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11.情報
「由類人捕食的頻率來看，在大咕溪街上的類人，大約只剩一名。行動時間是晚上，平均每天會吃掉一人。」
「這是可以確定的嗎？」風靖舉手提問，「類人每天都需要吃掉一個人？」
柳鳳燐搖搖頭，「沒有辦法完全確定，也無法排除個體差異。但近期在大咕溪街上被目擊過的類人只有一位，『無頭』的類人，不一般的模樣配上胸前尖骨般的第二張嘴，不太可能會搞錯。再加上曾經有過連續兩天的目擊情報，一天需要進食一次應該是合理推斷。」
「確實。第二張嘴如果不是在頭部的話，一般都會保留住人型的模樣……他確實是不太可能會搞錯的特殊個體。」
「無頭……是乙未和您們遇過的那位？」
雨花點了下頭，回答了乙未的問題：「嗯嗯，沒錯，就是他。」
然後柳鳳燐接回了話，「這樣又再確認了一次，出現的類人一直都是這一位。」
「等一下，好像有個問題更該優先討論。」龔風靖再次半舉起手，「大咕溪街上，現在剩下的『居民』有多少。」
「不算你們的話，一共六位。除了你們見過的這些人，還有一位行動不便的老先生，年過八十，我們都叫他陳爺。陳爺住的地方離這裡有些距離，我每天會過去一趟，帶些食物給他，順便為他診療一下。」
「隻身前往，感覺很危險呢……那位老先生為什麼沒有住在附近？」
「一來是行動不便，二來是他相當倔強，說死也要死在老地方與已故的老伴一起。」
「聽起來很有一回事，但有沒有可能是偽裝的？變成類人的話，行動不便的地方，也可能會恢復吧？」
「有那可能，的確不能完全排除。但我認為陳爺是無頭類人的可能性很低……首先是他並沒有很強的『生』的意念，如果生前『食慾』就不是很好，死後變成類人應該也會維持『一樣』的狀態吧？至少『表面』如此。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大咕溪街並沒有『人』變得與『之前』有任何不同。」
「這只能說明類人的偽裝很徹底，以此作為陳爺不是類人的理由，感覺不夠充沛。」
「我知的，只有這點肯定是一廂情願。所以第二點才是關鍵──他的體態，與無頭類人顯然不同，由其是腳，根據目擊情報來看，無頭類人的腳是保持著人類狀態的吧？他的腳看起來比較像是青少年，與陳爺有著相當大的差異。」
「不過無頭類人穿著長褲……有沒有可能是褲子比較寬鬆呢？」
柳鳳燐輕輕搖頭，「我並沒有親眼看過無頭類人，無法判斷。」
李雨花舉起了手，「我看過、我看過。如果要用身高判斷的話，應該要將陳爺的身子拉直來看對吧？因為駝背看起來很矮，但實際上他和風靖先生應該差不到一寸半（約4.5公分），那個類人的高度，感覺是在這個範圍內。」
「嗯……」柳鳳燐走向風靖，將手放在自己頭上，試著比一下自己和他的身高，兩人差距不及指頭的厚度，「你的身高是168公分……五尺半嗎？」
「很久沒量，但應該是差不多的。」
「這樣正負一寸半的範圍，還真是大家都挺有嫌疑的，扣除矮冬瓜雨花。」
「鳳燐姊好過份呀～我也沒有特別矮呀！而且再怎麼樣也比琪玹高。」李雨花挺起了胸，只能說和七歲小女孩比，標準也降太低了。
她的身高是154公分（四尺六），其實在這座島上也只是略低於女性平均值一些而已。
柳鳳燐只是單純的想挖苦她，「誰叫妳連類人特徵都看不好，見過他兩、三次了，扣除逃跑比較厲害，妳還有什麼貢獻。」
「嗚嗚，這也不能怪我吧～又不可能叫類人乖乖站好來量身高。」
說到身高與嫌疑，龔風靖想起了一個人，「安藤先生呢？他有多高？」
「安藤的話比我高上不少。」柳鳳燐看向風靖，然後稍稍抬起頭，「應該有174……五尺七以上。所以真要說的話，是超過一寸半的差距的。」
「這樣可以將他排除在外嗎？」
