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好像是1年A班的學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田塚老師,有一件事我想問你,關於我的同班同學,千,以及1年C班的大崙雲,在前幾天發生的事情——」
第二天的早晨到來,現在這裡是某間教師辦公室,而遊里奈一大清早來到這裡,是為了找負責一年級生物科的老師——田塚老師。
他有著略為蒼老頹廢的臉龐,穿著白色實驗衣,現在坐在自己的辦公座位,正在處理上周的小考考卷。
遊里奈站在老師的後面約一公尺的位置,看著老師改考卷的背影。
「嗯……是關於那起性侵事件嗎?」
「是的。」
「事情已經結束了,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值得再提的事,所以希望你能到此為止。」
「可以的話,我當然也希望這件事能有個結束,但事實上,犯人還沒有找到吧。」
「犯人就是大崙雲同學。」
「不,犯人不是他。」
「哦?」
田塚老師將改考卷的紅筆放下。接著老舊椅子發出噪音,他轉動椅子,將身體側邊面向遊里奈。
接著老師將動作變成雙手抱胸,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這位同學,妳叫什麼名字?」
「遊里奈。」
「為什麼妳不相信大崙雲同學就是性侵事件的犯人呢?」
「沒有為什麼,就只是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可能會是做那種事的人。」
像這樣的理由,大概只有從小到大都認識雲的人才明白吧。以老師的立場來說,應該不會那麼輕易就接受。
「妳要聽聽,這起事件的經過嗎?」
「我今天來這裡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聽整起事件發生的經過。」
「嗯……好吧,那麼我就講給妳聽,其實過程並不複雜,在千同學被性侵後,接著就找警方報案,然後警方追查到大崙雲同學有嫌疑,最後他也承認是自己犯下的錯誤,就這樣。」
「乍聽之下,不覺得處理過程太過草率了嗎!?」
「事件有頭有尾,大崙雲同學也沒辯解就承認自己是犯人,那還有什麼需要知道的事嗎?」
「證物呢?總該用證物來證明是雲做的吧?」
「證物嘛,像是體液那些早就被警方拿去核對檢驗,並且也確認證實是大崙雲同學的。」
「照理說,即使事件結束了,證物也會留下來吧。」
「警方可沒那麼閒,事情結案之後,證物早就全部清除掉了。」
聽到這邊,遊里奈越來越想不透了。
即使案子已經結束,但竟然連證物都一並清除乾淨,怎麼想都太奇怪了吧。
如果連證物都沒了,那要幫雲洗刷罪名就難上加難,而且現在也剩不了多少時間,再過不久,雲就會被正式宣布退學。
——所以看來,只能將希望放在「那句話」上了。
「那麼遊里奈同學,我這邊還有考卷沒改完,如果沒有想問的話,能麻煩妳先離開嗎?」
「只是改個考卷,我站在後面不會有影響吧?」
田塚老師發出一息嘆氣聲,接著他站了起來,然後將兩手插進口袋。
「我是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位老師,卻偏偏要找我詢問,這樣讓我很困擾啊。」
「為什麼會找田塚老師,因為這就是我來這裡的——另外一個理由。」
「嗯……這樣啊。」
「其實昨天我同時詢問了千、以及雲他們的說詞,雖然千指名犯人就是雲、而雲也承認自己就是犯人,不過……」
就在此時,遊里奈的雙眼彷彿要刺穿田塚老師的眉尖,變得無比銳利。
「他們兩個都有提到——『這是田塚老師說的』」
昨天傍晚到小千家裡,而小千在激動之下說了田塚老師的名字。
之後去找雲時,在問他『你那一天到底,對小千做了怎樣的肢體接觸?』後,他的回答竟然是『我哪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啊,反正田塚老師說我是犯人,去問他可不可以!』。
在兩人的說詞之下出現了關鍵字,成為遊里奈找上田塚老師的理由。
「為什麼會是『田塚老師說』?明明千是受害者,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犯人是誰吧。所以我不懂,這有什麼好請老師來當證明的。」
「…………」
「而雲也是,為什麼他會不知道自己對千做了什麼,反而叫我去問田塚老師呢?」
「……………………」
「還有老師,我從剛剛就覺得不對勁了,改考卷跟我站在這裡有什麼關係?應該不影響你動筆吧。」
「唉,妳講的這些話,恐怕要等妳做老師後,才能明白我的心情。」
說完後,田塚老師抽出原本放入口袋的左手,然後拿起整疊的考卷。等他抓在手上後,他便轉身面向出去的門。
