋還有幾分相似的地方,特別是個性都像是春天一樣難以捉摸。這讓我心中有一股不太好的感受。
「尹月小姐沒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我是個不婚主義者。因為我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一生只有一次,所以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人耽誤了此生不是嗎。」
「聽了這些還真是難跟妳的亮麗的外表兜在一起。」
「這才是女人最真實且不被束縛的樣貌喔。」
曾經有人這麼說,爭吵最先存在於男女之間。
因為思想的差距,男人跟女人又被細分成兩個不同的世界,有些地方永遠無法互相理解,像是女人愛美對男人而言是一件永遠說不清的迷、男人好勝的令女人無解。
但是一切的事物都可以套用一個簡單的公式,一加一等於,如果爭吵是公式中的一個數字,那麼另外一個數字又是那種官能的代表,才得以構成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公式。最簡單的問題,永遠藏著如魔鬼般的細節。
「可是像是沁業這樣的人真稱的上是少數喔。」
「……大概是因為我的經歷跟一般人比較不同吧。」
「看吧,無意中你也自己也承認這點了。人群就像是氣球,空氣占了大半數的體積,使得外層的塑膠膜變的稀薄,但是那片薄薄的色彩卻才是氣球靈魂的所在。」
「哈哈小月太看好我了。我也是個會因為小事的苦惱的一般人,並不像妳形容的那麼高尚。」
「是什麼--」她停頓了一下,「不,還請務必繼續為這些小事苦惱吧。」
「呃……」我有點驚訝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因為我才能繼續看到的沁業先生靈魂的熱度喔。」
這個時候一道陽光透過混濁的雲層緩緩落在她的側臉上,一瞬間,她的雙瞳像是匯流至大海河水,透出不可思議的光澤,使我看得入迷。
「真想觸及--」尹月的口吻像是帶有魔力的長嘆。

--不行,不行繼續往前了。

「!」
一個聲音使我回頭,但是卻沒有看見半個與我視線對上的人影。我確實有感受到一股視線正朝著我而來,而且是那麼的熟悉。
「怎麼了?」
「沒什麼,剛剛稍微恍神了一下。」
「該不會是感冒了吧,沒問題嗎?」正當尹月想透過那雙澄澈手撫摸我的額頭,一旁突然傳出了一陣碎裂的聲音,處弄了我與她的反射。
「沒、沒事。謝謝。」
「以防萬一你還是早點回飯店休息吧。」
語畢,她提起一旁放置籃子的包包,然後緩緩地起身來。
「我突然想到待會還有約,所以得失陪了。」
她不是第一次以這種方式告別,利用突然地想到這個藉口離去,這或許跟她的善變的個性有關,但我覺得並沒有這麼單純。
我似乎感受到有某個特別的東西刻意地打斷了這一切,剛剛的視線,還有在飯店的時候也是。
看著尹月正要走過櫃檯的時候一個人的側影出現在她的面前,兩個人就這樣互相面試了幾秒。
尹月起了頭:「妳這算什麼。」
對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是啊,反正也沒有必要跟別人競爭。你們就是一群如此高傲的族群,根本不懂得身處山谷角落的我們--」
語畢,尹月被對方狠狠地賞了個巴掌,測過面來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看到這一幕的我嚇得急忙起身想上前制止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衝突。
「……所以我才覺得妳是個較人討厭的人。」
尹月丟下這句話後,便推開對方快步離去。我也急忙跨出腳步想要跟上她。
但思緒卻被那名與尹月起口角的人給攔下。
「花藏小姐……」
我與她的視線對不上幾秒,她便一甩她的長髮搶在我前面踩出了店門。

雖然我的腳步與視線努的要追上尹月,但是腦子裡卻完全停擺,無數的問號在網格上浮出。
為什麼花藏小姐會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她會對他說了那樣的話。
為什麼她一言不語的賞了她一個巴掌。
為什麼她少了平時的笑容與問候。


