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刻正好過八點,準備在跳蚤市場尋寶的人潮也稍稍變多。
臉色蒼白的建翔坐在一旁,聽魔法使花快十分鐘時間把一切解釋完畢。
還不知道為何要找來的修魯薇坐在舖在地上的素色布墊上,抱著膝蓋仔細聽著一切。
「是冤獄啊?」
「所以才會長出這兩撮頭髮來啦!我明明很喜歡這頭秀髮的!」
「是被施展變身咒後再暫時變回來時,身體會有部分殘留變形後的物體特徵的後遺症吧。琪亞,妳被變成什麼東西?」
「指南針。」薩絲琪亞沮喪地說道。
修魯薇忍不住掩嘴發出噗噗的笑聲,然後被薩絲琪亞敲頭。
「幸好不是變成毛毯或掃把,不然妳就要變成爆炸頭了!」
她再被敲了一次頭。
攤主按著頭深吸一口氣,接著轉向剛才始終沉默的建翔,露出親切微笑。
「我叫修魯薇.漢希馬基。從原本的世界來到你們這裡定居已經四年,直接叫我修魯薇吧。」
她的聲音就像風鈴般清脆而讓人安心。
「修魯薇小姐中文說得真好……」他忍不住讚嘆兩人過人的語言能力。
「只有說的話還能應付。這個世界的文字還真難懂!對了,你是琪亞的男朋友嗎?
」
「咦?」
「不、不是這樣子的!那個是有原因的,我是因為……」
修魯薇拍拍全身發熱的少女的腦袋,不以為意地笑著:
「異世界的戀情呀,還真浪漫呢!」
「妳連『浪漫』這麼深的詞彙也知道呢。」建翔欽佩地笑著。
「你們的語言還是很難學好不好!如果不是我這種待了四年努力學習的天才,誰有辦法把那麼多複雜的字母運用自如啊!」
雙手抱胸而表情得意的修魯薇立刻回歸正題:
「妳來找我的目的,是要拜託我確認妳體內這幾年來的魔力變化,整理成報告後呈交帝國的上層,再來是幫妳打開回去的大門嗎?」
「沒錯。」
「可是我已經自願離開帝國並在這裡生活四年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一無所悉喔。」
修魯薇不慌不忙拿著舊瓷壺替兩人倒茶。
「我還記得妳在莉蒂陞下身邊輔佐她的事,但莉蒂陞下遭到刺殺還有接下來的事卻聽都沒聽過。與其交給我這樣早就對帝國失望而離開的人,還不如在判刑前抓緊機會,拜託朵溫殿下幫忙妳不是更好?」
「不對,我認為就是因為已經跟帝國沒有瓜葛的人才最可靠。」
少女的樣子自信得就算看到獅子撲來也不動搖。
「像我這種能力超群的魔法使,對國家也是重要的人才。可是我被判刑的理由卻只是因為世界上只有我會使用物質穿越魔法這點,連詳細調查也不做就把我送進監獄並在四天內立刻處刑,妳想原因是什麼?」
建翔喝著有點澀的紅茶思考著。
「妳招惹到了有權有勢的人?」
「沒錯。我很明白自己在帝國的重要性,要讓像我這麼重要的人才幾天內被處刑,除了有連正直的審判官都能收買的人操弄外沒有別的可能。如果讓朵溫殿下捲進來,難保那個連尊貴的莉蒂陞下都敢冒犯的人不會再傷害朵溫殿下。」
「這個推論有任何根據嗎?」
被修魯薇這麼一問,薩絲琪亞低頭:「沒有。」
「可是以妳那連擊退鄰國萬人軍隊的強大力量,就算保護朵溫殿下也沒問題啊。其中還有別的理由嗎?」
「我正要講第二與第三個理由。」
她用眼神確認兩人反應,雙手還不死心想把那兩撮頭髮壓平:
「雖然我會使用固體穿越魔法,但因為它是非常高階的技術,就算對我來說,它也是非常耗費魔力的方式。就算只用一次,我也需要兩、三天才能完全復原。」
「簡單來說,就是用完這一招琪亞就要躺在床上休息兩、三天的意思。」修魯薇貼心地補充。
「這樣子的話,大家看過她的身體狀況就會知道她不是犯人了吧?」
「剛才也說了,這種魔法能用的只有我,然後沒調查就直接判刑的理由剛才也解釋了……」薩絲琪亞繼續接下去:
「只要能確認兩年內我體內的魔力流動狀態,就能證明我沒有使用過穿越魔法。與其讓帝國裡的檢測者動手腳,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妳找回來,讓所有人公認的第三者證明我的清白。再來,修魯薇會製作不用任何術式就能打開通道的機械,我需要的就是這個。」
「但就算有我在,他們也能說我跟妳是串通好的喲?」
薩絲琪亞稍微愣了一下。
「有點聽不太懂,總之妳的意思是修魯薇可以查出妳的身體狀況?」在薩絲琪亞接話前,建翔先提問。
「就像你們用抽血檢驗就能明白身體狀況,我也有我的方法喔。那第三個理由是?」
天才的臉不舒服地抽動。
「要是妳們回到帝國,絕對不可以說出去。」
在點頭的兩人好奇注視下,她開口了。
「因為我不想被朵溫殿下那樣的變態玩弄。」
「咦?」
建翔以為她是不是搞錯哪個詞的意思。
「妳說的是殿下會親自決定每個犯人變身後的模樣,而且還以觀賞犯人處刑為樂的傳聞嗎?」修魯薇的手指輕抵臉頰回想。
「不只這樣,朵溫殿下還喜歡收藏變成物品的犯人。」
這果然是有夠低級的嗜好,建翔心想。
「只要看到中意的犯人,朵溫殿下就會把變成物品而無法抵抗的對象納入自己的收藏品之中,聽說有時還會用舔的……」