柳鳳燐搖搖頭，「雖說是超過一寸半，但變成類人之時，身體是會改變的，角度不同高度看起來也不一樣，活著的目測者離類人又都有好一段距離，我想是在誤差之內。以此為參考，能夠排除的恐怕只有差距較大的雨花以及琪玹。真正該注意的『特徵』，根本不是身高啊……如果能有一些舊傷疤痕或胎記之類的，會有用許多。」
「但現況是沒有的吧……」
乙未看向苦惱的眾人，提出一個疑問：「是誰，重要嗎？──真想確認，只要聚集所有的人，再使用鮮血引誘，不就成了？」
「「那可不行！」」風靖和鳳燐近乎一塊的喊出了聲。
兩人互看一眼，然後由風靖說道，「雖然推測在大咕溪街裡活動的類人只有一位，但如果不止一位呢？有兩位、甚至三位。沒有辦法再偽裝的類人，肯定會用盡全力殺掉目擊者的吧？」
「六對二、五對三，贏不了？」
風靖肯定的點下頭，「贏不了。」
乙未轉頭看向鳳燐，「知道弱點，也贏不了。」
鳳燐回答了她，「風險太高，理想的情況還是多對一。」
「會武術……也贏不了？」
「類人光反射神經就超越過了人類，僅憑武術是贏不了的。武術能帶來的好處是靈活的身體與強健的心，這些小小的優勢疊加起來，是有幫助的。」
「那……」
乙未張開了口，但在說出話前，她看向了風靖。
風靖一直注視著她，並在收到她目光的那一刻搖了搖頭。他知道她想做的是表明自己的身份，說明自己是機人的事。
於是乙未吞下想說的話，改口說道。
「乙未明白了。是否可以說明一下，何謂『弱點』。」
柳鳳燐「唉～」了一聲，「真是差點忘了最重要的部份。類人並不是無條件的能無限再生的，而且理論上，有著能夠一擊將他們解決掉的方法。」
「一擊必殺？」風靖感到十分可疑。
「是的。」柳鳳燐點下頭，「類人與人類的不同，並不只在『第二張嘴』，他們的體內還有第二顆心，『第二心』，大小推估是半顆人類心臟的大小。只要能夠確實的擊碎這個器官，他們就會直接死亡。」
可疑度似乎又上升了。
「妳怎麼知道？」
「因為我有解剖過。」
異常簡單的答案讓龔風靖與乙未都吃了一驚。
柳鳳燐比了個不，「不過嚴格說起來並不是類人。而是被病毒感染而死亡、沒有完全突變成功的人。」
「那樣還有參考價值嗎？」龔風靖問。
「肯定有的。我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器官，長在他的腹部，噗通噗通的跳著，一半像是心臟，一半像是腦，它活著、動著，很難判斷是否該稱它為一個生物。只有這個區塊的話似乎無法行動，所以它還需要奪取人體。正當我看得出神之時，一張張開不到一隻手大、還未成熟的第二張嘴襲向了我，於是……」
柳鳳燐高舉起手。
「我反握住手術刀……」
重重放下。
啪沙──
「一刀刺向了那顆心臟，將其剖開。」
噗嘰，現場彷彿聞到了血的味道。
「我的直覺是對的，在那之後它便失去了動作，嘴巴像是腐爛的花，枯萎凋謝，心臟則像腐土，不再活動。回想起來，運氣實在很好，如果不是尚未成熟的第二張嘴，我大概就已經不在世上了吧。」
柳鳳燐的話語，讓眾人陷入了沉默。
她笑了一下，繼續的說：
「在那之後，我又幸運的拿到一具被吃到一半的類人屍體，而且還殘留著『第二心』和『第二張嘴』，這讓我近乎可以確定，第二張嘴與第二心必定相連在一起。換個說法就是看起來最危險的地方，正是他們最脆弱的地方。壞消息是……因為樣本過少，我無法確定完整的規律，只能說在第二張嘴的周圍，必然有著第二心。」
第二心的情報固然驚人，但在這段話中有另一點更讓風靖在意。
「類人……也會吃類人嗎？」
柳鳳燐毫不猶豫的點下頭，「我想是的，因為類人除了第二張嘴與第二心外，其他的部位本來就都是人類呀。他們可以正常的吃人類的食物，使用人類的消化系統，與人類一樣的排泄，這有利於他們進行偽裝。只是……那樣的飲食無法讓類人核心的部份獲得營養或是滿足，因此他們非得吃『人』不可，這之中看來也包括著『類人』。合理推斷，類人流出的血也會引發同類的鮮血衝動。」