跟著尹月的身影,我漸漸遠離人群來到一處左右都是平房的四條通處,但是在一陣打轉下我跟丟了人影。
我停下腳步好讓自己能夠喘口氣。並且重新整理腦子。
方才的花藏臉上所露出的神情銳利,一瞬間我甚至不太相信是同一個人。而且我所認識的花藏應該不會是那種平白無故傷人的溫柔女子才對。
而尹月雖然個性時晴時陰,但是我覺得她也不是會說出那麼針對話語的人。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即使怎麼想都想不透之間的關聯,我所認識的兩個女人理應不會互相認識才對。說起來可能很扯,但是現在情況就跟凱文貝肯遊戲一樣,雜亂的三條線在不禁意的情況下似乎連成了一線。
這條我與她與她之間的線。
眨眼之間前方的轉角處,尹月就站在那裡。她回首看了我一眼,便轉過頭往右走去。
「等等--!」
我強忍著雙腳的痠痛快步跟上。
轉過巷子,我便再一次的停下了腳步。兩旁的街道種滿了灌木叢,上頭都開著一球球色彩鮮艷的花束。紫陽花。
而尹月就站在某一戶人家的門口。
「我是個很怪的女人吧。」
「尹月小姐……」
她把手放在門旁的木製信箱上。
「不知道多久沒有勇氣再想起這一切,並且回到這裡了。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感受。」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要說出那些話。」
「因為我是花。」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相同的口吻。
--我是花。
在茶館碰到的海棠也說過相同的話。
「我不太瞭解妳再說什麼……花?」
「沒錯,我是花。或許這樣說你們比較能夠理解,我是,花化。」
聽到花化的瞬間,我整個人冷不防地倒抽了一口氣。
「這裡的一切都代表著我,我也代表著這個區域的一切。」
她的視線周圍環繞了周圍的紫陽花。
「我是紫陽花,所以就跟這些孩子一樣,色彩如此的蠱惑人心。迷幻一切的深藍。」
啞口無言。眼前的她是如此的真實,個性如此的鮮明。難以想像她居然是由花幻化而成的女子。
尹月輕輕的踩著步伐來到我的面前,她用雙手捧住了我的臉頰。
「這下你就能瞭解了吧。」
我感受不到一絲溫度,感受不到血液流過指尖的脈動。
她放下手握住了我的手臂,她的皺起眉頭看得出使盡了全力。但我卻感覺不到一絲的觸感。
「我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力氣了喔。」她放開手,並往後站了幾步。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來證實自己……」
她轉過身:「因為我不想要繼續在騙下去了。是我輸了,輸給了這個世界,輸給了自己。」
「我想要保留完整的自己。」她的口氣有點哽咽,「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為什麼……」
「你知道紫陽花的花與嗎?」
善變。
「沒錯,所以我根本不可能保留一絲自我,甚至連自我是什麼都很難定義。」
「可是……」
「沁業先生,我不是你該碰觸的彼岸。我是吸食人類零魂的花化。我曾經因為渴望著你的靈魂而接近你。」
「所以故事都是真的……」
「對,食人的花化確實存在。」

這個時候的天空慢慢的染上了混濁的顏色,厚重的雲蓋去了最後了一絲光線,雨的味道在空中開始飄散開來。
「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了。所以也請你了忘了我。」
尹月的話語伴隨著一滴雨落在我的耳邊。
接著天空開始落下點點的雨滴,落在我的肩膀,落在她的髮絲。
「我並不會忘記。」
「請不要再說這種任性的話,不然我就會上前吃了你。」她的口氣是認真的。
但是。
「……如果妳早點坦白,我或許會願意把靈魂交給妳。」
「謊話連篇。」
「不過很抱歉,現在的我辦不到。」
「給我閉嘴,人類!」
四周落下的雨水狂怒的像是她的痛斥。
「我不會忘記的……」
轉過身,她繃緊了手心,劃過臉頰的那些水滴已經分不出是雨或是淚水。
「所以--!」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難道就只能默認善變的自己,習慣這一切嗎!」
我走向低頭啜泣的她,握起了她的雙手。
「在我的記憶中,尹月不是善變,是個特別的人。她永遠會笑著出現,看法永遠獨數一格。」
聽完,支撐尹月最後一絲理智的稻草終於斷裂。雨聲與哭泣的聲音交雜在一起。

「謝謝你--」

眨眼的瞬間,眼前的女子消失了,緊握的那雙手也感受不到一絲氣息。尹月這個人默默地與我道別了,又一次無聲無語的。
打開手心,那是她常別在外套上的胸針。一枚鑲著銀邊的紫陽花胸針。
我感受到了重量。
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天發生的事情。
並不是因為種種的不可思議。而是我深刻的體會到了靈魂的重量。
二十一克。

--

  終章-如煙似夢,乍醒後的你,是否憶起。
那場雨並沒有維持的太久,彷彿就像是替尹月的離別特別舉辦的歡送會,在她消失之後不久便停了下來。
遮蔽住天空的混濁散退,陽光慢慢的露出雲層,輕柔的打在稍早所落下的雨滴上,葉子上的大大小小水珠閃耀著,像是珍珠般溫柔的襯托出了花朵的鮮豔。
這一切如煙似幻。

