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提醒：慢熟型故事，前4000字應該會看得很想睡，睡前看比較好(不
-
『不痛、嗎。』
『不痛才有鬼。但是，在那邊喊「嗚嗚、被打好痛喔」或是「老師、爸爸欺負我」也根本不會解決問題啊。那還不如忍一點。』
『可是......』
『沒事啦。剩兩年而已。為了──美好的大學生活！為了不用學貸！加──油──』
他其實覺得這樣的交換很不划算。
可是她說，比起其他受更糟糕對待的孩子，她覺得還能忍受。
當時的他不知道那是謊話。
當時的他不知道，愈是脆弱的人，愈會假裝自己堅強。
所以他的時間，就和她一起停在了兩年前。
再也不動。
-
其實也沒多努力，就只是適當地念了點書，適當地參加大考，適當地填了志願，就來到這間學校了。硬要說為什麼是這間的話，大概是因為離家近吧；從他所住的小區搭公車到這間山腳下的大學，只需要十分鐘。不用住宿，不用早起通勤，難道不能當作理由嗎？
至於為什麼是這個系……原因大概和剛剛說的一樣，只是適當地行為的結果。反正這個系好找工作，餓不死。而且分數剛好能上。他又沒有什麼經濟壓力，選條輕鬆的路，沒什麼不好吧。
說實在，他還是覺得有點麻煩。上大學，沒什麼不好，也沒什麼好。什麼開學典禮，一個學期的起始是那麼值得盛大慶祝的事情嗎。他不是很能理解學校為什麼要為了一個起始舉辦儀式，除了繁雜的致詞外，還有表演、宣示、歌唱……不，他並沒有感到厭煩。只是不理解。中性地不理解。就算覺得麻煩，「麻煩」這個感覺也不構成任何負面的情緒。只是多了許多行動的手續，讓他覺得不必要罷了。「麻煩」這個詞雖然在世人眼裡的確實帶著負面情緒的意涵，但他會使用這個詞彙形容這個情況，純粹只是因為他找不到更精確的詞了。
是的，他對於這些事情……或者該說在他身邊發生的一切嗎？沒有什麼特殊的感受。就好像每天搭乘的638號公車，總是會在同一個時間點進站、而且是同一個司機開著同一款的車一樣，所有事件都是某種固定的流動。至少在他眼裡是這樣的。
所以，他不會積極去做些什麼「有意義」的事情，也不會特別去考慮做了某件事後，是否會對自身造成好的或壞的影響。在這個前提下，他什麼都會做，什麼都做得出來。比如說現在，他和其他大一的新生被要求要穿上黑色的學士服，然後開始在禮堂接受儀式的轟炸。
「哇，我以為這個是畢業的時候才能穿的東西耶！」
他轉向右邊。身旁的男性一臉興奮地黏上學士服的魔鬼氈，一邊說著話。
「哎哎，你們台北人都這樣的喔？」
「……？」
他將頭轉向左邊，再轉回男性的方向。這是在和他搭話的意思嗎？
不不，他這麼邊緣，應該不是。
「哎哎，都不理人的喔。」
右方的男性再次開口。
仔細一看，男性似乎並不是人們口中的帥哥，反倒像哪裡都有的鄰家小哥；帶著一副路上常見的黑框款式眼鏡，沒有燙染但帶點自然捲的深棕色頭髮修剪成清爽的模樣，稱不上結實但也不算太瘦弱的身材……對了，就是那個。如果今天記者上街訪問路人意見，那個路人甲大概就會是男性這個樣子吧。看過男性的人大概沒辦法把他的長相完全記住，只會記得他是個戴黑框眼鏡男子。
「……我嗎？」他說。啊，其實是想說「是在和我說話嗎？」的。但是一整個暑假都沒和人接觸的他，幾乎快把說話的方式給忘了，沒能講出完整的句子。
「當然是你啊，不然還有誰。」右方的男性似乎對於他的反應感到相當有趣，一邊整理服裝，一邊呵呵笑了幾聲。「你都不會驚訝的嗎？」
他思考了一會兒。「有驚訝。」對於他被搭話這件事。
「對吧？我很聰明吧？第一次見面就知道你是台北人！」男性半開玩笑地說。「你猜我怎麼知道的？」
「不、不是驚訝那個……」嘛，隨便都好，他想。不過，「我不是台北人啊。」
「咦，真假？」
「我是新莊人。」
「新莊不就是台北嘛。」
「不……嚴格來說不算是。」天龍國甚至不包含內湖南港呢。
「不是都差不多嘛。」
「不一樣。」
男性似乎對於他的堅持感到些許的意外，搔了搔下巴，但似乎決定不去在意這件事。「隨便啦，哈哈。這個還你，你剛剛就掉了。」
他接過男性手中的卡片。原來學生證掉了啊。
啊，所以男性才知道他是北部人。新莊高中的學生證。三年二班，徐遠。學生證有悠遊卡的優惠，所以就留著用了。不過今天應該就會拿到新的學生證了。
「謝謝。」
「不會啦，阿遠──」男性又笑了。似乎是個很樂觀活潑的人，徐遠這麼想著。「啊你都不反駁的嗎！我突然這樣叫你，你都不會害羞膩？」
「害羞？」
「啊。」男性輕捶一拳在他自己的掌心。「我懂了。」
「？」
「你就是那個吧，小說裡常說的那種人啦……木頭人！所以你才不太理我。好像也不是討厭跟人說話還是討厭我，嗯，就是單純沒反應而已。不會覺得我煩吧，吶？」
啊啊，木頭。以前也曾這樣被叫過呢。
「不會。」
徐遠依舊沒有表情。
但這個簡短的回覆，讓男性笑開了臉。
「那就好啦！我叫陳杰，大學一起加油吧！」
「…………」
該回答是或否呢？不，這本身並不是個疑問句，不以是非回答也沒有關係吧。一邊這麼想著，徐遠不自覺地又製造了好幾秒的沉默。等他回過神來時，陳杰似乎已經觀察他好一陣子了。
真奇怪。一般對於徐遠這種對話障礙的人，應該在嘗試到第三句話的時候就該放棄了才對。徐遠轉過頭，看向盯著自己看的陳杰，無表情地，盯回去。
十秒。
「現在是在玩瞪眼遊戲嗎？」
陳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用力拍了徐遠的肩膀一下。徐遠往前一震。
「不，只是，嗯，不知道……」
「放鬆放鬆，我又不是壞人。不過，你跟我國中的時候蠻像的，哈哈。多多練習就能變健談了，加油吧！啊，不過剛才的互瞪還是不要常做比較好，不然其他人會覺得我們在搞基。」
短短幾分鐘內就說了兩次加油，真的很正向呢。
正當徐遠終於想到該回答什麼話的時候，舞台上的司儀卻也開始要求各位同學安靜了。身旁的同學們一個個收起音量，面向舞台。陳杰也不例外。
啊，難得徐遠想說一句有主見的話的。
『我討厭，加油。』
可能隔兩天就丟一篇。
創作內容
情人 之一
中 ‧ 短篇小說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