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為真人真事改編。才怪。
他最先定義的詞彙是「無聊」。
在那個沒有顏色也沒有聲響,甚至連顏色與聲響的概念都還不存在的場所裡,他不知為何存在著。那裡是無限多維度的空間,也是零維度的單點。那裡的時間流動無比迅速,換個位置看時間卻是靜止甚至逆流的。
在一切符號與意義都尚未產生連結,導致無比混亂的渾沌裡,他察覺到了自己有種莫名的情緒在折磨著他,於是他把這種情緒稱為「無聊」。
沒錯,他,在決定扮演起神的角色之前,感到極度的無聊。
於是無聊最後把他推向了神的王座。
他開始把「質量」、「座標」、「速度」等名詞定義出來。他看一眼沒有顏色的空間,用只有自己聽得懂的「語言」說道:要有光才行。光芒便充斥了身邊。時間仍然因為觀察角度而忽快忽慢,卻因和光的速度掛上鉤,漸趨穩定下來。
他創造宇宙、創造原子。知識自行繁衍、無中生有,他看著從自己所在處飛奔而出的恆星因為都卜勒效應而緩緩發紅(當然,都卜勒這傢伙此時還沒誕生)。他閉上眼睛感受越來越多萌生的新規則,感受世界萬物的所有參數,在這一剎那,「全知全能」的詞彙亦為他而誕生。
他是神。他成為了祂。
於是那樣難受的「無聊」情緒,終於暫時得到緩解。
可是時間不知道又流逝了多久,無聊竟重新回到祂身上。祂發覺參數的變化還是太有規律了,無論是一千年後還是一億年後,任意時間點的森羅萬象都能被祂預測。就好像被劇透的電影一樣(祂連「劇透」與「電影」的存在都能預測),無趣至極。
需要一個不被自己掌控的參數攙和進世界,才能讓事情好玩一些。
為了打破預定調和,神決定降臨到一顆剛誕生的星球上。此時已經又不知道過去幾年,祂的降臨還不小心弄死一群叫做「恐龍」的物種。在最後一隻恐龍凍死的瞬間,祂因為腦中的參數變化而感到欣喜若狂,世界又變了,電影劇情不一樣了!
未死絕的小動物最後統治地表,生命逐漸多樣化起來。祂仍在無趣與有趣的情緒間震盪,雖然電影劇情會因為祂插手而改變,但就連改變後的世界也能被祂馬上預測完畢。祂總會滿懷希望地弄死一些生命,蹂躪一下地表,把巨石排成莫名其妙的形狀。
可恨地,祂的全知全能,反令祂無法逃離無聊感的魔爪。祂又認識到祂實在太聰明,就連自己這項參數亦能夠掌控。
無聊持續折磨祂的心智,消耗祂的精神,鞭笞祂的靈魂。祂感到如此痛苦,即使人類悄悄誕生了,全知全能的祂也曉得全天下沒有一個人類比祂還痛苦。
痛苦,痛苦得快死了。
祂隨意殺了點人,親手掐死幾十個嬰兒的咽喉。然後悵然若失地在下一秒修改參數,讓那些死者死而復生。
明明是自己親手創造的世界,世界卻在排斥著祂。
祂坐在大笨鐘塔頂的十字架上,呆呆地聆聽那鐘響一次次傳遍城市。低頭下望,人類忙著拿手機拍照,忙著和朋友交談,忙著快樂忙著笑。祂的心在此刻沉入冬眠,伴隨輕不可聞的嘆息,隨意抹去世界對祂的認知,從此人類再看不見神明,也再不記得祂。
有些悲傷更有些荒唐可笑的創世神話本該在此結束。
孰料幾年後,祂引頸期盼的變異因子總算出現了,毫無徵兆地出現了。
感應到全知參數有塊黑色地帶的瞬間,祂簡直高興得要把太陽給吞進肚子裡。下一秒祂現身在某塊小海島上的大草原正中央,迫不及待地望著眼前那潮濕黏稠的小生物。
那是一只剛出生的小羊。
牠的眼睛甚至還沒睜開,外觀看上去只是隻毛髮稀疏的、沾滿羊水的脆弱生物。與地球上其他山羊比起來毫無特別之處。可是神興奮極了,一遍又一遍試圖讀取小羊內心,然後滿足地品嚐著「無法存取參數」的滋味。
「咩。」小羊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
神用全知全能的力量查找「小羊的父母親」,卻依舊無法取得任何數值。眼前這隻超出祂掌控的生物,看來並沒有父母,也沒有誕生於世的理由。
小羊終於睜開雙目,看見眼前的神後明顯愣住了。「祢是誰咩。」
竟然還會說話!
