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算是找到了她。
連續三個星期，我天天都到「羽煙娘娘」的寢宮外窺望，天天都失魂落魄的回到雜役間。
「妤煙、羽煙，是她……不是她……，為什麼，為什麼不認我？她是沒留意，還是真的忘了我？對，她一定只是沒注意到……。」
「阿霖，你一個人念叨著什麼呢？」虎子疑惑的問。
「啊，沒什麼，明天還要工作一整天呢。早點睡吧，別擔心我。」
「好吧，有什麼事一定要和我說，睡在這裡的人都是兄弟！」
我心裡一陣感動，但我知道對於我的事，他們根本幫不上什麼忙，這件事太危險，他們已經有了安穩的生活，不應該再被牽扯進來。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雜役們敏捷的爬起身來，整齊的排成一列，滿懷期待地看著走進來的翎默大管事。
「司徒霖，出來！」
一聲令下，我走了出來。身後聽到許多竊竊私語，有的人在質疑我怎麼才來沒多久就受到青睞了，有的人在真誠的祝賀著我。
然而，從翎默那秀氣的嘴巴中接著說出來的消息，讓全部的人都驚訝得鴉雀無聲。
「即刻起立刻去禽箴娘娘的寢宮報到！」
一片靜默之後，整個雜役間騷動的更加劇烈，禽箴娘娘竟然要了一個男侍！而我卻是驚訝於這個名字。禽箴……？
……昨天晚上，在我又一次得不到羽煙娘娘的回應時，我滿心失落已極，正待轉身離去，卻聽見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低聲吟道：「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我心中一陣酸澀，不遠千里來到宮殿，每天辛辛苦苦的做著雜役，卻連那美人的一個眼神都得不到！
我沉聲問道：「妳是誰？」
四周一陣沉寂，但我站在原地不走。我確信她有聽到。
不久，那聲音再次出現：「我可以幫你一把，如果你同意，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心中狠狠地被敲了一記。在這個宮殿中，竟然還有人知道我的目的！……
我跟著翎默大管事走進禽箴的寢宮，待翎默一走，我既沒有下跪也沒有問安，只是呆呆的問著：「禽箴，不是在三年前就死了嗎？」
那一天，智者禽箴死了。那一天，一個女孩哭著來到海灘。那一天，一個女孩救了一個船難者！但是，現在禽箴卻出現在這深宮大院，這怎麼可能？即使是姊妹，也不可能用同一個名字啊！
「在這場局中，我死了，但也還沒死。」
「局？是妳的局嗎？」雖然不太懂，但我乍然聽見「局」這個字，想起了沫絮。
「是我和翼泓的局，我們的緣分尚未圓滿。」
「翼泓……宣煖王？」
「沒錯，但這段緣份不是你該牽扯進來的。」禽箴嚴肅的說：「現在，你必須老實回答我的問題。說說你對妤煙和沫絮的看法吧。」
我大驚：「妳知道沫絮？」
「回答我！」
沫絮告訴我，我不能違背自己的本心……。
「如果沫絮離開我，我的心會像是被剜開一樣痛苦；但若是妤煙離開我，我恐怕會像是心臟被奪走一樣，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我對沫絮是真心實意的，但妤煙，唉，就好像我的至親，甚至是我身體裡的一部分。」
禽箴嘆了一口氣：「原來，你知道了……。」
我疑惑：「我知道了什麼？」
禽箴擺擺手：「沒什麼。聽到你的回答，我可以放心幫助你了。你可知道宣煖王為什麼要徵召年輕女孩入宮？」
「不是為了年祭儀式的舞蹈嗎？」
「他對外是這樣說的嗎？唉，罷了，我就和你實說吧。宮裡地位較高的人都知道，宣煖王要選妃。」
我一聽，雙腿激烈的顫抖著。不知是對宣煖王的霸道感到氣憤，還是對民女們的遭遇感到酸楚；不知該為妤煙找到一個好的歸宿而寬慰，還是為她的轉身離去感到痛苦？
沫絮說過，問問自己的本心。
我的腿不再打顫。我想起來了，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再見她一面。我想問問她，究竟是真心還是被迫的？是想留在宮中還是和我回家？
禽箴看見我的轉變，欣慰的點點頭：「你若想再見到妤煙那孩子一面，就這麼做……。」
如果妤煙願意留下，我……自當祝福。我吞了一大口唾沫。
光陰荏苒，很快就到了年祭儀式的日子。
「羽煙，今天的妳將會是祭台前最亮眼的一顆星。」
「嗯……。」
兩個月了，已經兩個月沒有聽見她的聲音。雖然只是一句輕輕的回答，和她一同生活了三年的我卻聽得出其中的無力。我一陣揪心。
「妳有沒有什麼親人在外頭，我可以把他們邀請進來看看妳的風采。」
「翼泓哥哥，這是真的嗎？」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精神了許多：「我有一個霖哥哥，他跟你一樣是個大好人喔！我們以前就住在……。」
躲在不遠處的我聞言，心中異常激動，妤煙沒有忘了我！兩個月不見，她卻沒有忘了我！
「和我一樣？不是羽煙的親哥哥？」
「不是喔！他和翼泓哥哥一樣，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她開心的笑著。
「……是嗎？我知道了……。我馬上派人去找你的霖哥哥。」
「嗯，我等著喔。你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的。」
我嘴角露出苦笑，朋友？至少今生是不太可能了。我察覺得到翼泓口氣中的一絲不自然……。
聽到翼泓轉身離去的腳步聲，我輕輕走了出來。
「咦！霖……」
「噓，小聲點。」
我急忙按住她的小嘴，見她點頭示意後才放開手。
「羽煙娘娘」三個月來想必學了許多規矩，但望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睛，我知道她那股善良還是沒有變。她整個人一直都是清澈的，她的眼睛、她的心……如同明月一般，在夜間賜予大地光亮，也從來不曾說謊。
我輕輕牽著妤煙的手。妤煙臉上透出一抹紅霞。
「想參加年祭儀式，還是和我回家？」
我穿著破破爛爛的粗布衣，為了混入宮而臉上化過妝，早已面目全非，但妤煙仍舊一眼就認出是我，這讓我心中流過一陣暖流。她果然還是我的小妤煙！
她為難的說：「咦？可是我不想讓翼泓哥哥失望……」
我心中一沉：「羽煙娘娘，您相信我嗎？」
妤煙天真的笑著：「欸，為什麼霖哥哥要這樣叫我呢……？我當然相信霖哥哥說的話呀！」
「宣煖王想殺我！」
她一驚，隨後笑道：「這……不太可能吧？翼泓哥哥連你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呢……。」
我見狀，心裡變得一片灰敗，黯然說道：「羽煙娘娘，小人司徒霖告辭！從今以後，楓云邑中再也沒有司徒霖這個人了。」
我轉身就走，再不向妤煙望一眼，怕心會被掏空。饒是如此，我每走一步，心就被狠狠削下一片！
(未完待續)
創作內容
夢海煙-4.深宮
換位掙扎系列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