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彌秧非常不想認知到自己還喜歡颯猊恩這件事情。
那晚過後她覺得自己一定要控制脾氣,不再只是說說,也不是為了避免「憤怒」暴走屠村,而是預防白袍隨意影響她的情緒,這感覺很糟糕。
彌秧覺得颯猊恩肯定還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至於為什麼不像從前一樣說出口,這點就不得而知。
或許選擇不存在貧賤的生命之中?彌秧嘲諷一笑繼續砍樹,隨著一下又一下砍去,樹枝終於斷了,砸在地上發出超大噪聲,彌秧從樹上跳下去拖著樹枝走到門口,開始慢慢削細。
她原本只打算隨便用用,卻忍不住替木劍仔細打磨,全身專注在劍身上,像是陶醉於劍術的勇士打磨自己唯一可信同伴;將這把劍完成時已經過一個禮拜,這一個禮拜她又被颯猊恩惹怒三次,有兩次在床上,一次在餐桌上。
她們彷彿可以為了同件事情,吵上好幾百年。
將劍打磨好,彌秧試揮手感,在掌心蹭一蹭評估。
單純的木劍比不上用「憤怒」骨頭打造成的黑劍,但是拿來發洩還是不錯的工具,至少輕盈好揮——或許是白巫師家的樹木都長得特別好。
太久沒握劍的手掌一下被磨破皮,彌秧無視滴落的鮮血,在颯猊恩美名「讓彌秧有地方舒展筋骨」,實名「怕庭院又被破壞的亂七八糟」下,特意整理出來的空地揮劍。
她的劍法是從「憤怒」那裡學來,揮劍技巧與傳統有偏差,雖然劈砍的殺傷力看似強大,削才是最強的攻擊方式;因此彌秧揮劍的動作像不懂用劍的滑稽小丑,可是當手中的木劍落下時的殺傷力也駭人。
她感到心滿意足,劍法沒有因為失去「憤怒」就退步太多,只是正常的生疏而已,除了手上的木劍感覺不對,沒有其它太大問題。
彌秧練的渾身舒爽,被颯猊恩嫌臭扔去洗澡,洗完後回房間練習魔法,又開始感到委屈與生厭,將自己累得半死後爬起來,數數自己還有多少金幣。
她想買一把劍,一把可以痛毆颯猊恩、甚至跟她那把神槍對幹的神劍——如果手上的金幣乘以百倍甚至萬倍可能還有機會,算完自己全身上下有多少金幣,彌秧想乾脆去偷算了。
只是現在沒有羌仔,無法在神不知鬼不覺摸走東西。
那就,搶吧?
「彌秧,我進來囉!」
眼見白袍又鑽來這裡,彌秧面無表情盯著她,白袍無所畏懼踏進來,她在怎麼瞪對方還是不倒退,有些心虛壓下原先的主意,開口:「有推薦的武器店或鐵匠嗎?」
「彌秧在找劍嗎?沒有喔。」
不意外這答案,彌秧扯扯嘴角,也是。她在心裡默念著——最好的武器就是矮人跟精靈打造,颯猊恩都用出自精靈王之手的永夜長槍,怎可能推薦她用人類自己打造的。
「我對武器不是很了解。」
「妳是巫師。」
「嗯嗯,但是我知道現在仍會製造武器的矮人鐵匠有哪些,這陣子因為七宗罪的產生不少問題,許多國家砸重金將護衛隊的武器提升上去。」
「殺誰?還不是殺同族的。」彌秧冷笑,七宗罪產生的問題?搞不好只是那些國家趁這個藉口正大光明提升自國武力,還不用礙於什麼合約,在被他國批判時得準備一堆資料出去說明。
颯猊恩笑而不語,眼中閃過一絲曖昧不明的光芒,彌秧知道自己猜對了,嘲諷的嘴角上揚:「有時候我真懷疑,妳睿智的形象到底是誰眼殘看錯?明明只是個巫師,說話也沒那麼有智慧甚至幼稚。」
「因為是妳。」颯猊恩不見生氣:「在彌秧面前,我可以擁有自我,不用扮演自己不喜歡的角色。」
「既然不喜歡,那幹嘛演?妳不是很厲害,就做自己呀?」
「有時能這麼簡單就好了。」颯猊恩一語,彌秧摸摸自己的喉嚨,而對方一臉像是不小心晃過來一樣,已經坐上床,笑一笑:「彌秧再忍些日子,東西快要做好了,等完成之後妳可以暫時離開這地方,親自去看看自己想要什麼武器。」
「喔?東西?」
「護身符,類似『精靈的祝福』是將魔法灌入器物中隨身攜帶的強大保護咒語,只要完成了,彌秧可以在一定時間內外出,那咒語可保護妳不受到干擾,也能遮蔽惡魔的眼睛,即使是黑巫師的攻擊也傷不到妳,當然,如果不是連續性的話,我是建議彌秧遇上就跑,不要戀戰。」
「一,妳要去哪?二,妳給我這個是想要我幫忙什麼?」彌秧冷靜嘲諷對方的施捨。
