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兵殺計
☯
「怎麼回事?」「那不是鬥神拳王的頭嗎?」
「那個人是誰?」「殺榜刀王的斷首屠夫?」
「對!我認得那把刀!」
「所以鬥神拳王被幹掉了?」「真的假的?」
「對,我有聽說過『聖堂』被翻了!」
「那為什麼都沒有人懷疑說拳王被掛了?」
「因為《黑報》上面寫拳王要打劊子手?」
「說起來《黑報》裡的這則消息到底是誰流出來的?」
「而且《戰巢》也默認的樣子。」
「而且你說拳王一時興起自己把『聖堂』拆掉,跟他被幹掉哪個可能高?」
「……阿達拉確實是一個不開心就會把『聖堂』拆掉的人。」
「那為什麼《戰巢》會默認《黑報》的消息?」
「可能『滄老頭』自己也不相信拳王會被做掉吧?」
「再猜下去就不怕被滅口嗎?」 「……呃。」
「總而言之……」
握著『遙控器』的滄老頭在轉播台上,勾起嘴角。
那一天斷首屠夫來找自己時,要自己幫忙三件事情。
第一件就是要自己用盡辦法,讓『鬥神拳王』身亡的消息不要走漏。
所以自己才破天荒的在烏托邦專屬報紙《黑報》、黯網、酒吧裡等等,所有可以被搜尋到的平台,放上《鬥神拳王 戰帖 暴君劊子手》的新聞。
要的就是轉移焦點,並且讓拳王的『聖堂』受到毀滅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可能是拳王閉關,可能是拳王練拳,可能是拳王一時興起或是保持戰意或是不明所以,都好。
這難度也不高,原本阿達拉就是一個任性又噁心的純種混帳,做什麼與出什麼事都不會讓人意外,而殺榜拳王那『密教鍊體』的兇悍威名,則會讓所有關於死亡的聯想與他絕緣。
當然,他同樣也在『聖堂』埋伏不少人,把所有試圖去找拳王打屁的人掃成蜂窩,反正烏托邦死一兩個人也不是什麼新聞,弄乾淨就是了。
至於其他兩件事嘛……
☯
鬥技場上。
兩個人,三顆腦袋。
兩個黃膚黑眼的人,同一種國家的武術特徵。
所以他們用中文。
「我看過你。」洗硯挑眉,他對那兩把血跡斑斑,綁著鎖鏈的大刀記憶猶新。
「……或許。」斷首屠夫淡淡的說,『鬥神拳王』的死人頭隨手一拋。
拋在洗硯跟前,揚起點點塵沙。
那兩眼瞪白,只剩下半顆腦袋的頭,上面爬著幾隻蛆。
「所以現在你出現,是為了殺我?」洗硯看也沒看一眼,冷笑。
「是。」穿著僧衣的斷首屠夫也沒有廢話,空著的手抽出背後的刀。
兩柄纏著鎖鏈的大砍刀張牙舞爪。
斷首屠夫擺開架式,地上砂石隱隱震動。
地上的砂石漫開一個同心圓的漣漪。
極其凌厲的刀氣縱橫,連沙地也為之震動。
「傻了嗎?」洗硯莞爾。
矮身架拳,降龍十八掌的起手式。
獨門的內息運轉,全身皮膚若有似無的發紅。
氣鎖,啟動。
洗硯身形頓時膨脹兩倍,皮膚刷上一片赤紅。
地上砂石同樣以洗硯為圓心,就這麼吹開一個圓。
極其跋扈的真氣,連大地也為之疼痛。
真氣和刀氣,彼此在空間內分庭抗禮。
地上的砂石以這兩個鬥士為圓心,劃出兩個碰撞的圓形漣漪。
現在的洗硯就看得出來。
眼前那七年前讓自己望塵生懼的怪物,那股強大的本事,也是因為來自中國的功夫。
所以他用中文。
「一樣中國武術,不報上名來嗎,前輩?」洗硯睥睨,輕佻笑笑。
「……人死用不著,死人記不了。」斷首屠夫微微垂下眼簾。
「哎呀前輩沒打聽過嗎?我可是從不殺對手呢。」洗硯笑嘻嘻的晃了晃手指。
「你的對手,曾是我嗎?」斷首屠夫將一把刀平舉在胸前。
被識破了嗎?
