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家教女學生是 “怪物” ‧第五章 III. 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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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睜開眼，早已不是那片藍天、而是一片潔白的天花板。
　　但周邊的景色卻相當熟悉，是李津住了一段時間的雅房，昏暗的寢室只有一張單人床，升大二沒抽到宿舍後，他便跟其他較熟的同學一起在外面合租。

　　「全都是一場夢嗎……」

　　包括跟唯花去遊樂園、發現愛麗絲也是怪物、最後夢中（真實）的妹妹現身將愛麗絲咬成兩半……
　　他希望如此。
　　卻也明白，若再繼續逃避，只會讓自己珍視的人一一死去。
　　李津有些意外於內心的淡漠，在眼見愛麗絲慘死後，他還能以冷靜的心態去激勵自己，並且想要救回維花。

　　這便是另一層面上的“冷酷”吧。

　　「從四張床到雙人寢室和現在的單人床，現在記憶是這麼設定的呀……」

　　爬下床習慣性得伸了伸懶腰，李津思索著留存在腦中的記憶，並意外自己能夠比對出這前後的不同了。
　　
　　這之中是表示著什麼呢？如果沒有必要，李津不認為愛麗絲需要去減少跟他住宿的人數，他也想起課堂從必修到選修的變化。

　　最明顯的，就是身邊與自己接觸的“人類”變少了，構築這個夢世界的一些“根本”被拔除了。

　　「……不對，有其必要。」
　　
　　腦筋動很快的他想起了愛麗絲發高燒痛苦的模樣，以及“蝶”運作的原理。
　　能夠精確表達文字的她將其與它人的夢境連結比喻為“資料庫”，如果想像成電腦的運轉……