神簡直樂不可支。而且祂明明抹除世間萬物對自己的認知了,小羊卻可以意識到祂的存在,更使得神心裡持續雀躍著。
「我是系統管理員,或者說是神。你呢?你是什麼存在?」
「人家是小羊咩。看就明白了咩。」小羊一邊說道,一邊用鄙夷的目光望著神,好似在表達:你連這都看不出來還敢自稱神?
「小羊是不會說話的。」神反駁。
「可是人家會說話。人家是會說話的小羊咩。」
小羊費盡力氣試圖站起,那剛出生而顯得纖弱的四肢不停顫抖。神見過無數次這般景象,生老病死的輪迴對祂而言不過是轉瞬即逝的小事,即使如此祂還是忍不住露出笑容。「你也太可愛了吧。」
「祢笑得好噁心咩。長得也好噁心。」
經小羊這句提醒,神才想起自己的樣貌對普通生靈而言不太「美觀」。祂需要用到手腳時,很自然地就會長出手腳,用不到時祂是一團肉球狀的外觀,還活活嚇死過不少生物。
「那我換個可愛的外觀好了。小羊,你覺得有什麼動物比較可愛,適合拿來當作肉體?」
「熊貓。」小羊幾乎沒有考慮就回答。
神於是使用全知全能的力量,把自己轉換為黑白相間的一頭熊。可能由於祂從未在意過自己長相的緣故,這次的變身竟有些不俐落,最後祂變成一隻右半邊雪白、左半邊漆黑,雙腳站立,嘴巴還猙獰地裂開的怪異小熊。望著那扭曲的模樣,這次換成小羊吃吃地笑了。
「從來沒用過這能力,沒想到有不少細節要調整啊。」黑白相間的熊說。祂被小羊的笑聲給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準備要再次變身。
不過,小羊阻止了祂。
「不用改了咩。人家覺得祢這樣很好看咩。」
黑白熊因此放棄再次改變外貌的念頭,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默默盯著小羊的耳朵。被對方稱讚好看時,祂的心不知為何震盪了一瞬,看不見小羊想法起初是讓祂感到有趣的,但接著腦海卻被焦慮給塞滿了。
面前的牠在想什麼?我這樣真的好看嗎?對我的看法又是如何……
全知全能與預定調和使祂發狂,但真到了和變異因子相遇時,內心怎麼彷彿被吊鉤給提著,忐忑不安呢?祂又用全知全能得知自己此刻的表情,簡直像是舔了檸檬汁的人類。
「這個世界好奇妙咩。」小羊說,顫抖不已的四肢讓牠不意間摔了一跤。「一切都是如此新奇,有好多人家不知道的事情……」
「你剛才不是說熊貓很可愛?顯然你也有不少知道的事情吧。而且一出生就能說話,我也實在搞不懂你。」
「知道熊貓很奇怪嗎?」
小羊努力地試圖從草堆裡爬起。黑白熊默默嘗試把小羊的肌肉等級上調,但還是沒有成功。似乎有關小羊的所有設定都沒辦法更動的樣子。
「除非你跟我一樣是神,不然你的存在就顯得很奇怪。」
「這樣啊。」小羊嘆了口氣,垂頭望著自己的蹄。「原來人家很奇怪啊。你討厭奇怪的小羊咩?」
「當然不討厭!」
黑白熊斬釘截鐵、意志堅決,如同膝跳反射般迅速回答。由於音量有些大,甚至還嚇得小羊屁股跳了下。
「……抱歉,不小心激動了。」黑白熊搓搓鼻子,率直地致歉:「你知道,我恐怕此刻在這個世界裡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咩……」小羊突然把臉埋在前腳裡面。
「怎麼了?」