洗硯表情依然輕鬆,也很自然的垂下搖晃手指的手臂。
實際上洗硯那隻手指擺放的位置,直線上剛好會是眼前刀王的心窩。
這不動聲色的佔領先機,就是『盲獸波希』也沒能瞧出端倪,七百九十九戰來第一次失手。
但眼前的對手卻把刀架在自己的胸前?
要判斷是巧合嗎……能這麼判斷嗎?
洗硯墊了墊腳尖,勾起若無其事的笑臉。
扯下鬥神腦袋,『殺榜刀王斷首屠夫』,名不虛傳。
果然是這樣嗎?
世人對於『劊子手』的印象,大概都是『雷霆速度』、『蠻橫力量』、『精湛身法』。
但這是錯的。
斷首屠夫自己看過『劊子手』七百九十九支死鬥的視頻,他得到了一個結論。
劊子手實際意義上使盡全力的死鬥,大概只有第一次登台的『首戰』。
而從劊子手的『首戰』看來,最後致勝的關鍵並不是力量與速度。
而是小花招。
或許,連那種玩笑心態『本身』,也是早早就策劃好的『小動作』。
是以所有與劊子手對壘的對手,全部都把重心放在拖延時間,把勝算賭在劊子手極致的速度與力量之外,那可能因為他的『心態』而出現的縫隙,一舉擊殺。
而這可能就是劊子手的目的。
因為他強得很離譜,態度又輕挑的很跋扈,所以這種簡單的心理戰術反而是最有效果。
是以,無論『劊子手』究竟是不是天縱奇才,卻肯定是長期在縫中求存的修羅。
因為斷首屠夫自己也是天才。
因為斷首屠夫自己也是修羅。
因為他很清楚天才應該是怎樣的水平,修羅又該是怎樣的眼神。
因為整個烏托邦都視同瘋虎的堂堂,殺,榜,刀,王,只有斷首屠夫自己本人知道,他一次又一次賭命交擦在生死縫隙的中間活下來,靠的不是什麼衝勁、氣勢、運氣。
甚至也不是強悍。
而是動頭腦的速度,才讓自己活到這一秒。
通常,鬥士會因為劊子手刻意展現的速度與力量,還有囂張的風格選擇將戰事拉長。
這個時候,劊子手就已經搶得了『先機』。
但這一次不一樣。
再也,不一樣。
「那還務必有個名號讓小弟跟閻王報備,省得死後無光,丟臉啊。」洗硯笑笑。
他的表情不動聲色,心裡卻開始重新擬定戰略。
原本是『拳士』的對手,忽然變成『刀客』的戰略。
「是嗎?」刀王依然僵硬著臉,心中暗暗握拳。
眼前的對手七百九十九場死鬥以來,第一次話這麼多。
證明那聊勝於無的干擾成功有了縱使不多,但依然有的第一步。
連環計之其一.《錯誤預告》。
刀王斷首屠夫,憐惜般的看著手上歷經百年風霜夥伴。
兩柄纏著鎖鏈,張牙舞爪的大砍刀。
虎紋。
篆字。
兩柄大砍刀歷經歲月風霜,卻不見分毫衰老,十足十的寒鐵神兵──────
「──────」
「──!」
音未至。
影先殘。
斷首屠夫躍起,地上漣漪的沙地炸開一朵花。
拳王阿達拉的破袋被這一躍揚起得的沙浪淹沒。
洗硯仰著頭。
斷首屠夫舉起刀,雙刀。
他那兩柄虎符篆字大砍刀掄起,刀身灌注凶暴異常的真氣。
嗡鳴大震。
思考的『開端』最容易混亂,這種時候脆弱的程度比『完全不思考』還要差上許多。
這個經驗,曾讓斷首屠夫躺在床上四十天。
所以斷首屠夫知道。
此乃出刀上佳良機!