「一,我只在這。二,我怕彌秧一直待在家裡也會悶。」颯猊恩溫柔一笑回應著她:「彌秧不是想外出找武器嗎?我對這方面真心不行,當初永夜長槍還是友人送的,因為他們嫌棄我之前的武器與身分不搭。在認識的人中我能推薦彌秧去一趟戰士學院,那裡是專業的,據說他們年邁的老教師能憑藉手筋判斷出誰適合用什麼武器,我相信彌秧去那裡的幫助一定很大。」
「就為了一把武器?」
「我想給妳最好的。」颯猊恩苦笑:「這是我剛才想到的唯一辦法。」
好個唯一辦法。彌秧在心裡吐槽、翻白眼,但還是接受了。
總比一直窩在這,動不動就爆炸來得好。
「妳說妳槍法不好,怎麼可能用這麼流利?」彌秧想到這點,她邊脫衣服邊問,光溜溜地躺在床上伸懶腰。
「都用上百年了。」颯猊恩翻身跨上去,雙手撐在彌秧的肩膀旁:「就算不熟也該熟了。」
三天後,颯猊恩終於將東西交給彌秧。
那是一個純銀手環,彌秧看見上面刻印著精緻複雜的咒語,還有颯猊恩代表徽章時翻白眼,原本她想直接丟掉,但是聽到白袍說只要將手環刻有徽章這面亮出來,不管買什麼東西都不用自己出錢時,彌秧就爽快收下了。
彌秧很快整理好東西,在空間袋裡塞了許多肉乾,還有不得不每天嚐試一次的乾麵包跟水。颯猊恩看了之後給她許多新衣,清一色排開全黑,表面看起來光華柔順,內里繡了許多金線縫成的保護咒語,彌秧用手指拉拉,評估這是單純的黑絲綢衣還是什麼衣物,穿起來的感覺很舒服,體內的魔法流動甚至還比較順暢了點。
「不過還是建議彌秧過去時,先穿這件,等離開再換。」
她還正想感謝白袍總算聰明點給黑色衣物,就看見對方拿出一件白衣……
彌秧嘴角抽著。
那件很像之前穿的白棉衣,上頭繡著簡單的金邊,質感一看非常好,但視線主要焦距在於衣服正中心的恩瑞迪姆耶家徽——多大光榮?想與颯猊恩搭上關係之人可盼望這家徽盼到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彌秧呵呵冷笑,將衣服收起。
「我幫妳寫信了,沒意外的話他們知道妳的拜訪。但是為防萬一,這封信彌秧也帶著,戰士的性質比較直接,尤其那裡還是戰士學院,可能會有小孩子不喜歡妳身上的氣味就胡亂衝撞,不論如何,彌秧還是忍忍或是請校方協助不要產生衝突,我不太喜歡去那裡……」
颯猊恩的猶豫與尷尬一笑,彌秧頓時明白。
也是。
即使颯猊恩白髮,但是樣貌維持在二十多歲看起來非常年輕,而她雖然沒有實際去過,多少也知道戰士學院一定是男多於女,在男性過高的封閉學院,女性的存在會非常耀眼,更別提……颯猊恩的確是美人這點,她連外面隨便走走都是注目焦點,去到那還得了。
「妳不怕我被纏?」
「當然怕,不過彌秧看起來很中性,我想去那裡可能會被認成是比較陰柔的男性吧。」
彌秧聽了滿頭黑線,一腳將颯猊恩踹出門。
不多拖延時間,隔天一早她帶著背包、帶著信,彌秧為這個出遠門郊遊很興奮,想到能暫時離開颯猊恩心情大好,腳步都跟著輕快許多。
颯猊恩還是黏著她送去搭馬車,雖然想問幹嘛不直接用傳送陣,可是念頭一轉慢行也好,她需要出去放鬆,這不是趕時間的行程。
沿途的風景從繁華到平凡,她盯著外頭的風景,爬到車頂上坐著、閉眼沉思,回憶小時候在媽媽懷中伸展手臂,涼風從指尖滑過的觸感,陽光賜與的暖意,爸爸粗糙的手掌摸摸她的頭髮——
彌秧睜開眼,已經下意識摸自己的頭。
雖然對自己父母只剩下長相回憶,但是將要去的地方可能是爸爸曾經讀過的學院,彌秧就對這趟整整兩天的馬車之旅沒有異議。
「到了唷,女士。」
「謝謝。」
彌秧下馬車前確定身穿打扮正式,頭髮沒有亂翹、衣服有拉好,她這才披上斗篷下去,車錢颯猊恩已經先支付了。彌秧抬起頭正想要怎麼進去時,挑眉。
戰士學院門前眼前站著一排高大粗壯的戰士,看起來不像是小戰士學徒的等級,彌秧知道根據他們手上的武器能分為劍士、戰士、騎士等等……太多了,也很麻煩。
彌秧面無表情行禮,開口:「你好,我是彌秧。根據颯兒朵‧狔耶‧恩瑞迪姆耶白巫師之使前來……」她想了一下,說觀光會不會欠扁?因此改口:「請教關於武器的事情。」
「你好。」
她說完,站在戰士正中心的男人才開口,他看起來年約四十上下,雖然身穿輕甲但是氣勢不減,嚴肅的臉上卻帶著一絲猶豫:「不好意思,聽妳的聲音……妳是女性,對吧?」
「對……」彌秧在心裡翻白眼,她看起來有那麼男嗎!