　　「愛麗絲這台電腦已經“過熱”了，所以反應在她的軀體上嗎……」

　　將真實的“李津”重製為另一個虛假的“李津”，還要在夢境中長年運轉下去，而且完‧全‧沒‧讓．本．人．察．覺，光想像就是不小的負擔。

　　再加上“病毒”的入侵，包括唯花持續對抗的怪物、以及李璇的出現，逼迫愛麗絲減少記憶庫的存量，所以認知的世界被顯著改變了。

　　霧的存在可能是對夢世界的修飾與掩蓋，李津也想到幾個明顯的點，一個是午餐前後──環球影城多出的設施。

　　對，現實的環球影城可不存在摩天輪，更別說台灣根本沒有環球影城。
　　這是李津現在能認知到的真實，難怪唯花表情一開始一臉複雜，這孩子真不善於說謊。

　　另外一個，是他們行走穿越濃霧，一下就從中部的遊樂園回到北部的唯花家。
　　或許夢境本來就是朦朧一片，而且連距離概念都是不存在的，最原始的大概都是一片濃霧。

　　「啊……」

　　李津心想，可以想像成遊戲的玩家端與製作端差別吧。

　　在傳統RPG，玩家從一張地圖到另一張地圖時，往往要打很多怪物或參與劇情事件，對比於夢境中的交通，共同點都需要花費時間。

　　但對於製作端來說，地圖的切換不過是滑鼠幾個點擊的事實。

　　這是李津對愛麗絲創造的夢境的部分理解，不知道跟真實有多少落差？
　　可惜，死人已沒辦法問話。

　　李津的記憶還沒回來，但他殘留下來的直覺卻知道──李璇是殘酷順從著本能，且又異常聰明的“狩獵者”。

　　所以她採用了突襲的方式，而且選擇在短短幾秒就結束獵物的生命，不給愛麗絲變成無實體的蝶，非常的聰明而有效率。

　　愛麗絲用這種狀態撐了多久？最後卻是以這種悲劇的方式結束生命……
　　一想到此李津非常痛苦，這卻沒辦法阻礙他為了生存而繼續思考。

　　畢竟，李璇也會用她優秀的狩獵本能，轉而獵殺唯花。
　　李津想要保護唯花，為此他要奪回烏鴉，但如果照愛麗絲的說法現在已經沒辦法，他的記憶不在……

　　「等等，說到距離概念……」

　　有個大膽的想像在李津心中成形。
　　或許……

　　他無法證實自己的推測，但有一點現在可以確認。

　　照著前幾次早上的慣例，李津拉開了窗簾，嘗試讓陽光進入室內。
　　不出所料，這次出現在窗邊的同樣是一棵綠樹，有變化的……

　　是已經不只在樹枝上、充滿了整個屋外，幾乎要遮蔽天空的那一大群烏鴉，一發現李津拉開了窗簾，血紅的雙眼一致望過來。

　　「“唯一不變”的事物和“持續增加”的烏鴉數量……」

　　密集到足以引發恐懼症的烏鴉群，對李津來說卻相當安心。
　　放著不管的話，這些烏鴉又會感到無所謂而離去吧。

　　所以，他主動打開了窗戶。
　　烏鴉們欣喜發出叫聲，全部飛向室內。

　　視線所及最後能見，是飄散的黑色羽毛燃燒著所有。
　　這些羽毛逐漸填滿他的畫面──最終便只剩一片黑暗。
　　還有強而有力的脈動，心臟的跳動聲。

＊
　　
　　黑暗的盡頭，再度重獲光明。
　　遠方是一片藍天和綠山，勉強扭脖子發現後面則是一片樹林，乍看之下跟愛麗絲最後見面的地點有些相像。

　　不過這片藍天綠山和樹林──似乎有點假，好像是在瓦楞板塗上顏料，給人相當的滑稽感。
　　還有，自己的雙手與雙腳都被綁在鐵椅上，是完全動彈不得的狀態。

　　「果然剛剛是一場夢……」
　　「哥哥，是做著跟妹妹纏綿的夢嗎？」

　　回應李津疑問的，卻是惡夢的根源。
　　穿著像是高中校服的白襯衫與黑短裙，不遠處靠在行李箱的棕髮少女發現家人醒來，露出羞紅的笑容。

　　「……或許是吧。」

　　對於李津敷衍的回答，妹妹不敢置信得瞪大眼睛，以快到驚人的速度跑過來，撲到了哥哥身上。
　　淚水在眼角打轉，用那已經有點成長的胸部磨蹭、磨蹭。
　　表情如果誇飾點來說就是＞＜了吧。

　　「哥哥～我還以為你忘記我了～我好想你～」

　　如果只是這樣開玩笑又撒撒嬌就好，是所謂三次元中不可多得的，非常可愛的萌妹妹吧。
　　可抱著哥哥頭的李璇，表情卻又在一瞬間轉為冰冷。

　　「只是～我聞到說謊的味道喔。」

　　她嗅了嗅哥哥的髮絲、帶著汗味；舔了舔李津的耳朵、有點鹹。

　　「你不可能還記得我的，我相當清楚。」
　　「其他記憶我不多說，賤人不會保留我與你的記憶，否則她怎能成為你的青梅竹馬？而“猿”的調查報告裡，也觀察到現在的你根本一無所知。」
　
　　果然很聰明，李津忍不住苦笑。
　　或許在變成怪物前，李璇就不是能輕易哄騙的孩子，必須夾雜著真相才能說服她。
　　遺憾的，這確實有部分是真實。

　　「這幾個月，我做了很多“夢”，夢到以前跟妳相處過的記憶。」
　　「夢中做著很多夢嗎～嗯～看來賤人編織的世界也不是很穩固～」耳邊傳來她謹慎思考的低語。
　　「不過哥哥！我很努力在幫助妳喔！連你以前所屬的組織都沒這麼努力了！」


　　雙手收回，站到李津面前的妹妹，露出燦爛的笑容。
　　時間，彷彿還停駐在異變還沒產生的那刻。
　　直到她脫口而出的不再是童言童語為止。
　　
　　「我很努力吃光喔～蝶為妳創造的這個世界。」

　　一根手指被雙唇含著、另一隻手數了起來，但表情不時閃過厭惡。

　　「因為夢世界構築的根本是“人類的意識”嘛，哥哥知道嗎？我被迫吃很多難吃的人類呢，過油的肥宅皮脂肪啊～還沒成熟的小孩小腿呀～疲勞硬化的工程師肝臟～我又懶得去毛和去除內臟，理想的食材很少見呢～」