氣
!
鎖
!
解
!
放
!
洗硯雙腳擊破地面,兩條小腿『插進』地面二十公分。
全身氣鎖繃緊。
二十萬觀眾錯愕。
吉賽兒愣住。
滄老頭笑出眼淚。
半空中的斷首屠夫漠然。
洗硯微笑。
左手湧起『龍爪手』的套路,右手畫起『見龍在田』的勁。
看著空中的男人,將雙腳插進地面固定身體,不閃不避。
好霸的綻勁,好俊的震氣,這麼霸道的招,如果被我硬扛起來的話,
他的表情一定,會很有意思啊!
刀王,洗硯。
空中,地面。
奔落,不動。
漠然,笑。
刀,掌。
氣,氣。
一公尺的距離。
「爸爸,什麼是『伏虎玲瓏刀』?」
「《吞嶽刀派》當代最強,會被掌門秘傳一套叫《玲瓏刀譜》,並拿到兩把刀。」
「那兩把刀就是『伏虎玲瓏刀』?」
「對,而當你師承那對刀,不管你原本叫什麼,『伏虎玲瓏刀』就會變成你的諢號。」
「為什麼?」
「……其實《吞嶽刀派》應該叫做《闢雪刀派》才對。」
「為什麼要分這麼多名字?」
「因為『闢雪』在很久以前殺過太多人,避諱。」
「那就不要《闢雪》就好了啊?」
「這是我們這門派的根,吞嶽是因為『闢雪祖師』與『伏虎玲瓏刀』才能流傳千古至今,因為《闢雪》在某個朝代殺性太重,我們才改名閉口不談,可從沒忘記過自己是誰。」
「喔……」
「記得,若『伏虎玲瓏刀』的傳人在門派將滅時賭命廝殺,就要這樣自報名號────
───風雨交加,雷電交織。
兩百公里的引擎蓋,兩百公里的後車廂。
握著方向盤踩油門的女人尖叫。
壓著恐懼的十歲男孩睜大眼睛。
一個男人手持兩把繞著鎖鍊的大刀,渾身精悍的刀氣。
一個怪物抓著跟他一樣高的長戰劍,渾身不祥的殺意。
那站在風雨裡,引擎蓋上,手持鎖鍊雙刀的男人,咬著牙。
他這樣開口──────
────那跳在半空中,鬥技場內,手持鎖鍊雙刀的男人,默著臉。
他這樣開口。
引擎蓋上的男人怒吼。
半空之中的刀王咆哮。
「闢雪刀派伏虎玲瓏刀——領教!」
「闢雪刀派伏虎玲瓏刀——領教!」
☯
砰!
血。
血。
煙霧瀰漫,鬥技場上的沙子被強悍的氣勁碰撞,幾乎炸出一個龍卷。
龍卷的風眼裡頭,那兩個渾身躁動截然不同心法的強烈氣勁,正在一公尺的距離間互相噬咬,以最原始的方式碰撞。
洗硯沒有說話。
他現在一隻手的手肘架著一柄刀的刀柄,另外一隻手則是抓著斷首屠夫的手腕。
好讓刀尖,停在自己的眼珠子前半吋。
他綁著斂勁的兩隻手都滲血,虎口爆裂。
在接觸到的前四十公分左右,洗硯就靠著『生死直覺』,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正面撞上刀鋒的話,自己兩條手鐵定是掉下來的。
所以自己在第一時間用『本能』取巧。
不去硬碰斷首屠夫凶悍的刀勢,而是按著手腕以及嵌著刀身。
……自己已經幾年不曾取巧?