「你說這種話都不會害臊的嗎……咩、咩咩……」
小羊的叫聲越來越小,黑白熊這才回味自己到底說了什麼,接著居然感到空氣有些悶熱,明明氣溫參數是宜神的二十七度。
「朋、朋友!我指的是朋友,我可沒有把你這種奇怪的種族當成什麼特別對象來看啊!」黑白熊故作冷靜地辯解,說話速度卻快到像在饒舌。「只不過是恰巧全世界只有你能陪我說話而已!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剛剛好你——」
「咩?我們……是朋友?」小羊把眼睛露出蹄尖外,怯怯地問。
「——你,」黑白熊看著可愛的小羊,停下本來滔滔不絕的藉口,簡短說道:「對,我們是朋友。」
「咩!」
小羊發出愉悅叫聲。牠歡快跳起,那纖瘦的四肢已不再顫抖,而是有力地扎入土壤中。猶如在宣告自己對世界的好奇心,炫耀世界對自己的包容力。小羊強而有力地傲然挺立,那是一頭好美好美的四蹄生物,黑白熊的心再次為之波動。
牠把羊嘴朝向湛藍無邊的穹蒼,不停訴說著新生的喜悅:「太好了,太好了!即使這個世界如此新奇,即使我對世界一無所知,至少我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位朋友,祂是我全心相信的存在,祂是小羊的牧者!」
黑白熊又想笑又想哭,祂何嘗不感到激動,即使這個世界如此無趣,即使祂對世界瞭若指掌,至少祂也有一位朋友,是追隨自己的忠貞信徒!
神和信者的相遇,多麼叫人熱淚盈眶!兩位能成為彼此的好友,又多麼叫人銘感五內!
熊與羊從此周遊世界,小羊在前方破開風浪前行,黑白熊則緊隨其後,細心地替牠看護。小羊不懂的難題困惑,由黑白熊教導牠真理;黑白熊乾涸的心靈荒地,由小羊為其注入活水。
小羊的好奇心無窮無盡,牠不怕死地在沙塵暴裡穿梭,在最兵荒馬亂的人類國度裡遊走。黑白熊已經習慣替牠修改參數,把沙塵暴吹來的碎石挪開,把附近拿著步槍的人類給刪除。
「咩!祢這樣做不好玩咩!」小羊抗議。
「拯救你不好,那你是打算求死嗎?」
「人家不想死,死了就不能探索世界咩。可是祢把人家保護得太好,人家都遇不到有趣的故事咩。」
小羊有些任性地撒嬌道。此時的牠已經是頭雄偉健壯的公羊,從脖頸到前腳形成強而有力的體態,細長羊角用美麗弧形彎曲伸展著。也許沒有黑白熊保護,牠說不定仍能獨自過活。
但終究是「說不定」。永遠掌握必然的黑白熊,卻在心底對那些微或然感到害怕。
「只要知曉有趣的故事就好了吧?那我唸給你聽。」黑白熊憐惜地撫摸著羊毛。祂用全知全能的能力去搜尋世上最悲慘人類的生平,然後轉述給小羊聽。祂不停地述說著,偶爾是骯髒乞丐餓死的事蹟,偶爾是輝煌王朝覆滅的史詩。
有些故事黑白熊自己不覺得有趣,小羊卻聽得津津有味。牠經常對誇張的故事內容吐槽,或取笑黑白熊講故事時語氣死板、木訥。黑白熊嘴上不甘地回擊,心裡卻是如此快樂。
小羊終於願意不再往危險區域去探險。熊與羊在杳無人跡的高山和湖泊紮營生活,抓魚吃草,每天晚上便圍在營火旁說故事。
黑白熊依然呵護著小羊,不讓任何危險接近牠。即使如此,卻還有一個神也沒辦法阻擋的大敵:衰老,在侵蝕著小羊。
羊毛越來越稀疏了。頭上長角依舊頂天立地,雙瞳仍然炯炯有神。可是數十年過去,小羊終於連站立也做不到。
「咩……差不多了咩。」