「等一下,老師你還沒回答完我的問題。」
「老師我可沒那麼多時間陪一個學生講閒話,要談的話麻煩去找其他老師談。」
田塚老師放出這樣的話以後,就開始邁開步伐,打算離開這間教師辦公室。
不過,在他踏出門外那一刻之前……
「右手……」
老師的步伐停下了。
「老師你的右手,是不是有什麼不可讓人看見的秘密?」
——這是從進來教室辦公室到現在,發現到的異常。
自從自己來了之後,老師就停下改考卷的動作,並且接下來都做些「抱胸」、「插口袋」這種用來掩飾手部的動作。
原本以為只是習慣,但就在剛剛老師從桌上拿考卷就明顯不自然了。
為什麼要右手放口袋,左手拿考卷呢,正常來說只有左撇子才會這樣吧?但當時有看到老師改考卷時,確實是用右手拿筆沒錯。
整合這些異樣行為,再加上老師著急的態度,讓遊里奈覺得整件事情越來越不對勁。
田塚老師沉默一陣子,才將身體緩緩轉到遊里奈的方向。
之後,他終於抽出一直插在口袋裡的右手。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被我家養的狗咬而已。」
老師把右手的傷給遊里奈看,現在已經是用紗布處理過的傷口。
「是嗎……抱歉老師,看來我真的誤會了。」
「沒事,如果最後妳能諒解老師我——」
「——看來我真的誤會大崙雲了,田塚老師,你才是犯人吧!」
遊里奈用銳利的雙瞳,凝視著眼前的生物科老師。
※※※
「遊里奈同學,為什麼只是給妳看個傷口,就說老師是犯人呢?」
「因為那個傷,很可能就是千當時掙扎所留下來的痕跡。」
在遊里奈語畢後,田塚老師的表情還是一貫的沉穩,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雖然老師我是不介意啦,但隨便對老師開這種玩笑,似乎缺乏敬老尊賢的禮儀呢。」
「我沒有在開玩笑,那老師敢不敢把紗布拆掉?」
「我可是花了不少時間才包好,拆掉的話我會很傷腦筋的。」
「保健室就在隔壁不遠處,到時候再請保健室老師幫你重新包紮就好。」
「沒想到妳也是個很難搞的學生呢。」
老師似乎非常無奈,接著他聽從遊里奈的話,把紗布拆掉。
拆掉之後,老師的右手露出兩道已經結痂的齒痕。
「看吧,就說是被我家的狗咬的。」
「堂堂一個生物老師,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上撒謊,可不是什麼敬業行為。」
遊里奈凝視老師手上的傷口,那道彷彿橢圓形的咬痕,根本就是——
「那一點都不像狗咬的痕跡,那是『人』咬的吧!」
這道傷口,一定是小千當時掙扎所進行的反擊,若小千當時沒有做出傷害犯人的行為,那她身體應該也不至於出現那麼多道傷口。這樣想之後,總覺得整起事件都說得通了。
「只要比對一下千同學的齒痕和老師的傷口有沒有吻合,就能證明犯人是不是老師了。」
「隨便毀謗老師,可不是學生該有的行為喔。」
「隨便把黑鍋揹在我朋友身上,也不是教師該有的風範吧。」
「唉……看來妳把事情搞得越來越複雜了。」
「複雜?不,老師……我還可以再『更複雜』。」
遊里奈這麼一說後,田塚老師沉穩的眼神變得銳利。
「什麼意思?」
「今天是大崙雲同學退學的日子,會由校長親自宣布結果。所以等等我會先通知校長,請他聽聽我的論點。」
「隨便對校長加油添醋的話,老師我會很傷腦筋的。」
「放心吧,和老師的所有對話我早就全部錄音了,只是播放錄音檔就沒有不公平了吧。」
「妳真的打算在那時候開一場談判會議嗎,遊里奈同學?」
「正是如此。」
田塚老師眉頭一皺,他盯著遊里奈數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好,老師明白了,那放學後校長會議室見,時間不早了,妳也快點回去上課吧。」
以這句話作為句點,老師踏出教師辦公室的門口,留下遊里奈一個人。
「…………」
以校長作為權利人,強行讓不願意接受齒痕比對的田塚老師乖乖束手就擒——這是遊里奈的計畫。
但是,為什麼老師的態度還是那麼從容呢?明明只要比對結果相符,就能確定他是犯人了吧。
還是說……那個齒痕其實不是小千咬的?如果結果真是如此,那自己絕對站不住腳,因為證據還不夠充分。
「不對……」
換個角度想,為什麼雲會不知道自己對小千做了什麼,為什麼他們的口述都跟田塚老師有關?所以肯定是有什麼玄機藏在裡面吧。
然而若要說那個玄機的話——
「恐怕也只有『異能』了吧?」
能迴避雲之眼的判斷,讓雲揹起黑鍋,像這樣異常的可能性,除了異能沒有其他原因了。
——田塚老師也是異能者嗎?那他的異能又是什麼?
「看來只能在談判上,想辦法找出田塚老師的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