「這就是直接把『震氣』灌在樹枝上,讓樹枝用細胞等級『震動』,什麼『兵器灌入真氣』大概也就這麼回事,優點是因為有的東西就是楊氏係數比肉體細胞高,比方這個樹枝就是多一層細胞壁有沒有,所以震動的效率比較好……嚴格來說比空手強。」
韃子將夾著樹枝的腳抬起來。
纏在腳趾的氣勁更加使勁一層,剩餘的半截樹枝開始震動,甚至震出聲韻。
然後整根樹枝應聲爆散,一大片木屑飄在半空中。
「缺點是有的東西不耐操,動不動就壞掉了,這就考驗到鑄劍師的本事了。所以好的御劍者也要碰到上等鑄劍師……不然打到一半劍爆炸了這傳出去能聽嗎?」
這就是,神兵利器?
……糟老頭,哪來『嚴格來說』比空手強?
不過。
「這兩柄刀,我要了。」渾身氣鎖膨脹,洗硯獰笑。
「……憑你?」斷首屠夫冷哼,手腕一轉。
一轉。
『刀氣』順著斷首屠夫的手腕奔騰刀身。
兩柄刀的『刀身』居然應氣飛出!
兩柄『刀身』疾射直指洗硯的門面!
洗硯駭然。
「這是伏虎刀。」
大吃一驚的洗硯打開脖子上的氣鎖,模仿過去盲獸波希的『移芯』神技硬是側過腦袋。
兩柄飛射『刀身』駕到,洗硯張嘴咬住一柄刀身,用脖子夾著另一柄,歛勁激放。
但縱然仰賴千錘百鍊的『生死直覺』,以脖子和牙齒漂亮攔下直射顏面的『伏虎刀』。
可兩隻抓著斷首屠夫手腕與刀柄的雙手,卻不免分神。
斷首屠夫抽出雙手。
洗硯雙眼一黑。
「這是玲瓏刀。」
斷首屠夫抽出來的雙手各握著一隻短匕,刺進洗硯左右兩腹。
洗硯一陣暈眩,咬在嘴裡與夾在脖子的氣勁一滯,嘴內與頸間兩支刀身就這麼被抽回去。
是『抽』回去。
斷首屠夫也毫不戀戰,兩腳一蹬,與腹側重創的洗硯拉開距離。
傷及內肋的洗硯連點周身四穴,這才看清楚,究竟什麼是『伏虎玲瓏刀』。
或者說,『伏虎』『玲瓏』刀。
那就是四把刀。
兩把是『刀身』也是『外鞘』的大砍刀《伏虎》。
兩把是『刀柄』也是『內芯』的小匕首《玲瓏》。
四把刀,一大一小成對,用鏈子鎖在一起。
斷首屠夫抓著『玲瓏刀』,順著『鎖鏈』甩著『伏虎刀』。
畫圓。
像鎖鏈鐮刃,像套索,像鞭。
洗硯半跪下來,再次連點周身七穴勉強止住血。
剛才他可是靠著跑過千次程式煉成的內臟移位『反射動作』,勉勉強強才讓從肋骨下方捅上去的刀偏離心臟和胃。
剛剛自己就應該死了。
不就幸好!
連環計之其二.『伏虎玲瓏』。
斷首屠夫暗暗吃驚。
他就是憑著這一招出奇不意,在電光火石間削下『鬥神拳王』那密教鍊體的一隻手臂。
是以,他才能在《血妓聖堂》的死鬥拖延了十多小時,對上堂堂『殺榜拳王』僅以氣血攻心這種可以『痊癒』的代價,安然全身而退。
但這種奇襲,卻只讓『劊子手』受到兩腹刀傷。
但。
全場觀眾屏息。
螢幕前的觀眾安靜。
吉賽兒咬著麥克風發楞。
滄老頭笑得比每場死鬥都還要開心。
雖然對上可以扯下鬥神腦袋的『殺榜刀王』,這算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雖然說,這也只是兩道傷,甚至是劊子手已經止住血的兩道傷。
但。
除了初戰。
七百九十八場毫髮無傷的『劊子手』,就是多了兩道刀傷。
「再說一次,你要什麼?」斷首屠夫甩著伏虎刀,眯上眼。
他揮了刀。
塵沙揚了起來。
☯
砰!