小羊一次又一次地試圖站起。但纖弱的四肢顫抖不已,那臨終時的姿態,與剛出生時如出一轍。
黑白熊面無表情地望著這幕畫面。
神見過無數次這般景象,生老病死的輪迴對祂而言不過是轉瞬即逝的小事,即使如此。
瘋狂修改參數。小羊年齡回溯,無效。小羊病痛刪除,無效。小羊靈魂轉移,無效。小羊時間停止,無效。
任何和小羊相關的資料存取都起不了作用。黑白熊在此時知曉了祂的全知全能根本什麼也辦不到。祂可以毀滅幾萬個文明,卻拯救不了一個生命。
「沒關係,沒關係咩。」衰老而美麗永駐的老羊,已經不能大聲地說話。黑白熊專心感受牠舌尖微弱震盪的聲波,生怕漏接半個音節。
黑白熊說:「我要救你。我不准你死。」
「沒關係咩。」老羊喘氣,露出痛苦的神情:「祢是小羊的牧者,人家必不致缺乏……咩。」
「……」
「回顧羊生……人家活得很痛快。唯有一個遺憾,」老羊呼吸越發困難,牠倔強地擠壓聲帶,無視吐出來的話語混和著血液。「人家……還不曉得祢的名字。」
黑白熊聽見牠那樣颯爽而真誠的遺言,眼眶再關不住淚水。「噓。別說了,快別說了。」
老羊滿足地掛上微笑。
「噓。」黑白熊沒有去擦眼淚,也沒有刪除那些多餘的液體。祂注視老羊漸漸渙散的虹膜,不斷溫柔撫摸著頸子後的羊毛:「噓。噓。你什麼也不必說,我最寵愛的小羊。」
噓。休息吧,親愛的小羊。
羊體失去溫度。
黑白熊閉上眼睛,同時擠出眼瞼裏側盈滿的淚水。祂重新感受到原先全知全能的那塊黑色地帶又被補上,小羊不再是祂無法預測的變異因子,而是一具能夠隨意更動參數的屍骸。祂也重新感受到,一度離開自己的無聊感也回歸了,不,或許現在已不該再稱它作無聊。
不曾擁有的叫無聊,不再擁有的叫孤單。
好痛啊。比無聊還要痛上數千數萬倍。想著小羊對祂溫軟的叫喚聲,黑白熊的身體便要裂成兩半。白色的那一半是對小羊曾經存在的愛意,甜美回憶將祂高高舉起;黑色的那一半是對小羊不再存在的恨意,枯燥世界將祂重重摔落。
地球兀自運轉。世界的運作並不倚賴神插手,另一方面,神不插手世界反而會更好。黑白熊每次介入,都是濫殺生靈來洩憤。祂把地球上會吃羊的天敵動物殺盡了,卻發現羊因為群集過大而自我毀滅。在那之中,理所當然般,再沒有和小羊一樣特殊的存在。
甚至沒有生靈能夠認知到祂。
祂維持黑白熊的樣子在世界各地旅行,獨自在沙塵暴裡穿梭,獨自在最兵荒馬亂的國度裡遊走。祂已經習慣下意識地修改參數,把沙塵暴和危險人類排除,即使想保護的對象早已不存在。
祂的心靈是乾涸的荒地,再沒有活水來灌溉。
孤單,孤單,孤單,孤單。
每一秒沒有你陪伴的時刻皆如此難熬。
孤單,孤單,孤單,孤單。
我是永受戒斷症嚙咬的癮君子。
終於祂想到一個辦法,說不定可以再和那最寵愛的小羊重新見上面。當那念頭打在腦袋的瞬間,祂又重新燃起一絲希望。諷刺的是,這終究是「說不定」,然而永遠掌握必然的黑白熊,竟不得不把希望寄託在些微或然上。
祂將要重置整個宇宙。
人類繁華的高科技文明,星際間飛船和機器巨人的戰爭,降臨地球的外太空智慧生命體,一切全隨著祂的意志消逝。光線收束,都卜勒效應越來越不明顯。顏色及聲響的概念混雜不分,維度變為不穩定數值,時間忽快忽慢。
宇宙還原成極小的一個質量點。黑白熊瞇起眼睛,質量於是再次爆裂四散。
還要多久才能見到你呢?
