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課
「啊，抱歉，我笑的有點過份了吧？老師我對黃腔之類的抵抗力比較低，別在意喔。」
看見比利的面容更加冰冷，朱莉亞老師一邊道歉、一邊走到比利身旁。
「來，老師檢查一下傷勢喔。」
比利聽到這話立刻回神，前一刻冰冷的表情一轉慌張：「呃，不用啦！」
這反應我能理解，畢竟是男生，聽到要被女老師檢查重要部位，任誰都會抗拒。
「不用害羞，這種情況很多男同學都發生過。」朱莉亞老師試著口頭安撫、接著伸手一抓比利的褲腰。
「就說不用啦……」
「聽話，讓我看看！」
「不用啦！」
一陣拉鋸之下，比利拉著褲子從床上急跳而下，隨即整個人一僵、緊咬著牙，再度默默倒回床上去。
「會痛對不對？」朱莉亞老師皺眉說：「老師跟你講認真的，讓我檢查，要是有什麼擦傷不趕緊處理，到時候細菌感染，那就不是鬧著玩的囉。」
比利面露難色，似乎在內心糾結了數十秒鐘後，才終於緩緩地說：「那就麻煩妳了。」
「這樣才是乖孩子。」朱莉亞老師微微一笑，然後轉頭對我說：「啊，同學，幫我把簾子拉上吧，給你同學一些隱私。」
「好的。」我抓住床邊的簾幕，準備要拉動時，正好瞥見比利一臉呆滯地望著窗外。
那是一種放棄抵抗、停止思考的表情。
這也難怪，連我這旁人看在眼裡，都能感覺到一種處刑般的羞恥感，但這終究是你自找的、比利。
我搖搖頭，為他默哀半秒，再將簾幕完全拉上。
兩、三分鐘後，似乎是處理好了，朱莉亞老師收起簾幕、坐回她的辦公桌前，至於躺在床上的比利則維持著方才那呆滯的神情、散發著一股生無可戀的氣場。
朱莉亞老師拿著筆，在桌上對著幾張文件塗塗寫寫、一邊朝我問說：「你是他朋友嗎？」
「對。」我回答。
「那跟你講一下，他的外皮確實有些擦傷，你們最近打鬧時盡量小心，不要對那邊開玩笑喔。」
「好的。」我接連點頭、不多話，因為我注意到，朱莉亞老師叮嚀得越多、比利面容就越加灰白。
「對了、同學，能不能幫老師跑個腿？」朱莉亞老師晃著手裡的黑筆示意我過去她那邊：「幫我買罐冰咖啡來，飲料機裡的隨便一種都行。」
「好的。」我走到辦公桌旁，從朱莉亞老師那裡接過幾個硬幣。
我想了想，順便也幫比利買個喝的，看能不能讓他打起點精神好了。
「比利，你想喝什麼？」
「…………」
比利也不回答，單單轉動著眼珠子斜斜地瞄了我一下，又轉回去望著天花板。
「不回答就隨便幫你買囉。」我聳肩說。
「老師請你們，想喝什麼就一起買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對比利的同情，朱莉亞老師補上這麼一句。
這麼說來，剛剛我沒仔細看，這塞到我手中的錢確實足夠買個四、五罐飲料。
「蜂蜜檸檬汽水。」比利馬上開口說。
雖然回答時的語氣毫無起伏，但我知道比利點的是販賣機上最貴的飲料。
竟然還知道要貪便宜，看來這傢伙並沒有想像中消沉嘛。
我步出保健室，找到最近的飲料販賣機後，被販賣機裡頭的一種飲料吸引住了目光。
半透明的寶特瓶中，承裝著半液半固、狀似果凍的黃褐色膠狀飲料，上頭的標籤這麼寫著－－蜂蜜史萊姆汽水。
不是萊姆，而是史萊姆。
據說是用各種藥材來混合出近似史萊姆味道的汽水，說是這麼說，但我還真沒喝過，畢竟我對史萊姆的味道一點興趣都沒有。
話說我記得學校裡也有史萊姆種的亞人學生……不知道他們看到這種飲料作何感想？
雖然我沒興趣，但我記得比利最愛喝這個，只是前陣子不知怎地、販賣機都不再進貨這飲料了、從販賣機上消失無蹤。
當時他還為此不爽了好一陣子，沒想到今天忽然又開始賣了。
不過某種商品賣了一陣子忽然消失、又忽然復出，也算是學校販賣機裡常發生的事吧。
比起比利剛剛要求的，買這個回去應該更合他意吧？我這麼想著，當下便買了一瓶、連同自己和朱莉亞老師的飲料都買齊後，再原路返回去。
回到保健室前，我打開門，晃著手上的飲料。
「比利，我找來你最喜歡的……」
「我的天！這你都找得來？」
我話還沒說完，比利就迅速從床上坐起來、一臉興奮地看著我這邊。
「呃？」這高興的程度有點超出我的預料之外，使我一陣錯愕。
我正處於疑惑之際，忽地感覺自己身後到好像有什麼動靜，回過頭一看，一位白龍少女正半開著門、踏進房裡來、站在我身後。
來者正是愛莉西亞，也是令比利忽然恢復生機的真正原因。
「欸、」「呃、」
我和愛莉西亞互望著對方、各自愣了半秒，不僅我有些訝異，她也一副意外的樣子，似乎是踏進來後才注意到我在這裡的。
「嗨。」「學長好。」
一如以往，有旁人的時候不能表現得太熟，所以我們熟練地打起富含陌生感的招呼。
我還在猶豫該接什麼話才好，卻是病床那頭，比利面露喜色，激動地歡呼。
「是愛莉碳！」
「傷患躺好不要亂動！」
比利正想三度從床上跳下來，但在朱莉亞老師的斥聲、和身體對疼痛感的記憶交織之下，乖乖地抑制住這股衝動。