斷首屠夫吐出一口瘀血。
砰!
斷首屠夫腳骨龜裂。
砰!
斷首屠夫彎下腰,甩著的伏虎刀鎖鏈一滯。
砰!
斷首屠夫飛了出去。
被斷首屠夫一刀捲起的塵沙爆散。
剛才放話的斷首屠夫一瞬間在四個穴門分別中了四擊,最後一擊甚至讓他的雙腳離地。
站在煙霧中央的洗硯雙手燃著焦煙。
一樣駭然的氣勁縱橫,一樣一抹輕蔑的笑。
『大力鷹爪』、『彈指神通』、『六脈神劍』、『金蛇擒鶴』,最後一個簡單的上勾拳。
通通乘以『氣鎖』暗勁,硬是將靈巧臻至的武技轉譯成反璞歸真的鋼猛力勁!
斷首屠夫趴在地上,渾身氣血攻心燥火。
但戰意依然驅使伏虎玲瓏刀,撐起他驕傲的身體。
他抬起頭,血絲瀰漫的雙眼瞪著那白色頭髮的年輕身軀,齒縫淌著血。
剛才打飛他的一拳直直砸在他的鼻樑,一時半刻是不能站穩……
……或許說心裡造成的傷害遠遠高於肉體的狀態?
對壘至此,他當然知道對方也是使中國武術,或許說一開始就知道。
直直的吃了一輪以後,他同樣也認出其中兩招分別是哪兩個門派的武功。
……可裡頭還有三招居然自己認不出來的?
有生之年八十載,世界上有人可以同時學會這麼多招數嗎?
而當今世上七十億,人世間有人的拳頭是這種殺傷嗎? 有。
果然,是『他』嗎?
只有他了吧。
斷首屠夫爬起來,五孔滴著漆黑的瘀血。
他晃了晃腦袋。
沒想到居然……真跟那離譜的『傳聞』如出一轍。
但『他』怎麼會在現在,而且外貌上那麼年輕?
算了,不重要。
斷首屠夫再度甩起伏虎玲瓏刀。
那伏虎刀順著鎖鏈再度刮起地上的沙,自成一天築成一道氣場。
沙塵裡,他的雙眼劃過一絲陰戾。
斂勁癒體,洗硯腹側的傷口已經癒合到一定程度,當然還是痛得要命,但至少無礙活動。
他剛剛是有想過,為什麼他練透中國所有功夫,就是想不出來《闢雪刀派》這門功夫。
但又如何?
輸贏並不是持久戰,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就是身上兩道見骨傷口,就是氣血翻騰,就是氣鎖不到完美狀態的六成,就是根本不知道對方的武功是哪個套路。
『暴君劊子手』,在這個當下依然可以擊敗『刀王斷首屠夫』!
「你那把刀,我要定了。」洗硯消失。
地上揚起破散的塵,被一隻腳的突進後座才踩出來的沙。
可卻不見人影。
可卻來不及見到人影。
斷首屠夫瞳孔縮緊。
砰!
砰!
砰!
砰!
膝蓋,頸動脈,後腦勺,脊。
洗硯解放四道氣鎖,斷首屠夫僵直四次動作。
洗硯矮身,架拳,地上的沙震出同心圓。
綻勁斂勁陰陽交錯,渾身氣鎖彼此激盪。
氣鎖──────
解放,解放,解放, 解放,解放,
解放, 解放,解放,解放, 解放,
解放,解放, 解放,解放,解放。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斷首屠夫又飛了出去。
這回被飛出去的身體直砸牆面鑲嵌進去,全身四十個地方悲鳴,咬緊的牙根滲出濃稠血箭。
卻仍然緊握伏虎玲瓏刀。
居然,差這麼多嗎?