「非常抱歉啊,因為學院裡也有纖細的孩子,偶爾會想確定重要訪客的性別,這邊請。」隨著那名戰士說請,其他幾名戰士紛紛把武器收回去,手放胸前做出戰士禮,那男人接著說著:「我是沃克,沃克‧非凡‧提斯爾,非凡是我導師賜與的名,如果妳不介意,也可以喊我非凡,不用加先生。」
「那也喊我彌秧就好。」彌秧說著,事實上她也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這兩個字。
「彌秧。」非凡一個點頭:「挺特別的名字,白巫師沒有替妳命名?」
「她幹嘛幫我命名?」彌秧忍不住嘲諷,跟著非凡進入戰士學院裡面。
這地方不忍說,比起魔法師學校,占地廣大且簡樸,放眼望去看不到盡頭,彌秧一直以為他們的學校就夠大了,結果聽非凡邊介紹邊帶她參觀,才知道這所戰士學院只是第二大,卻已經比她的學校還要大上五倍。
「因為即使是再弱小的人,只要有決心都可以成為一名勇士。」非凡直視著前方邁開腳步,彷彿自己不是踏在學院的走廊,而是前往屠龍的道路上:「我曾經去過你們的學校一次,很漂亮的地方。看到你們校內隨處都有精雕細琢的擺設,這些放到我們學院可能不到三天就被破壞光光了,我們這裡的孩子都橫衝直撞的,血氣方剛。」
「嗯。」
「我們的飲食雖然比不上你們學校,但是也好吃、重視均衡營養,就算是再弱小的人,只要吃好穿好睡好有好好按照課表操練,也會變得身體健康又強壯,成為出色的勇士。」
「聽來很不錯?」
「呵呵。」非凡笑著回應,雖然笑聲聽起來很乾,彌秧也不打算回話。
「不過妳是戰士嗎?從妳的手臂肌肉跟腳步聲來判斷,白巫師會特地讓妳前來這一趟,不單純是為了合手的武器吧?」
「就只是為了武器。」彌秧說著:「我當然比不過你們這些戰士,但是也有拿武器自保的權利吧?」
彌秧無視旁邊經過的小戰士學徒,聽到她用這種口氣跟旁邊的戰士導師說話時臉色紛紛刷白,甚至有人好奇的投來目光,被非凡用眼神瞪回去,才腳底抹油全部閃光光。
「抱歉啊,我這裡說話比較直來直往,沒有看輕魔法師的意思,我意思是,如果妳是魔法師,那應該是挑以魔法為主、武力為輔的武器,例如鈍劍或是手杖,不需要到完全開封的利武吧?」
「我的情況特殊。」彌秧悠悠說著:「而——偉大的白巫師也說她不懂武器,那懂得武器的自然交給專家,我想不用拘束在身分為何,還是強大的戰士覺得弱小女子沒有力氣拿起笨重的劍?這點我自己倒是可以承認,但是也找不到適合的武器,因此才來尋求幫忙。」
「噗。」
這一聲笑,比剛才還要自然許多,彌秧隨著對方腳步停下也跟著停下,看著身旁健壯的中年男人,長年待在太陽底下的古銅色肌膚線條流利,那雙銳利的眼神綻放堅定。
「冒昧問個問題?其實我是看到妳的名字,才請求校長將這任務託付給我。」
「嗯?」彌秧心裡突然有不好的預感,難道這個非凡是她屠村的倖存者?可是颯猊恩明明說已經解決了,該不會是漏掉的?還是她又被對方陰了……在彌秧自己腦洞越鑽越大時,非凡也開口。
「妳說妳叫彌秧,就只有彌秧?」
「對。」彌秧提高警覺。
「不是,彌秧‧艾洛帝亞?」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