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課
用紙條傳遞完訊息後，接下來一整天就是尋常的上下課，至少我是盡量讓自己一如往常地聽課，畢竟要是每堂課都像剛剛那樣鬧騰，可是會漏聽很多課堂內容的。
放學時間，比利靠在牆上、豎起中指抵著眼鏡，語氣沉冷地說：「光探員，我先跟烏露那邊會合，剩下的交給你了。」
「知道。」我簡答回應、不去理會比利的怪動作。
比利先行離開後，我收拾好東西，向著斜對面的狼人少年喊著：「卡尼斯，你那邊好了？」
卡尼斯的座位在教室中央偏前的地方，所以放學後整理好書包、準備回家前，我就會像這樣稍微呼喊他一下。
「好了喔。」卡尼斯拎著書包晃了過來。
「好，走吧。」我側了一下頭說。
和卡尼斯並肩步出教室，走了一段路後，我才說：「對了，今天比利被人惡作劇，桌子上面被亂畫一通了。」
「哇啊？」卡尼斯一愣：「誰畫的、很嚴重嗎？」
「還好，不怎麼嚴重。」我輕描淡寫地帶過：「就因為不知道誰做的，所以我和比利有約烏露他們，等一下一起找找看是誰。」
稍早我就想過，卡尼斯親眼看見桌面的話、可能會比比利還難過，但如果這時候用談天的方式讓他知道，沒有直接看到、應該就沒什麼關係。
反正就算掛心，他現在也不會因此衝回去教室看，然後到明天大概就會忘了要看，所以我才決定在這時候跟他提起這事。
我接著問：「要不要一起來？」
卡尼斯搔了搔下巴、點點頭說：「好啊。」
我和卡尼斯走到學校後門、再沿著牆邊走到角落處的一片空地上，來到先前說好的集合地點。
其他人都已經先到了，烏露組的四個人或站或蹲、或者盤腿坐在花檯上聊著天，忠實呈現出校園漫畫般小混混聚集的畫面，要不是我跟他們算熟，不然遠遠一看就不會想接近這裡。
然後有一個叫比利的傢伙，扭著腰以奇怪的站姿立在人群中央、破壞了整個構圖。
「光探員和狼探員來了。」比利說著，連同菈薩一起走來我們面前，同時比劃出那奇妙的Ｚ字手勢，不得不說這同步率練得還真有模有樣。
其他人則是很平常地揮手招呼。
結果那個手勢只有你們兩個會而已啊。
「那麼都到齊了。」烏露古魯手插著腰說：「菈薩，跟大家重申一次發生什麼事吧。」
「好咧。」菈薩往前站出一步說：「今日早上，光探員和蜥蜴探員，發現了一樁慘劇。」
菈薩用偵探般的口吻說著，我本來想吐槽，但看其他人都認真靜靜聽著，我想還是先別打斷好了。
「事情發生在教室——以下簡稱『事發地點Ａ』。」
「那個，簡稱比原稱還長欸。」可惡，才第二句我就忍不住了。
菈薩伸手一指我，回說：「你發現盲點了，光探員。」
盲你個頭。
「給我好好說話……」「這樁慘劇為，蜥蜴探員的寶桌被『犯人』以不詳之墨刻下了許多不可抹去的屈辱痕跡。」
這臭變色龍直接無視我、硬是繼續講下去欸。
「那個，菈薩，能不能用正常方式講話。」烏露古魯皺著眉頭說，看來不只是我，她也受不了了。
「當然可以。」菈薩立刻語氣一轉：「比利的桌子被人用麥克筆寫了一堆有的沒的。」
嘖，不愧是忠心的小跟班，帶頭的一聲令下就是不一樣。
「是哪個混蛋那麼囂張？敢動我們分組的人？」一道高亢的聲音插進談話之中。
說話的是烏露組小跟班第二號，半人半蛛的女同學、卡蘿特絲。
說到這卡蘿特絲，人形的部分無論身材還是身高、我都覺得她有點像國一……可能更小一些，總之像個小女孩、而非高中生。
「還不知道呢，所以我們才來這邊討論啊。」烏露古魯回答。
卡蘿特絲一頭短髮、連同皮膚皆偏灰黑色，有著一對水汪汪、色澤像黑瑪瑙般的純黑圓圓大眼，然後兩邊又各長著三顆比較小的眼睛、整齊地佈在主眼下緣。
雖然長著八顆眼，但乍看之下只會讓人以為是某種畫法特別的眼影，倒不怎麼嚇人。
至於蛛體部分，則是由圓蓬蓬的蛛腹、和六條粗短的毛毛腿構成，整體來說也是一片黑色，只有關節的地方綴著幾撮白絨。
我認為就外表來說，這樣小小一隻的卡蘿特絲、跟一般人印象中那種冷豔纖細的蜘蛛女相差甚遠，或許是品種的關係吧。
在她的觀念裡，我、比利和卡尼斯三人是烏露組的下層，所以被她叫做分組，關於這點、因為沒什麼實際影響，所以我個人是沒差。
烏露古魯豪爽過頭、菈薩就是個烏露粉、還有一位難以言喻的傢伙……總之這小巧卻兇猛的蜘蛛女、是烏露組當中性格唯一符合那小混混形象的成員了。
「犯人給我們抓到的話要怎麼懲罰他啊、大姐？」卡蘿特絲摩拳擦掌說：「拶指？水凳？還是吊著打？」
呃，不過思想可能有點超出小混混的範圍。