居然,真的差這麼多嗎?
洗硯鬼魅般地出現在斷首屠夫左側。
斷首屠夫氣入丹田,牙齒打顫著呼吸的聲音。
沒辦法了。
連環計之.三。
「──────」
斷首屠夫目光回返,氣入胸腔。
洗硯立刻退開身體,摀著耳朵。
「吼!」
☯
斷首屠夫張嘴咆哮。
這功夫如獅吼一般聲若洪鐘,音質卻較真實獅吼更像一頭野獸。
這種百獸臣服,讓所有野獸發自基因的恐懼,巨響,氣。
習得一百七十七套武譜,洗硯立刻辨出這一招所出門流。
「《吞嶽刀派》-獸王喃!」
洗硯連退十二步,雙手點頸部左右兩穴。
雙耳濺出兩道保護耳朵的血箭。
好奇怪?
如果是吞嶽刀派,自己沒有理由不認識。
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的一招一式,自己都會如斯陌生?
塵沙因為那聲咆哮而炸裂。
煙霧裡,斷首屠夫再次暴吼,飄蕩半空的灰給轟出一個圓。
他的腳踩裂地面,身體從埋著的牆面拔了出來。
他的牙齒打著顫,雙眼陡然乍現憤殺交錯的凶光。
「收聲。」他長吐濁氣。
他的身體好像忽然膨脹了些,他的刀氣好像凌厲了些。
他開口,一個字一個字的鑿在空氣,擲地有聲。
洗硯退了一步。
強者如洗硯,但『逢生直覺』也如洗硯,居然判斷需要退步!
「本人,不屑,聽你,大放厥詞!」
洗硯瞪大雙眼,看著他那拿著鎖鏈砍刀的對手。
一向漠然的斷首屠夫現在居然呲牙咧嘴,渾身躁動。
他身上的僧衣緩緩鼓起,偶有刀氣自體內滲出斬破自己的衣擺。
全身瀰漫截然不同的氣。
是截然不同。
洗硯的雙眼多出一抹慎重。
為什麼眼前的男人身上的氣,會忽然變得如此煞猛。
而且很詭異。
忽明忽滅,忽大忽小,及其不穩定的強悍。
就像,暴漲十倍尾勁的強弩之末。
☯
果然,是他嗎?
當然,只能是────────
────────那一個晚上,自己父親開著賓士落荒而逃,雷雨交加。
一個渾身殺氣,紫色皮膚的巨人從天而降,跳在自己時速兩百公里的後車廂上。
父親與巨人根本沒有交戰。
就那麼一擊。
十歲。
那十歲剛對氣開了竅,據說是百年難見天才的自己還沒反應,父親已經被砍成兩半。
毫無懸念的慘敗,父親沒有靈魂的身軀掉在兩百公里的路面上,迅速的變成一攤肉沫。
而雨一直下。
「…就算我不是『劍魔懷道』的對手,但再怎說,我也是《吞嶽》的伏虎玲瓏刀────
後來,那十歲的孩子和母親依偎在好多個晚上。
後來,他知道那天持哭劍的巨大怪物,在這國家的諢號管叫『劊子手成吉思汗』。
斷首屠夫很確定這種感覺,所以他全身劃過冷汗。
也很確定自己多麼的想……
但這一個照面,自己的本能,居然,告訴,自己,千,萬,別,動!
「……一句話,打不打────────────
──────────這種強,只能是!
「斷。江。餘。孽!」
全身蒸騰著蒸氣的斷首屠夫低吼,牙縫喘著淡淡血氣。
明滅不定的生命之燭燃起燎原烈火,以其為價換取的狂暴刀勁。
還有忽略不得的恨意。