薩絲琪亞的聲音充滿嫌惡感。
「這麼說來,我好像聽過朵溫殿下平常拿來喝飲料的酒杯也是犯人變的傳聞?」修魯薇回想。
「朵溫殿下還曾到牢房來看我,用證明我的清白當作交換條件,希望調查的這段期間能整天陪著她……怎麼可能啦,就算侍奉皇室成員是我的職責,我也不要這麼屈辱地當殿下的玩具!絕.對.不.要!!」
看她厭惡地抱著自己發抖的樣子,也不難想像那無法動彈還要被人玩弄的感覺多可怕了。
「菁英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煩惱呢。」修魯薇老神在在地笑著。
「我還有個問題。這個世界也很大,而且接受變身刑的妳也沒辦法自由活動,妳怎麼有自信一定能找得到我?」
用手帕把臉擦乾的她發出信心滿滿的笑聲。
「因為世界第一的魔法使,是絕對不可能碰到失敗的!」
微笑的修魯薇把紅茶全噴到少女臉上。
「咳咳……對不起。妳剛才是說妳只是因為自己是第一名才做出這種有勇無謀的計劃?」
剛才也差點噴茶的建翔忍不住問。
這個人居然自信到讓人覺得有點傻的地步,要不是自己碰巧先找到她的話,她就這樣子在店裡躺十年都不奇怪!
「怎麼會有人完全沒考慮失敗的可能性啊!」
「有了絕大的能力就會有強大的自信!所以我很久沒考慮失敗的後果這種事喲。」
她臉上無懼的笑容,就算被同伴噴了一次茶也完全沒動搖。
「而且我相信我選擇的同伴,絕對不會在我有難的時候背叛我的。」
她用修魯薇的手帕擦臉時,補上一句像王道漫畫主角會說的熱血台詞。
「世界第一的魔法使,對未來的直覺也準到根本不用懷疑。我相信自己的力量,但我也相信遇到我的你們兩人,你們比帝國那些被買通的傢伙更值得信任!」
「這麼有自信的話還需要我嗎?說洗刷冤屈後就要結婚不會是在耍我吧?」
簡單來說,她只是個以為世界上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的笨蛋吧?
「嗚、那個是兩回事!我是說……如果有你的魔力我就有辦法解決……一定能結婚……唉呀不是這樣的……!」
修魯薇看到薩絲琪亞語無倫次的樣子,哭笑不得。
「妳這孩子終於能鼓起勇氣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了……而且還這麼快。」
建翔也沒輒地笑著。不過,她馬上換上嚴肅的表情。
「妳真的是個笨蛋。」
修魯薇重重地把茶杯放到地上,發出好大的「哐」一聲。
「妳以為這個世界真的只有一個垃圾場那麼大嗎?這個世界可是另一顆完全不同的星球,是整個帝國的數百萬倍大啊!」
「咦……」
「妳說妳相信我會找到妳?妳說不定花一百年都找不到我在哪裡呢!妳知道妳現在可以遇到正巧有魔力的異世界人讓妳變回來,真的很幸運嗎?」
「呃、這樣嗎?」
「妳真的是個很亂來的人啊!笨蛋!」修魯薇真的非常生氣地教訓著:
「妳啊……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了!妳就算要變成朵溫陞下的玩具也該留在我們的世界,這樣才有反撲的機會嘛!為了自己的清白,有時也要稍微忍耐一下的道理妳不知道嗎?再說就算真的找到我了,要是帝國的人不相信我,說我跟妳串供怎麼辦?」
「對不起……我的確沒想到那麼多。」
薩絲琪亞不以為意地笑著吐吐舌頭。
「但現在我可以見到妳,不就證明我的運氣也好得可以扭轉逆勢嗎?我的腦袋到時候就會想出更完美的對策!」
大口喝茶的她身上彷彿散發能驅散絕望的光芒。
修魯薇的反應好像遇到頑皮孩子的無奈媽媽。
「呵呵……真是輸給妳了。沒想到一個人跑到這個世界悠閒地隱居,最後還是冒出不少事要忙啊。」
「我也是啊。」建翔咕噥。
「話說回來,你是這個世界的人類吧。是你用身上的魔力讓薩絲琪亞變回來的嗎?」
他點頭。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遇到剛好有一點魔力的人……真是命運般的發展呢。你會什麼?」
「只是可以讓摸到的物體噴射出去的超能力罷了。」他的聲音感覺沒什麼大不了:「雖然我小時候就已經會這招,但連我也不知道那是從哪來的……」
修魯薇默默點頭。
「所以在妳們的世界,人類全部都會魔法嗎?」建翔問。
「我就很不擅長了。」
她怡然自若地笑著搔頭。
「在我的國家,只有像琪亞那樣魔力強大的人才能來到最高的地位。魔力微弱什麼都做不到的我,就只能一個人到魔法不存在的世界生活了。」
「這麼說……」
「就算這樣,人的出路也不會只有一條,只要餓不死就夠啦。反正我現在的目標就是盡全力來幫助信任我的朋友,接下來的生活又有一大堆事情要做了。」
笑著的修魯薇從毯上站起身,她的笑容裡面好像帶著一點沒輒的感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