「這下可好了,她可把秘密全說出來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耳後。
「真是的……」
我並沒有轉過頭去,只是在原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
「怎麼感覺世界上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呢。」
「是嗎,可是那也要達到第一階段的條件吧。」
「不只如此,嘴硬這點看來也是。」
「這我倒是不否認。」
她輕輕踏過水池,濺起了細細的水花,細細的聲音,細細的……
「感覺如何啊?」
她走到我的面前,彎下腰。
從最初感到不思議的情感,轉化成現在沉浸在餘韻中的感觸。我彷彿知曉岸本老師話中的意涵。
原來這就是故事的本身啊。
使一個人追求半輩子的感受就是如此嗎……真是一言難盡啊。
「花藏小姐,從來到這裡的時候就受盡妳的照顧了。」
「哪裡……我只不過是做我該做的事情而已。」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情嗎?」
「嗯?」
「是什麼事情讓妳繼續徘徊於人世呢。」
「……講來可能有點話冗長。」
「沒關係,因為我想把故事接著聽完。」
「對了,不如這樣吧,還記不記得你之前跟我約好的事?」
「當然。」
「哼哼,這樣就對了。不虧是吾輩看上的男人。」
她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那麼走吧,再等下去花可都要凋完了。」
於是我牽起了她的手,那雙毫無溫感,毫無重量的手。
頓時間我忘記了所有的煩惱,與其說是忘記,不如說是被眼前的一切給覆蓋。
對不起,和洋。
逃避現實的我直到不久前都還拿妳當作藉口,在人生的舞台上拒絕著自己所該做的事,該呈現的角色。
對不起,和洋。


我是花。
花的化身。花化。
經過陽光,雨水,風。期待著每一個的春季。
期待著每一次與那個人是不是能夠相遇。
但是我始終等不到巷口的那個人影。
一陳不變的每一年,每一年在那裡等待著。
就因為我是無藥可救的一朵花。
愚蠢的認為在落地之後還能夠被人記住。

但是我始終相信著命運,即使經過千百年,我也願意等待,不願意放棄一絲機會。


我們搭了末班車來到了這裡。最初的櫻花樹旁。
花樹的四周打上了燈光,片片的櫻花從頭頂上緩緩地飄落。安靜的空氣裡夾帶著幾分寒意,但眼前的一切都掩蓋過了知覺。
「結果也不是吃飯啊。」
「妳也沒辦法吃下那些東西吧。」
「但是你也不必買礦泉水給我吧,笨蛋。我要怎麼開啊……」
「差點就忘記了……」語畢,我便把她手上的那瓶水給接了過來。
我們兩個就這樣站在花樹下,彼此說著至此發生的一切。
彼此替故事做了總結。

「原來尹月小姐原本接近我的打算是那樣子啊……真是危險。」
「你也是我少數看過單純到傻的人了。好幾次就要給她得逞了,要不是我出手的話你現在早就橫屍路邊了吧。」
「那得虧我心臟夠大顆,不然早就被妳出手的動作給嚇死了吧。」
「這樣說也不是不行。」
「可是尹月小姐最後也是得到了她所渴望的東西。」
「不,那是我們都渴望的東西。」
一陣冷風吹起了落在地上的那些花瓣。
「落下的花瓣會遭到遺忘,而我們都希望著自己永遠能夠綻放著光芒,不被人忘記。」
它們跟人一樣不希望遭到忘記,唯一的區別就在於它們把握著每一秒的當下。
珍惜著,張開雙眼的每一刻。
「小夜子的故事也要結束了呢。」她把那瓶遲遲沒有動過的礦泉水到在樹邊。
「花藏小姐……」
「畢竟今年花季再過不久也要結束了啊。」
看著她的側臉我並沒有多說下去,我隨著她的視線往上移去,看著頭頂上的那群粉嫩的櫻花。

「沁業……」不知不覺的她鬆開了手,一步步緩緩的走向花樹,烏黑的髮絲飄揚,在燈光下閃閃動人。
「我一直都期盼著有一天能夠跟人一起來到這裡。看著自己盛開的樣子。」
我的話欲言又止的吞了回去。
「吶,沁業。我問你……如果,這一切是一場夢,只是花化的虛幻。在遙遠的以後,你還會記得我嗎。」
我走向前,抱住了她,撫摸著她的頭髮,感受著她的氣息。
這一刻,一切彷彿都找回了溫度。

--請記得我。

在最後,那句話烙印在腦海之中。
花季結束了。
但每一刻的光景。
至今都還歷歷在目。

看著飄散在空中的櫻花,今年的我也想起了妳。
想起了花化的故事。

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瞭解。
不會瞭解那份存在於故事中的本質。
在於體會過的你。



--今年春天,依舊不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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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森本
(建議每句對話上下可以空行,會比較容易讀!!)
加上日文襯托出一種唯美的感覺,讀完覺得很舒服,好厲害的文筆

10-24 20:15

星野咪魯
謝謝~工作都能告一個段落的話,我其實有打算把去需要重排版的文章做調整[e19]10-24 20:30
我要留言提醒:您尚未登入,請先登入再留言

7喜歡★hoshino01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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