「拶指跟水凳是什麼啊？」因為卡蘿特絲講話有點兇，卡尼斯不敢直接發問，而是悄悄地向著我問。
「不知道耶，我想也不重要。」其實我知道，但是我不忍心染黑我們家小狼狼的心靈。
「被怎麼對待就怎麼還，我們講求的是公平。」烏露古魯喀喀地折了折手指回道：「到時候要他交出桌子，讓比利畫回去！」
「原來如此，還有這招啊，還是大姐厲害！」卡蘿特絲猛點頭說。
「大姐英明！」菈薩行禮說。
「我本來是想跟犯人決鬥的，」比利眼睛一亮說：「可是仔細一想，烏露妳的方法更棒！我們要把犯人架起來、在大庭廣眾下讓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桌子被畫上各種羞恥的圖案！」
這種小朋友吵架等級的還擊手段竟然大受歡迎，亞人，我猜不透你們。
不過這種程度的話，倒不至於鬧得多大，也能讓做出這事的人知道如果繼續這麼做、要面對的將不只是一個人，進而乖乖收手……吧？
「阿光…卡尼斯…你們好…」
這時，一名高高瘦瘦的男同學面帶微笑、跟我們打著招呼，他叫華特席尼亞，因為名字發音太長、基本上大家都他叫華特，是烏露組最後一位成員。
華特全身上下光滑透白——沒頭髮沒眉毛沒體毛的那種光滑，隱約看得到身體內有一團黑麻麻臟器的那種透白，我沒特地問過華特的種族，只覺得看起來還真像外星人什麼的就是了。
而且不僅看起來像從外星來的，他連行動模式都彷彿跟大家身處在不同世界，臉上總是露出一副呆然的微笑、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講話慢半拍、語調輕飄飄。
華特的制服鬆鬆垮垮、領口也開開的，一看就是不良的穿著，但我懷疑他只是沒能把衣服沒穿好。
隔了大約三秒鐘，華特又緩緩地說：「烏露…厲害…」
「啊、嗯。」烏露古魯只點了點頭回應，接著轉頭說：「要怎麼處理犯人是其次，重點還是要先抓出犯人來。」
因為華特接話的時間點常常太慢，會讓人當下不知道該怎麼回他，然後就像這樣被忽略過去。
身為烏露組中唯一的男性，華特的存在感實在有些薄弱，不如說，我還蠻好奇華特是怎麼跟烏露組的其他人混在一起的。
「那我們還得先聽聽比利的證詞咧。」菈薩被烏露古魯說過後，總算不學比利那樣探員探員的叫了。
比利站到我們中間，裝模作樣地咳了咳：「請留步，聽我說個故事……」
比利開始向大家重述那些今早跟我提過、他這陣子發生的慘事，這次講得更詳細些，不過大致上就跟我所知道的差不多。
與此同時，我注意到菈薩拿著手機快速地按著。
這時比利還在說話，為了不打斷蜥蜴男，我小聲問菈薩：「妳在幹嘛？」
「查資料。」菈薩說：「還有做記錄。」
「記錄？」
「類似筆錄的東西咧。」菈薩回答。
雖然有聽沒有懂，但菈薩看起來挺專心的，先別打擾她好了，我聳了聳肩，回頭去聽比利的事故故事。
待比利說完後，烏露古魯手一拍說：「原來如此，好！」
「嗯？」烏露古魯的反應讓我有些好奇：「烏露，妳有什麼頭緒嗎？」
烏露古魯兩手盤在胸前、果斷地說：「完全沒有！」
好吧，我想也是。
「來看看其他人有沒有什麼發現啊。」烏露古魯看了看身旁的變色龍女，歪頭說：「菈薩？」
只見菈薩依舊拿著手機敲敲按按、動作沒有絲毫停頓：「抱歉，大姐，讓小的專心一下。」
「好。」烏露古魯又說：「其他人呢？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沒欸。」「沒——」
大家全都乾脆地搖頭，這也不意外，畢竟連我都沒聽出什麼線索了……雖然這麼說有些失禮，但我想在場除了不知道在忙什麼的菈薩以外，其他人的腦筋動得都不算快。
接著大家開始輪流向比利問每件事情的細節，但這蜥蜴男本來就有一點粗枝大葉的、不太會去注意周遭的一舉一動，一時之間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啊，有了咧。」
就在我們討論到一半時，菈薩突然停下手中動作，抬起頭說著。
「小的大概知道是誰了。」
「『喔？』」我們一群人異口同聲、朝菈薩湊了過去。
「我也…沒有…」
唯一沒有跟著湊上來的華特，站在我們背後、回答著烏露古魯幾十秒鐘前問的問題。
創作內容
納勒斯Notherth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