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人對旗津的印象無外呼就是海鮮、大碗冰、海水浴場、古蹟等等……是個觀光客眾多的海濱都市。
攤販的喧囂聲、孩子們的打鬧聲、拿著大包小包的年輕人,即使晚上沙灘沒人,白熾的街燈與海上貨船的探照燈點綴漆黑的街道,如同繁星與夜空,好不熱鬧。
但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不同於平常觀光客在走的鬧巷,鄰近於海邊卻沒有多少路燈的指引,和一般的街道巷弄沒什麼兩樣,唯一與海邊相似的,大概只剩鹹鹹的海風吧!
在這種見不得光的地方戰鬥是再好不過了,可以避免對方逃跑,又可以掩蔽行動。
不過我們這邊也是擁有優勢的,在這種遠離光害的地方可以把我的影子能力做最好的發揮──
問題是,我們根本還沒有發現戰神在哪。
我和若伶依照小琉學姐的指示,在一定範圍內都可以收到他心電感應傳來的訊息,可惜這是單行道,看不到人的狀況下,是沒辦法用讀心術讀我們的想法,接著跟我們對話的。
「這裡怎麼這麼暗啊?而且還有很多鐵皮屋和紅磚屋,好傳統的房子。」
「很暗也不奇怪吧?是你家那邊太亮了,晚上搞得跟不夜城一樣幹嘛?晚上本來就是給人休息用的。」
狹小的巷弄裡面看得見很多傳統的透天厝,屋齡大概都有二三十年了吧?從這馬賽克磚的牆面和黯淡無光的油漆,門上還都貼著春聯,可惜太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上面的字。
不過,這一帶的巷弄還是跟三民區差不多狹窄,處處塞滿透天厝,大約一台轎車開進來就能完全塞滿的程度。
剛才學姐們前往的方向,還有幾艘小漁船停在馬路旁的海上,一些居民的生財工具也還丟在那兒。那裏不是海灘、還是馬路,卻可以接觸到海洋,對我而言是完全沒見過的風景。
走著、走著,我們又走到更小的巷子裡了,大概只能通過兩台機車吧,很勉強。而且走沒幾步路就會看到一間小廟,微弱的紅燈光在晚上看見,白天那股保佑人的安心感煞然全無,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為什麼我們要走這裡啊?而且這種巷子除了住家的燈,什麼都看不到欸!」
「我也沒辦法啊,上次就是在這裡看見戰神無情的。」
「話說回來,我們回得了家嗎?渡輪不知道有沒有開到這麼晚。」
「你放心好了,最晚到一點多都還搭得回去。」
「話又說回來,戰神帶著的那群人,該不會跟我們一樣,是搭郵輪過來的吧?」
旗津雖然被歸類在高雄的區,但它事實上沒有跟本島相連,算是一個「離島」,扣除掉商用過港隧道的可能,一般民眾要去那裏幾乎都是透過渡輪從本島過去。
「不太可能吧,那會先有殭屍上渡輪的新聞不是嗎?」
若伶停下腳步,疑惑地回頭看著我。
(李景須,你那邊有注意到甚麼了嗎?我看見疑似被戰神無情操控的人了。)
「學姐叫我們了,說是有看到人,我等等打手機回他。不過你想,戰神無情有可能去攻擊海水浴場那邊的觀光客嗎?」
我們現在身處的地方只是普通的住宅區兼漁港附近,跟一般觀光客遊歷的地方不一樣。
「神經病啊?那裏是交通的樞紐,又有晚上觀光的人潮,眾目睽睽之下怎麼可能,那你是想說──」
一大票人垂著頭,漸漸往前方聚集過來,不時還聽到人的慘叫聲。
「他攻擊的對象,該不會就是那些晚歸的國中生和大學生吧?外加住在漁村的居民們。」
「啊啊啊啊──你們不要過來!」
一個戴安全帽的少年從左手邊的巷子衝出來,連滾帶爬跌到我們前方約三十公尺處,他旋即被前方逼近、滿是血跡的人包圍、包夾,少年拿著機車大鎖不斷揮舞,似乎企圖趕走他們。
接著,包圍他的人拿著酒瓶和一些看不清楚是甚麼的器具朝他一陣毒打,我正想出手用超能力救他時──
「別忘了,能力者的戰爭不會波及到普通人。」
若伶這麼說了,止住了我的手。
一陣哀號,聚著他的人群漸漸散開,一個少年已經倒臥在血泊中,頭部不斷溢出鮮血。
「甚麼!你就要我這樣看他死──」