　　現在李津也懶得贅述了。
　　他的親妹妹，確實瘋得徹底、那綠色的眼眸中閃爍著非人的光芒。
　　但在極度瘋狂中所能獲得的，或許就是相異於常人的冷靜。

　　「可惜這不是很有用，這些夢中的人類會不好吃的原因，“猿”有研究出結論。」
　　「因為賤人只取了他們的“一部分”記憶，靠著數量去架構這個世界，所以就算將他們吃了一乾二淨，對當事人來說最多就一場惡夢吧，難以動搖夢的基底，可惜～」

　　所以多餘的運算終究得靠愛麗絲自己去補足……李津再度明白她的善良與辛苦了。

　　「不過“猿”跟我建議，給了我幾個很棒的想法。」
　　「一個，當然是吃掉夢境的創造者，也就是“蝶”本身，這我剛剛辦到了，我埋伏了好久喔，還要製造出我被她的夢境耍得團團轉的錯覺～」

　　滿足的笑容閃過，但很快又一臉無趣。
　　這孩子變臉真快呀，真該跟表裡快如一的唯花學學，李津心想。

　　「可是這還不夠，這個夢有兩個“母體”，一個當然是你喔哥哥，所以我不會吃掉你。」

　　話鋒一轉，前所未見的猙獰表情出現在李璇臉上。

　　「另一個──就是“天使”。」

　　險惡的表情轉為笑容，她天真爛漫說道。

　　「所以等等就要去吃掉了～哥哥最喜歡的那個婊子～」
　　「我會把那孩子白皙的皮膚、烏黑的秀髮、還有那令人礙眼的美麗眼球全部吞下肚。」

　　說出殘酷的話語後，李璇試圖去觀察哥哥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李津非常冷淡，冷淡到反而澆熄她的熱情。

　　「……你很冷酷呢，哥哥。」
　　「跟妳一樣呀？不覺得我們是兄妹？」
　　
　　不過這似乎跟李璇方才所見識到的有些差異，她眨了眨眼。

　　「我以為被修改過的哥哥，似乎獲得了一點情感，畢竟你剛剛還想阻止我吃掉婊子呢。」
　　「我確實會感到悲痛，但現在我已經落在妳手裡了，我還能做什麼？」
　　
　　哼哼。
　　發出哼聲的李璇雙手插腰，比了個二。

　　「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個選擇，跟我們走，我把記憶還給你，我考慮放過唯花。」

　　不是“我”而是“我們”。
　　理所當然，就算李璇再狡詐再聰明，也不可能一個人在組織（政府）獵捕下活這麼多年。
　　一個答案早就眾所皆知──她也歸屬於另一個勢力，她方才提到的“猿”是自己的另一個夥伴吧。
　　而且不再用婊子或賤人代稱了，代表李璇是認真在討論這事。

　　「另一個，不跟我們走，我不把記憶還給你，我也不考慮放過唯花。」
　　「妳還真看扁唯花呀……」

　　李璇輕蔑一笑。

　　「憑那個婊子？她能做到什麼？」
　　「哥哥的──烏鴉的能力並不怎麼樣，更別說天使的能力，她能治療自己被吞掉的頭？」
　　李津嘆口氣，解釋：「我已經明白自己能力不知為何移轉到唯花身上，但我早已遺忘唯花的能力，也不知道自己跟她的關係到什麼程度。」
　　「看來你真的忘記了……」

　　對於李津的話語，李璇半信半疑。
　　但這不重要，哥哥記了多少不是重點。
　　只要李津不能憶起全部就好了。
　　而她手上就握有哥哥能不能回想起全部的“關鍵”，並將其從口袋拿了出來。
　　看似是一本繪本，封面描繪一隻可愛的、戴著烏鴉面具的黑斗篷怪人。
　　
　　「這本童話書，就是“蝶”在夢世界中存放的，你的記憶。」
　　「書消失的話，哥哥就再也取不回記憶……」