「碳？」愛莉西亞頭一歪，似乎對比利口中的稱呼感到好奇。
「啊、那是我的口癖，別、別在意。」看來比利平常講得太習慣，一不小心在本人面前講出來，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愛莉西亞搖了搖手說：「沒有關係，我知道有不少同學會這樣叫我，只是一直不清楚那是什麼意思。」
「那個就是一、一種稱呼，用來、加在可愛的東西後、後面。」
這個比利總喊著愛莉碳愛莉碳的，結果每次真的跟愛莉西亞面對面聊天就會緊張起來，整個人萎下去，說話也跟著支支吾吾，聽得我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原來意思是說我很可愛囉？」愛莉西亞倒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謝謝比利學長。」
「不、不會，哈呼、哈呼……」比利一見愛莉西亞的笑容，頓時口水流成河。
此刻比利表情非常不雅觀、為避免引起在座其他人的反感，我趕緊衝到他身旁，伸手一抬、將他的下顎給闔上。
同時，我一把將汽水塞到他懷裡說：「唉呀比利，你就這麼想喝『這個』嗎？看看你，口水都流成這樣了。」
我這樣一講，比利才察覺自己失態，馬上接著我的話：「沒有錯……就是『這個』！我就是想喝『這個』！」順手旋開汽水瓶蓋、開始咕嚕咕嚕地喝起來。
很好，一切都很自然。
再來我自然地來到朱莉亞老師面前，將咖啡遞給她後，只見她轉睛盯著還在門口的愛莉西亞說：「同學哪裡不舒服嗎？」
朱莉亞老師這話才讓我意識回來，這裡可是運動保健室，會來這裡的話，十之八九是受了什麼傷吧。
「對欸，妳怎麼會來這裡？受傷了嗎？」我跟著問。
「謝謝學長關心，但我沒事喔。」愛莉西亞搖著頭、一手扶著門走了進來。
愛莉西亞整個人都進到室內來後，我才注意到她的尾巴翹得高高的、上頭還掛著一個亞人。
那人一身淡棕色短毛，頭的型狀有點像老鼠，不過屁股上捲著一團蓬鬆的大尾，想來應該是松鼠亞人吧。
愛莉西亞指了指身後的亞人說：「這位才是病人。」
這松鼠人我有點印象，是愛莉西亞的同班同學……雖然不清楚他受了什麼傷，但從他臉色發青、微微抽搐的模樣看來大概挺嚴重的。
愛莉西亞走到比利隔壁的空病床，尾巴輕輕一擺、將松鼠人安在床上，接著離開床邊、將空間讓出來給朱莉亞老師。
在朱莉亞老師處理松鼠同學的期間，愛莉西亞便找了張椅子坐在我旁邊等待。
雖說不能表現得太熟，但如果就這麼不說話也是挺尷尬，於是我隨口一問：「原來妳是保健股長啊？」
先不論我的狀況，通常會送受傷同學來的應該都是保健股長負責。
「不是，她才是。」愛莉西亞伸手比了比正在被老師詢問傷勢的松鼠人：「我們剛才小組實驗做到一半，她突然肚子痛，我就趕快送她來了。」
「啊，原來如此。」我點點頭。
如果是實驗教室所在的大樓，離那邊最近的保健室就是這間了，所以才會來這邊吧。
我看了看外頭走廊，沒有人跟著愛莉西亞來的子……如果這萬眾矚目的龍人少女在課堂中跑出來、卻沒人跟著，那想必是在其他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衝出來的。
我總結了一下自己的設想，問道：「所以她是妳的組員囉？」
愛莉西亞點了點頭：「對啊，你怎麼知道？」
「猜的。」我接著想到愛莉西亞方才開門時的情景，記得龍人在跑步時尾巴可是會不斷擺動的，被掛在上面、恐怕會像在坐高速版的旋轉木馬吧？
腦海中浮出松鼠人盪來盪去、飽受折騰的畫面，我忍不住喃喃自語：「那位同學一路被掛在尾巴上，應該更加難受吧……」
「才不是那樣呢！」愛莉西亞聽到了我的自言自語，噘起嘴說：「路上我都有好好抱著，是剛剛為了要開門才放到尾巴上的好嗎？」
「那幹嘛不乾脆用背的？」
愛莉西亞張開半邊翅膀、彈了我肩膀一下來代替答案，一邊故作哀怨地說：「學長竟然以為我是這麼粗心的人，好傷心喔……」
啊不好，現在可不方便像在校外那樣聊開。
「好、好我道歉，」我食指一擺、小聲提醒愛莉西亞：「記得收斂一下。」
「噢，對齁。」愛莉西亞背著其他人、對我小吐了一下舌頭，才改口說：「換我提問，學長怎麼會來這？」
「我是陪比利來的，因為他、呃、」
我答到一半頓了頓，因為接下來的回答必須聽著合理，又能維護死黨的尊嚴、不讓他在自己的偶像面前出醜才行。
本來期望比利能接話自救的，但我瞥見他正仰著頭、一臉呆然地灌著汽水，恐怕是在我提到他的瞬間腦袋就當機了。
「那位蜥蜴同學也是肚子痛喔，他攀岩的時候肚子撞到石頭了。」
朱莉亞老師本和松鼠同學談著話，卻在這時突然丟出了一記援護。
下一秒，我看到比利滿臉動容，眼眶裡頓時打轉起男兒淚、配合著口中汽水，一齊沿著嘴角滴了下來。
創作內容
納勒斯Notherth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