「小聲一點好嘛!我知道你很不諒解,但請你再看仔細一些,別叫那麼大聲,會被發現。」
這群人扛著他的屍體,放慢速度,離開了這地方。
「就跟影片的一樣,他們把他扛走了,我們快追!」
若伶放開摀住我嘴巴的手,轉而要拉我向前跑。
「為什麼要追?不是很危險嗎?」
「一定是去戰神無情那邊,說不定戰神無情想毀屍滅跡之類的,跟著他們走才會有線索。」
「等等,真要這樣,我有個辦法。」
我利用影子作掩護,悄悄地走向扛著屍體的兩個人背後。
然後用細小的大量影子如同線一般纏繞住屍體的身體,偷偷把他拉走──
重重重重……嚇死了,第一次抓這麼重的東西,差點讓屍體就這麼摔在地板上漏洩了。
走在前端,沒有扛屍體的人群搖搖晃晃地繼續向前衝,而兩個屍體的人停下腳步向後看。
藉由影子干擾視線的我隱身,分別給了轉頭的他們顏面一拳,接著用影子摀住他們嘴巴──
但他們完全不理會蓋住他們口鼻的影子手,反而失心瘋地要往我衝過來。
「喝啊!」
若伶從背後拿出預先準備的鋁棒,給予一個人重擊。換我抓住另一人,擒住他的脖子後,膝蓋不斷往他胸膛撞,他抵抗了很久才停止動作。
停下動作後發現,兩人比我們矮,看上去像國中生,而且身上已經負了不小的傷,特別是若伶攻擊的那個,心臟有一道刀傷,難怪若伶打一棒他就倒了。
「他們,確定沒死嗎?」
我問了。
「你就找戰神無情找答案吧!還有你剛剛嚇到我了,你到底想幹嘛啊?」
「我想假扮成屍體,故意被擄走,之後等我被抓到戰神面前後,直接打倒他。」
「好方法,不過讓我來吧!」
「你瘋了不成?你沒有任何超能力欸!」
「不,阿景,學姐說了,我們尚未完全理解對方的超能力,不是嗎?這種情況下正面交手,你有可能會輸的。」
「所以假扮屍體的工作交給我吧!你趕快找到小琉小璃學姐,跟他們會合。反正遊戲不會波及到普通人,大不了我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忘記的,我只像個乖學生正常上學,對嗎?」
「我怎麼可能丟下我同學不管!更何況他會怎麼讓你死你都不知道!」
吵到一半,我的手機在震動,是小琉學姐打來的。
「李景須,我需要你來幫我們,在我們一帶,被戰神無情操縱的人朝這裡聚過來了。」
電話那頭小聲說著。
「沒時間讓你可是了,這不是丟下,是信任,好嗎?」
我和若伶透過學姐在手機提到的位置,找到小琉和小璃學姐,他們躲在某戶人家的捲鐵門旁,轎車後方,一旁還有幾個浸滿血跡的人群,看樣子也是被操縱的人。
照著計劃,讓若伶套上那種沾滿血跡的衣服,假裝倒在路邊,沒多久就成為那群殭屍下手的目標,他們沒有攻擊他,只是把她扛起來帶走,而我們小心翼翼地跟上。
噠—噠噠—沙沙—
安靜的巷子傳來了有人走過的腳步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一個、兩個,越來越多人湧入小巷,那些人動作、腳步一致走來,每個都搖頭晃腦,像是被操縱的魁儡一般。
本來這裡已經沒有太多燈光了,群眾的湧入又把唯一的光線來源──前方弄得更暗了,每個人一左一右搖搖晃晃地走著,手上似乎又拿著什麼東西,沒有吵鬧,如同軍隊的整齊,殭屍的噁心。
這裡是我剛才說的,鄰近馬路邊就是海洋,海上還停泊了不少小漁船的地方,巷弄只有兩個機車寬,而現在又擠滿了人。
若玲和兩個人被丟到馬路中央,接著一名金髮肥仔從前方十字交叉口走近我們所在的巷道。肥仔身形矮胖,耳垂到下巴有滿滿的鬍渣,想必再留個十年可以變成美麗的落腮鬍。
月牙般的眼睛加上幾道傷疤與肥胖紋帶給人凶狠可怕之感,花襯衫搭配五分喇叭褲與一雙藍白拖,胸前還有著金項鍊,十足的台客式打扮。
「好,就是這群人是吧?這樣應該夠了,夠打那個挑戰者了。」
幾隻殭屍抓起地板上一個屍體到戰神無情面前。
「可憐蟲啊!成為我大戰神的手下吧!」
接著,這個他口中的可憐蟲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變成了戰神的黨羽。原來如此,這就是他的能力嗎?