　　話一說完，她卻低下了頭、眼角打轉著淚水，雙肩忍不住顫抖。

　　「或許這是個機會，我們能夠回到從前……」
　　「哥哥知道嗎？在找到你之前，我很努力複習怎麼摺紙鶴，發現自己已經折不好了……」
　　「果然不可能了吧，在我吃掉爸爸的那瞬間開始，我們的關係就已經崩潰了……」

　　為了救被家暴而瀕臨死亡的女兒，爸爸跟黑市買了古神的複製“胃”，將其移植入李璇的體內。
　　李璇確實活下來，但在那一刻她便已不是人類，古神的“胃”讓她永遠不能填飽肚子，無法滿足七宗罪中的“暴食”。

　　最終，李璇僅放過了親哥哥，不只有父親──幾乎整個小鎮的活人在那一晚都被妹妹吃掉了，在學校欺負兄妹的同學、漠視家庭異狀的老師和鄰居也好，全部被吞噬了。

　　回想著那段血腥的記憶，李津也備受煎熬。
　　就是為了修正犯下錯誤的妹妹，他也成為怪物。
　　而復仇情感的源頭也是因為，他比誰都愛著自己的妹妹。

　　可以回到從前嗎……
　　呈現在李津面前的，是兩個選擇。

　　趁現在這“無暇”的自己短暫遺忘了跟妹妹間的仇恨，或許能回復跟李璇的關係嗎？
　　閃過這樣的天真想法。

　　「……我跟你們走。」

　　李璇瞪大眼睛，一度以為聽錯了。

　　「我知道的哥哥，不是會輕易放棄現在的人，更何況在籌碼還有的狀況下。」

　　你必須給我一個你放棄的“證據”，妹妹所說的也就這麼回事。
　　比誰都懂親妹妹的想法，李津忍不住苦笑。

　　「妳不相信？那就靠過來一點吧，我給妳證明。」
　　「你現在不能變身成烏鴉吧？」
　
　　對於李璇的反問，他笑而不語。　
　　但李津相信，有狩獵本能的李璇，應該能輕易讀取到──親哥哥現在沒有半點敵意。
　　正因為能理解這點，李璇還是緊張得靠過來，最後兩人的臉蛋近在咫尺。

　　「哥哥是要幹嘛呢……」
　　「臉再靠近點喔。」
　　
　　雖然有點猶豫，她那張還帶點稚氣而相當可愛的臉蛋，還是湊到更近的距離。
　　好讓李津能夠伸長脖子，使兩人的雙唇重疊、妹妹也跨坐上去。
　　激情異常，連舌頭都交纏在一起後，親兄妹亂倫的背德感更加深了兩人的情欲。
　　依依不捨分離後，還牽出一條唾液的絲線。
　　李璇默默向後退了幾步，低著頭。

　　「……這是哥哥給的答案嗎？」

　　再次抬頭，映入李津眼底的是雙頰蘋果紅的李璇，以及落下的兩行清淚。
　　接著，全身發顫感受到哥哥傳來的暖意，她展露幸福無比的微笑，宛如要迎來結婚喜悅的新娘。






















　　「學的真好呢，是賤人教妳的？」





















　　左手還是烏鴉的童話書，但右手卻多了打火機。
　　一把火，把李津的記憶燒得一乾二淨。

　　「哥哥還是忘了一切吧，這樣我才能徹底佔有你呢～」
　　
　　捧著雙頰、瘋狂重回李璇臉上。
　　像極了裂開嘴狂笑的虎。

　　嘖，果然沒這麼簡單，李津只能在心中苦笑。
　　但有一點他並沒說錯，從一開始就沒錯誤。
　　
　　「我對妳的感情，沒有半分虛假。」

　　套句老梗的。
　　相愛，所以相殺。

　　「──所以我才要殺了妳呀，李璇。」
　　
　　只有剎那，李璇的臉色微微改變了。

　　「真遺憾，可惜沒時間跟哥哥好好聊聊呢……」
　　
　　查覺到什麼的妹妹瞇起雙眼，將行李箱用力甩向遠方、左手從襯衫口袋裡拿出什麼，順勢放到嘴邊。

　　預備動作完成後迅速收回手，屈腿往旁邊跳躍的同時肉塊包覆、化為了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