上一次創造世界時,黑白熊沒有去細數祂花了多少時間才得以與小羊相遇。能夠遭遇小羊,不過是意料之外的驚喜。這一次,黑白熊記得每次光線走過三十萬公里的瞬間,祂耐心地等待,急切地等待,孤單地等待。
好久。
為了能再次和小羊相處數十載,黑白熊獨自在宇宙大爆炸後等待了一百四十億年。祂細心模仿所有以前作過的行為,像是滅絕恐龍,像是弄死一些生命,蹂躪一下地表,把巨石排成莫名其妙的形狀。
祂是全知全能的。
孤獨的神拚上一切,只為了再次和故友相遇。
大笨鐘一次次把鐘聲傳遍城市。祂在塔頂下望,人類仍舊那樣歡快。忙著拿手機拍照,忙著和朋友交談,忙著快樂忙著笑。偶爾這些景色又逼得祂想起小羊,身體又要裂成兩半。祂最害怕的是或然沒有發生,在小羊本該出現的那天,要是沒有一隻潮濕黏稠的小生命在草原上等祂怎麼辦?
祂不敢細想。
多餘的時間裡,祂為自己創造故事。小羊起初總愛調侃祂說故事語氣死板、木訥。不過在與小羊陪伴數十年後,黑白熊早已學會怎樣當個好的說書人,甚至了解如何去編造精彩故事。
祂想像在某塊不存在的幻想大陸上有五個文明相異的種族,想像他們是如何在那個假想世界裡掙扎的。祂用全知全能讀取世上厲害人類作家寫小說的技巧,不斷地學習,然後費盡巧思在幻想故事裡埋下伏筆。
唯有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祂能夠暫時忘卻沒有小羊陪伴的痛苦,專心耽溺在將與小羊重逢的快樂上。
小羊初有意識的時候,身處在一片漆黑。
牠在朦朧的神智裡尋找光芒,忽然想起自己的眼皮其實是蓋上的,沒有睜開。感覺全身上下被溫暖的海洋給包圍著,那或許是羊水,或許是某人的熱淚。
「咩。」小羊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
某種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傳進耳朵,然後是泥土的芬芳,草葉的觸感。口腔裡充滿和諧的甜味,牠明白那是自己的唾液。
世界太奇妙了。人家還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準備好接受這樣龐然的巨物,牠想。
不過,充滿好奇心的小羊並不打算永遠閉著眼睛逃避現實。
於是牠睜開雙目,讓面前的未知存在映入眼簾。
牠愣了一下。看見的是一個充滿怪誕感的生物。外型像熊,但用雙腳站立,右半邊是白色、左半邊是黑色,嘴巴還大大地咧出微笑。
「祢是誰咩。」小羊問。不知為何,對這位不明生物,牠竟有種安心的感覺。
黑白相間的熊沉默半晌,好像在與心中的一百種情緒作對抗。最後,祂堅定地說:
「我是噓神。終於初次見面了,我最寵愛的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