「這還真是不可思議……」
為了存活而不擇手段嗎？
人類的話吃人確實也能得到一定的營養，但不到極端的情況，正常人是不會選擇吃下另一個人的。
「第二心，同類，鮮血衝動……」乙未複誦了一次她所在意的詞語，然後說出，「乙未試著記住。」
這個舉動讓鳳燐和雨花望向了她。
而她繼續的說，「資料，有所矛盾。類人，擁有極高的恢復速度與行動速度，第二心，隱藏在第二張嘴之後，樣本不足，無法判定確切位置。擊碎，理應無法做到。」
龔風靖想了一下，「確實，就算知道弱點位置，使用刀具企圖貫穿類人身體直擊第二心，難度感覺也太高了。」
「所以不用刀。」柳鳳燐說，「我們還有安藤。」
「三八式步槍嗎…… 」
「安藤的家裡應該還有其他的槍，你們會使用槍嗎？」
龔風靖假裝的想了一下，回覆道，「或許還行。」
「射不準也沒關係，只要能輔助安藤就行。另外三齒叉一類的農具應該也能起到一定作用，多管齊下，類人雖強，但一時受到太多的傷，行動力也會下降。」
龔風靖點一下頭，「我有見過類似的情況，不過要小心類人的掙扎，貧弱的模樣也很有可能只是偽裝，絕對不可掉以輕心。」
「感覺你有相當的經驗？」
「算也不算。或許是因為我是個膽小鬼吧，在暗處觀察到了一些別人的遭遇，因此有點心得。」
「應該可以信賴你這次不會再躲起來吧？」
「如果有勝算，自然是不會躲。而且……也沒辦法躲呀。」
風靖看了一眼乙未，注意到這一舉動的乙未有些疑惑，但非當事人的柳鳳燐卻反倒像聽懂風靖話中的話，露出滿意的微笑。
有著需要保護之人的話，自然是無法逃跑……她是這麼解讀的──完全落入了風靖的謊言之中。
不過這謊無傷大雅。
「來說說我的計畫吧。」柳鳳燐將話語導正，「揭穿類人真面目這件事應該是做不到的，我們不可能憑借著一兩個人的指證，就隨意殺死一個人，最多只能防範他、監視他、引誘他，讓他自行露出真面目。所以，目標得放在類人暴露的時刻，覓食之時──我們現在該做的是盡可能的縮小可疑之人範圍，間接給他壓力，逼迫他，讓他無法吃任何的人。」
龔風靖將手抵在下巴之上，「立意我是可以理解，不過飢餓的類人，比起不飢餓更加危險吧？攻擊性會更加強烈。」
「那樣才好。吃飽的、有理智的類人，在遇到對他不利的情況，絕對會選擇逃跑。只有飢餓過頭的類人，才會在包圍網中選擇纏鬥。」
這點風靖他們早些見過……有理智的確實跑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柳鳳燐對風靖的說詞點了下頭，「沒錯。街上的人數越來越少，覓食的難度就會越來越高。當人數少到一定之時，與其一個一個獵殺，不如一口氣的殺光吧？對方應該有著這樣的盤算。但非常不幸，你們來的真是時候，今天他被你們三人給同時看到了，心裡肯定相當驚慌。如果我猜得沒錯，已經覓食過的他，今天絕對不會再次行動。在那之後就是我們反擊的時間。」
「真的能夠這麼順利？」
「不順利，也得讓它變得順利才行。」
龔風靖、李雨花還有乙未互相的看了彼此一眼，然後在差不多的時間裡點下了頭，同意了她的說詞。
柳鳳燐回點下頭，接續的說：「很好──那麼雨花妳就先帶他們到附近看看房子吧，準備好今晚能休息的地方也是很重要的。」
「瞭解。」
「還有廚房的食物你們可以帶一點走，按照原本的約定，你們應該是想打包的吧。」
被看著的風靖回應了她，「是的，謝謝。」
「是我們要謝謝你們，願意和我們一塊對付類人。整理完後早點休息吧，今天就別讓自己太緊繃了，明天開始排班巡邏，會很辛苦喔──可得做好心裡準備！」
風靖和乙未聽到，紛紛掛上了微笑，一人一句回應道。
「求之不得。」
「沒有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