同樣的把戲一直重複,直到若伶時──
「嗚喔!是戰神無情大人!」
若伶驚呼著,抬頭說了。
「喔啊啊啊──你、你不是死了嗎?難道是挑戰者偽裝的?」
戰神看上去很驚訝,右手在前方揮舞,本來垂著頭的人群都往若伶的方向看過來。
「不、不是的,我是戰神大人的粉絲!大哥,讓我追隨你吧!」
若伶雙手握拳做出打氣的手勢。不是,這就是他的戰術?如果連你也變成他的傀儡怎麼辦?快逃啊笨蛋!
(不要輕舉妄動,那個笨蛋就隨他去吧。)
小琉學姐冷冷地用心電感應對我說出放生宣言。
「哼哼哈哈哈哈—這也是當然的,偉大的戰神無情有粉絲,我想也是理所當然的。」
戰神無情鬆懈戒備,放下了手,魁儡們又垂下頭。接著把手搭在若伶肩上,把她摟進了自己的懷裡,油膩的臉頰不斷朝若伶靠過去──
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在這種噁心的傢伙旁還能面帶笑容,虧若伶真能撐。要動手嗎?現在是戰神最鬆懈的時候。
(再觀察一下情況,你別把視線只放在他們身上,看看四周,他的手下全部包圍在這裡。)
環顧四週,的確如同小琉學姐所言,巷子裡不斷湧入走路一擺一擺、搖搖晃晃如同活屍的人,前方、左、右,全都是人。
(吳若伶說過,動手前會打暗號,雖然我覺得機率很低。不過吳若伶如果真的成了傀儡,我們倒也多了實驗品。)
怎麼這樣,學姐打算見死不救嗎?
(搞清楚,非參賽者不會被遊戲波及,就算他成為傀儡,也是他自作自受,而且不會死,所以也不算見死不救吧?)
我也無力反駁,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哈哈哈~雖然妳胸部平了點,不過屁股掐起來滿有肉的,嘿嘿……要你當我的小妾也是可以的喔,嗚哈哈哈-」
「咿!」
戰神無情的鹹豬手在她背後滑呀滑,若伶臉頰泛紅,發出一小聲尖叫。
這個混仗……"小妾"是怎樣?你還有正宮啊?看那流口水的樣子就叫人火大,而且下手的對象還是自己的紅粉知己,這叫我怎麼能忍──
「豬八戒……」
「什麼?我剛剛好像聽到豬什麼?」
「有嗎?什麼聲音?」
(李景須你幹嘛?我們要被發現了。)
完了,一個不爽就──
「啊哈哈哈……你的後面跟著很多小弟啊?」
若伶趁著他手有點鬆開,往前走了兩步轉身,摸著剛才被摸到的部位,焦急的好像在確認什麼?
「他們受到戰神轉生儀式的禮讚轉生成我的手下,你想加入就得參加儀式。」
(注意!)
小琉學姐提醒我。
「喔?……那麼……我也可以加入嗎?」
手緩緩得放下,若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於是開口問了。
「哈哈哈……你可是我的愛妃啊,我怎麼捨得,來、過來吧!」
戰神打開雙手,戴著猥褻的笑容緩緩逼近。
「等一下等一下,我替戰神大人準備一包菸,先讓自己開心一下吧!」
「呦,你挺上道的嘛!」
戰神把臉貼到若伶前面,若伶從牛仔褲口袋掏出一小包香菸,戰神拿走菸盒中的一根叼著,接著從口袋拿出打火機。
「大人我幫你!」
戰神咬著菸,笑著把豬臉貼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